第十六章 归国之战
在尚·德·马尔斯练兵场上，集结了大约两万人的部队。 洛萨连队、拉谢努连队、纳瓦尔连队……平时飘扬在连队长街屋庭院里的连队旗，今天则集中到了这个尚·德·马尔斯练兵场上。对未经战阵的新兵来说，想要一下子从这么多旗帜里找出自己隶属的部队绝对是一件令人手忙脚乱的差事。 看起来场面上的混乱还要持续好一会儿，毕竟是从各个地方聚集而来的部队，想要统一调度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只部队里面除去直接效忠于王室的王军之外，还包括了各个领主征集而来的地方部队——用好一点的修辞来形容的话，是所谓的“诸侯军”。但因为是从领民中临时招募的缘故，战斗力是无法与正规部队匹敌的。 考虑到王军数量的不足这个事实，也就只好把他们也一股脑儿全部带上。 数量也是战斗力，这句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伊莉亚的视线从这些繁杂的旗帜上划过，最终停留在练兵场的一侧。 一只与两万人相比显得微不足道的部队占据了那片位置。和周围闹哄哄的托里斯汀军不同，他们显得要沉默许多，大部人都坐在地上休息，偶尔有几个人有所动作也只是在整理身上的甲胄。 阿尔比昂王室能够直接掌控的部队，绝大多数就在那里了。 从阿尔比昂共和军那里投诚过来的部队已经重新向金色鸢尾花的旗帜宣示效忠，再加上从因为战火而逃离阿尔比昂的难民中招募的部队，总数勉强超过了三千——大概足够打一场局部的小战役，或者倾尽全力在大规模会战中影响一下某一处的战局。 而剩下的那一部分，或者说那一个人，伊莉亚还在等待他的到来。 没有什么能比用少数部队戏耍敌方的大军的事迹更能激励己方的士气了。 在托里斯汀方面的默许之下，“蔷薇骑士联队”的战绩已经在所有即将奔赴阿尔比昂前线的部队里流传开来。 士兵们羡慕他们即将得到的赏赐，而贵族则咬牙发誓要取得同等的荣耀好不让人轻视他们的家名。 搞不好他们自己在回来之后都会为他们的事迹而感到吃惊。 关于这次突袭的“实际经过”，已经有好几个不同的版本传到了伊莉亚的耳中。 也不晓得他们会听到其中的哪一部分。 流言总是有传播的渠道。 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到“借着夜色偷偷摸摸地打两下就逃跑”，各式各样或好或坏的传言也扩散开来，甚至还有不明来路的消息指称易晨受到了精灵的帮助，不然绝不可能成功脱离险境——这个明显带有恶意诽谤性质的传言在第一时间就被镇压了下去，而且也没多少人当真。 “不过从结果上来说，或许他们意外地接近了真相也说不定。” 伊莉亚的上半身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地坐在典礼台上的座位上想着。 她还记得那名少年在舍弃了魔杖的情况下空手使用魔法的场景，因此对这个流言她无法像其他人那样一笑了之。不晓得还有哪些人也知道这件事，但是要是其中存在心怀恶意者的话，不论是对易晨本人还是对阿尔比昂王军来说都是件糟糕的事情。 王军指挥官里出现精灵的同谋……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发生。 伊莉亚的嘴唇抿了抿，似乎决意要把这件事情封死在自己的口中，对谁也绝不吐露。 “伊莉亚殿下？” 本次远征阿尔比昂的总指挥官奥利维尔·德·坡瓦奇将军像是觉察到她的动作一般，向着伊莉亚的方向弯了弯腰——她以为是如此，但是随后就发现这位留着优雅的胡子的将军只不过是在向她确认典礼开始的时间。 接下来他就该向这两万名士兵训话，然后就会和他们一起前往集结在港口的舰队那里了吧。 不过今天的主角并不是他，因此德·坡瓦奇的演讲比预计的要短很多。 当初要说服这个家伙接受那个安排还真是费了不少力气。 奥利维尔·德·坡瓦奇将军并不是很希望有人在出征的典礼上抢占他的风头，但他也不是个只知道爱面子的无能之辈，经过安丽埃塔和马萨林主教的劝解之后，总算是在这件事的安排上点了头——作为回报，只要战事能够顺利地进展下去，他就会得到军人梦寐以求的最高奖赏——元帅的权杖。 在战事顺利的情况下呢…… 虽然看起来像是妥协，但要真的胜利的话，一柄元帅的权杖其实是合情合理的奖赏。 老实说自己这边并没有完全胜利的信心，只不过有些事情，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也非要拼尽全力不可。 差不多该到了吧…… 把思绪从这些琐事中抽离出来的少女微笑着望着西边的方向。 ———————— 德·坡瓦奇将军那洪亮的嗓门借助着“风”的魔法还在练兵场的上空回荡，偶尔刻意停顿之后，欢呼声就会像约好了一样响起。只是像这样公式化的演讲，要引起听众的兴趣本来也不太容易。 但是渐渐地，有些听觉敏锐的人开始在将军那极大的嗓门里听出了别的声音。 起先听起来像是沉闷的风声，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才渐渐明白那是某种生物在大声地咆哮。 “是飞龙！” 有些见识较广的老兵已经分辨出了这个声音，并热切地向周围的新兵示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有很多！” 从听到龙的吼叫声到听到翅膀振动空气的声音并没有过去多久。仿佛从天边突然出现的龙骑兵队炫耀着自己无以伦比的行军速度，一下子就冲到了练兵场的上空。 “那是哪里的部队啊？” 大家都这么相互问着，知道内情的人，有一部分兴奋难耐地告诉自己的同伴那就是传言中的“蔷薇骑士联队”，而另一部分则是带着酸涩的表情环抱双手闭口不言。 龙骑兵们整理了一下队形，在空中盘旋了起来，并且很快就分成了两个部分。 有一半的龙骑兵脱离了队列，对着地面上早已经预留好的着陆场俯冲了下来。 而另一半则在确认同伴已经安全着陆之后，才一齐落向了地面，动作整齐地令人咋舌。 只有一个人还留在空中。 那就是蔷薇骑士联队的指挥官。 他没有像自己的部下那样快速地降落，反而像是要把众人的眼球都吸引过来一样，放任自己的坐骑缓慢地落地 ——看起来就像是个凯旋的将军——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蔷薇骑士联队指挥官莱茵哈特·冯·洛威尔奉命讨伐叛军归来，前来复命！” 骑士的话语，裹挟着比德·坡瓦奇将军更加强大的气势，如同炸雷一般滚过了所有人的耳际。 “噢噢噢，这就是那个‘蔷薇骑士联队’了吗？” “他们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啊！” “看起来确实很厉害啊！” 集结着的部队，因为这一句话而sao动了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用目光注视着那个人的身影——站在后排的人只好努力地踮起脚尖。由阿尔比昂人组成的部队也是如此，只是他们并未如同其他部队那样产生混乱，所有人都只是尽力地将自己的背脊挺直，将手中的武器握紧。 最后降落的那名骑士从坐骑的背上跳了下来，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一旁的部下之后就摘下了头盔，稳步迈上了典礼台的台阶。 在部队的前排爆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惊呼，不仅因为骑士黑色的发色，也因为摘下头盔之后露出的年轻的面孔。 少数在之前的宣告中就听出他的年轻的人此刻倒是没什么反应。不管指挥官是谁，只要能打胜仗就好。 对于台下的这些反应，骑士全然无视，或者说装出一副全然无视的模样。 易晨打心底不喜欢这种刻意营造出来的雄壮的场面，当自己成为这个场面的主演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只不过当下这也对提升士气有着很大的帮助，他也就没有拒绝。 但是想到身为这场戏剧的主演却连一点抱怨的样子都不能显露，无可奈何的感觉还是不自主地从他微微阖上的双眼中流露了出来。好在典礼台上并没有什么人，在走到伊莉亚面前之前还有着足够的时间让他来收拾脸上的表情。 “Yourhighness，general（殿下，将军……）” 带着一脸严谨的表情，骑士咔地并齐了脚跟，对着阿尔比昂的公主殿下和托里斯汀的将军阁下点了点头。 “莱茵哈特卿你做的很好。” “愧不敢当！” 露出了一个公式化的笑容，伊莉亚对着易晨伸出了右手。 这是允许亲吻的表示，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奖赏。因而骑士也就以相应地姿态来应付，单膝跪下，小心翼翼地用嘴唇碰了碰她的手指。 场内的气氛也因为这个动作而再度热烈了起来。 “愿意为我鼓舞一下我军的士气吗，我的骑士？” 在易晨起身的时候，阿尔比昂的公主殿下这么询问道。 “乐意之至……殿下。” 少年对着他的主君弯下腰去，然后以谁也模仿不了的姿态转过身来，刷地抽出了佩剑指向了西方的天空—— “阿尔比昂人，我们回家！！！” 那一刻，从三千阿尔比昂人口中发出的欢呼声如同浪潮一般席卷了整个场地。 而“归国之战”这个名字，也就因此而在记载文献之中被确定下来了。 （第三卷终） ———————— 唔……到这里第三卷也就划上句号了吧。 当初在选定卷名的时候犹豫了很久，但是最终还是敲定了“行者彷徨”这个名字。 笔者最初也曾经想过，独自流落到异界的主角到底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创下多大的事业，建起多大的水晶宫（大误），但是仔细想想的话，这样子不是很奇怪吗？ 突然就被从原来世界的生活里剥离出去，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大堆的冲突。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没心没肺地笑着度日的样子（笔者并非有意指责不同观点的人，只是讲述一下自己的看法）。 还没有适应新的世界的日常，就被迫在新的世界的冲突中求生甚至夺取他人的性命，容克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尤其——所有的事情在易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发生了。 因此感到茫然恐怕是必然的结果吧，但是他已经无法回头了，就算是误入的也好，一时冲动也好，选定的道路就必须走下去，哪怕会后悔也是一样。像这样的矛盾发展到极致的话，恐怕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行者彷徨便由此而来。 要是有人能够让他敞开心扉倾诉这些矛盾的话…… 或许这就是笔者接下来的工作吧。 对于依然支持这部同人的朋友，容克我表示万分地感谢。 敬请期待 零使之交替的星辰第四卷——战火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