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裂痕
那些被认为已经阵亡了的龙骑兵奇迹般地活着回来了！ 形式上的欢迎只在持续了短短地一小会儿，在确认了他们并非被人用魔法控制之后，第二龙骑士大队队长吉努梅尔伯爵认为这只失去了大部分坐骑的分队已经没有继续参加战斗的能力，因而大方地将他们指派到拉·瓦里埃尔小姐的身边充作护卫。 虽然失去了一个星期的记忆这件事确实很奇怪，但是与接下来的战事相比实在是不值得关心。 “才没有这种事情呢！失去的可不是一天两天的记忆，而是整整一个星期啊，这种事情怎么想都非常奇怪吧，至少也应该派人去调查一下不是吗？” 虽然露易丝·弗朗索瓦兹·德·拉·瓦里埃尔极其认真地这么说着，也没办法改变她的——她和平贺才人共用的帐篷已经被当做欢庆的场所的事实。大家都兴高采烈地挥舞着酒杯，在碰杯之后豪迈地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这样子喝酒的话，用不了多久恐怕就会不支醉倒，只是死里逃生的喜悦来的太过强烈，加之因为是在帐篷之内的缘故不会被军官们看到，所以少年们的狂欢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节制。 唯一一件令人在酣醉之余感到有些奇怪的事情，就是已经得知僚友们生还消息的易晨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不过随着酒精逐渐发挥作用，很快这件事情就被人抛在了脑后。 直到这场狂欢进行到第三天，易晨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现场，简单地与僚友们碰杯致意之后便带着小心翼翼地表情端着两个注满了酒液的杯子来到了才人的身边。 “呐……才人……” 杯子被递到了才人的面前，他才愕然地转过身来望着易晨。 他看上去已经有些醉了。 “什么呀，又要来对我说教吗？” 才人低沉地说道。 真是奇怪，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却怎么也不愿意改掉现在这不耐烦的语气。 对方脸上带着和解的表情，大概早就预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事后回想起来，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才会不顾一切地用言语去刺激他吧，那种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在预料之中的淡定，总会让自己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其实仔细想想，这样子根本就和小孩子在闹别扭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当时自己的的确确地这么做了。 平贺才人在那时候确确实实地这么做了。 “不，不是说教……” “我……必须为上次对你动手的事情道歉。” 易晨看起来仔细斟酌了一下词句，但是却并没有选择更加委婉的表达方式。 “不管怎么说，我不应该动手的……确实很不应该，那是迁怒，我自己知道……” 边说着，易晨边抿着嘴笑了笑，把杯子再次轻轻地往才人面前送了送。 看着才人就着杯子喝了一口，他才放心般地喘了口气。 “我最近好像变得越来越暴躁了，打仗……不，这样说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找借口呀。” “没什么的。” “之前我说过‘你不该来这’什么的胡话，请把它忘掉吧，如果能够不用负担任何责任的话，谁都会想逃得离战争越远越好呀。” “我当然也是一样的。” 骑士抿了一口酒，笑着说道。 “不过，你在这里坚持的理由，是为了那位瓦里埃尔小姐么？” 才人顺着易晨的目光望了过去，看到的是背对着他们的少女的背影。 露易丝正气鼓鼓地抱着双腿坐在帐篷的一角，完全没有参与进来的意思。 “没有的事情……” 虽然说着极为别扭的话，但是任谁都听得出来才人的口是心非。 “是这样吗？” 骑士黑色的双眼中，隐约地掺入了一丝戏谑的神色。 “为自己喜欢的人战斗也算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呐……不用这么急着反驳我，才人，虽然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不过踏入战场之后的经验，姑且可以拿出来卖弄一下吧。” “作为伊莉亚的骑士我说这样的话可能有些奇怪，不过如果真的喜欢露易丝的话，那么就不惜一切代价在这里保护好她罢。” “是要为了露易丝拼死战斗的意思吗，这种事情我已经明白了……” “不……” 骑士眯起了双眼，声音也刻意地压低了下来。 “我是说必要的时候，如果实在危险的话，即使违抗命令也要带着露易丝跑掉，不管去哪里都好，有那个零战在的话，没有人能够赶上你们的吧。” “已经加入军队的我说这样的话，听起来很奇怪吧。不过，我并不是说你是个懦夫，不是这样，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年轻的瓦里埃尔小姐也会出现在战场上……唉，恐怕十岁出头的孩子在这里也并不少见呐，但是像这样子的小女孩来到这里，实在是不应该……我不能对你们的身份妄加猜测，才人，但是你一定知道的比我要多，你一定知道露易丝到底为什么会被重视，所以哪怕是为了保护优秀的人才，你也一定要这么做才行。” “你这样说的话，好像认为联军将会失利呢。” 才人颇为不服气地反驳着。 “要说为什么的话……” 对于才人的疑问，易晨并未作出正面的回答。 “最近的战事进展太过顺利了呀，舰队战也就算了，在登陆罗塞斯的时候也完全没有遭到抵抗，就连事后的反击也没有，简直就像……不，一定是叛军刻意地放弃了这些地方，把兵力收缩起来了吧。” 这么说着，才人也明白过来了。 虽然并不是这方面的爱好者，但是基本的道理还是能理解的。 主动放弃一些地方，把兵力集中到便于防守的地点，不仅可以拉长对方的补给线，也可以集中部队去攻打劳师远征的敌人。 如果叛军确实采用这样的战法的话，就算获得了胜利，联军也一定会遭受沉重的损失。 而在联军对叛军的手段一筹莫展的时候，恐怕被认定具有特殊才能的“零之露易丝”不知在何时就会被他们想起然后派去执行一些九死一生的任务。 这根本就是胡闹，才人根本就没有学习过魔法，但是光是想想就能明白，怎么可能一有什么事情都指望“虚无”的力量呢。 但是自从亲眼目睹塔布尔草原上空的闪光之后，似乎连他自己也开始隐隐约约地认定，露易丝是个无所不能的魔法师。虽然……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尽情地拿她的“零”的别名来取笑。 这个想法一旦诞生，就很难再从脑海中根除掉了。 可是，如果自己也盲目地对露易丝抱有这样的期待的话，一旦到了她被派出执行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呢？能够守护她的方法又是什么呢？ 名誉不是因为保护了自己重要的人才被彰显出来的吗？ 那夜那个异色双瞳的神官所说的话突然从心底浮现出来。 既然如此……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战斗的，哪怕是为了露易丝我也一定要努力战斗直到获胜为止。” 轻松的表情一下子就从骑士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意料之外与略带惶恐的神情。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才人？” “把敌人全部打倒的话，就不会有人来伤害露易丝了呀。” 不知是被酒精还是被一股莫名涌起的勇气驱使着，才人的面孔明亮了起来。 “才人，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并不是要鼓动你去……” 骑士的语气变得急迫了起来，他伸出手去按住了才人的肩膀。 “难道你……” “我知道了！” 才人甩开了易晨的手，闷闷不乐地说道。 “之后我也会去好好参战的，这样子你就满足了吧！” “……谁对你说过什么煽动的话？” 短暂的沉默之后，骑士轻声问道。 “不管是谁都和你没有关系吧！” 不久之后才人便意识到，自己在下意识说出的话十分伤人，然而等到他转过身去想要向易晨道歉的时候，年轻的骑士已经沉默地离开了。他突然听见犹如玻璃破碎的声音，回过头去才发现那只不过是勤务兵在收拾那些漂亮的玻璃酒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