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节

    “你猜，我会不会信你？”

    雯菁一步步走上前，手枪顶在沈灵的额头上，沈灵站立不稳，当的一声，手里的刀掉在地上，身体随即坐倒在地，呼呼地喘着气。

    秦楠和一妍临死时依偎在一起的情景像噩梦一样不停在雯菁眼前闪现，秦楠虽然在队伍中受到的支持并不多，但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帮大家一起度过不少难关。一妍受了严重的烫伤，大家都担心她会消沉下去，可是她却坚强地挺了过来，然而看到秦楠惨死，一妍却失去了所有的支撑，选择和秦楠一起离去。他们出生入死在一起这么久，早已经结下难以言述的情谊，雯菁和一妍情同姐妹，现在所有的悲愤都化成了对沈灵的仇恨。

    “我们收集的所有资料都存在一个U盘里，我把它交给了秦楠，不过这已经不重要，等到了那个地方你们自然就会明白。我知道你们要杀我，可是我逃出来后没有走反而回来这里，只是为了给你们这个信息，作为……作为补偿……”

    哐地一声，沈灵的额角溅出血花，身体往旁边滑了出去，撞倒墙边的桌子。沈灵撑了几次都没能挺起身子，他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雯菁的手上滴着血，走到沈灵的跟前，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红着双眼吼道：“在你的眼里，人命是可以交换的东西，嗯？”

    肖晨的心里却在思考着另一件事。他比谁都更想替秦楠和一妍报仇，但是如果沈灵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消息足以改写大家的命运！他们有可能坐上运输机，飞向军队把守的基地，飞向人类的新家园。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迅速膨胀，连呼吸都无法抑制地急促起来。而且他有些明白沈灵回来找他们的意思，他是来还肖晨没有杀他的人情。

    “雯菁！！让他说下去。”

    雯菁转过头瞪了一眼肖晨，肖晨的眉头紧蹙，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雯菁只好松开了双手。

    沈灵靠在墙边，血流了满面却没有伸手去擦，他用手捂着胸口，好不容易喘顺了气，慢慢抬起头。

    “我是个电脑迷，从小就一直沉迷在电子的世界里，除了电脑以外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我的兴趣。后来在同样是电脑发烧友的朋友的介绍下开始接触黑客的知识，从此陷了进去。不到一年，普通的破解和攻击网站已经满足不了我了，由此我加入了一个黑客俱乐部。说是俱乐部其实总共只有六七个人，而且平时几乎从不见面，只是在线交流一些经验和心得，但在我的生活圈子里，他们是我最值得信任的朋友。

    我们当中有个外号叫光鼠的人，他的正职是数码城的一个小老板。事情就因他而起。有人在光鼠的店里订了一台价值很高的电脑，可是却不懂怎么设置路由器。光鼠考虑到是个潜在大客户，就跑到人家家里去帮忙设置，被那豪华的小区和美艳的女主人给惊艳到了。光鼠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在中国这种事情太平常了。他出于恶作剧的心理，趁着女主人不注意种了个木马，希望以后能弄点什么香艳的东西。

    六月份的时候，光鼠突然给我们传来一些截图，是一台隐藏了IP地址的电脑发给那个女人的信，上面提到了流感病毒的信息，让她出国逃避。我们把他嘲笑了一通，没有太在意。可是到了七月初，电视台开始播放热带流感的信息，我们才重新想起这件事。几个人中最年长的洪涛觉得事情有蹊跷，破解了那封信背后的原始IP地址搜出发信人，而他居然是政界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为了得到更多真相，我编写了一个新的蠕虫病毒，可以在后台搜索所有电脑记录中的关键词，得到我们想要的信息。让我们吃惊的是，那些机密信息背后的IP地址，涉及到的无一不是商界的巨贾和政要。

    根据我们汇总起来的信息，我们梳理出了很多重要机密，比如轰炸南城等四座城市的计划，早在七月初就已经制定了。洪涛当机立断，想要通过网络公布信息，不料我们突然发现我们所有人的电脑都已经被秘密监视！我们只好在一起碰头，商量下一步对策。

    光鼠的建议是立即想办法出国，先逃出去再说，大安小安两兄弟却觉得不应该这样自私。洪涛的意思是先要保证我们的安全再说，因为根据我国的法律，恐怕我们的消息刚发出去，就会以造谣和破坏社会安定罪被抓。我们随后转向沿海城市，因为根据信息这里离军方建造的海上基地最近。我们刚到滨海，丧尸病毒就开始全面爆发。”

    沈灵说得很吃力，肖晨他们听来却是惊心动魄，谁也没有想到这背后还有如此的真相。此时他们对沈灵的疑心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些事实真相的震撼和愤懑。

    “后来怎么样了？”肖晨等沈灵休息了一会，接着问道。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全国陷入了一片恐怖之中。我们知道军方在滨海市有个秘密的集~结点，专门运送高官和他们的家属。但是现在病毒已经全面爆发，所有该遣送的人都已经遣送完了，那个地方是不是还存在我们没有把握，但怎么说也要去碰碰运气。我们在这里结识了一批人，那些人因为相信了我们说的话，才免受丧尸之灾，所以对我们十分信任。我们带着那些人万分小心地往那个地方赶，期间碰到了无数意想不到的麻烦，但最终还是被我们找到了。

    当时大家兴奋得不行，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洪涛他们自然也很高兴，我们不但救了自己，而且还帮助了那么多人。可是没想到我们在那里守了接近十天，都没有等来任何好的消息。那些人开始对我们产生怀疑，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心中的猜忌和不满我们能感觉出来。当时我们很气愤，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怀疑的窝囊。我们这些人平时都是宅男，不懂那么多人情世故，大安有几次还因为言语不和和别人打了起来。

    到第十五天的时候，外面的情形已经迫在眉睫了，再等下去也是坐以待毙，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集~结站的信号接收灯突然亮了起来！虽然我们不知道具体的含义，但无疑给我们打了一针强心针！除了几个对我们失去信心离开队伍的人外，剩下的人又重新留下来等待。

    洪涛把我们叫到一起，他说既然我们收集的信息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里，除了光鼠有些异议外，其他人都同意了。我们商量之后决定做一个简易的信号发生器，可以通过无线电向周围小范围内传送电波，希望那些带着收音设备的人能够听到留言找到这里。

    然而这个做法遭到了那些市民的一致反对，他们说这样会引来丧尸。当时我很清楚，他们害怕的是被人抢走那珍贵的运输机的席位！洪涛不顾他们的反对，坚持要发送信号。我们找来需要的材料，将小型的发射塔安在了一个楼顶。”

    说到这里，沈灵的手突然握紧了，胸腔剧烈地起伏，永远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痛苦的扭曲，牙齿由于激动而不停碰撞，发出咯咯的声音。

    “就在我们安装好信号发生器的第二晚，突然楼顶传来争执声，我们从睡梦中醒来，想去上面看个究竟，可是才走到一半，就看见有人从楼顶掉下来。我们往下一看，守在楼顶的大安，被人从楼顶扔了下来！……二安疯了似地冲上楼顶，我们也跟在后面，看到被砸成稀巴烂的信号塔和一群手持武器的人。我们被他们包围着，他们威胁我们不准再向任何人透露这里的信息，否则就会和大安一样的下场。听到这个二安再也忍不住，朝人群扑了过去……那些畜牲，用手中的棍棒将手无寸铁的二安打倒在地，他断气的时候，身体已经扭曲得看不出人的形状……”

    屋子里没有一丝声音，只有沈灵揪着头发牙啮欲裂的声响。

    “洪涛连忙叫我们快跑，等我们冲到楼下时，下面已经有另一些人在等着了。原来他们早就密谋好，一来毁掉信号塔，二来除掉我们，就不用担心秘密泄漏了。情急之下，洪涛抓起地上的木棒，跟他们打成一团，同时嘴里不停叫着让我们走。我和光鼠从洪涛制造出来的缺口里逃了出来，洪涛却被人团团围住。

    我和光鼠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躲在一个地下室里好几天没敢出来。光鼠受了太大的刺激，精神开始错乱。我连拉带拽拖着他逃命，终于承受不住晕倒在路旁，等我醒来时发现被救世军所救。当我问到光鼠时，他们说只在附近找到一只人脚……”

    说完这些，沈灵的表情突然空洞了，回到原先冷漠的状态，只是眼角两道清晰的泪痕表达了他此时内心的煎熬。

    沈灵的话在每个人心里引起了一场地震，在这样的情况下无不有所动容。有人为封锁信息的政府感到愤怒，有人为看到求生的曙光感到震惊，有人对沈灵他们的遭遇感到痛心，也有人对造成秦楠一妍的死背后的种种因果感到无力，事情发展到现在，面前又出现了一条路，这条路关系到每个人的命运。

    肖晨很清楚这是个必须要做决定的时刻，局势瞬息万变，若不把握住可能就永远不会再来。他看向跟了自己这么久的队员们，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默契，其他的人也同时看向肖晨，他们将决定权交给了他。

    “要我把命交给一个疯子？还不如直接喂丧尸来得痛快！”石佛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道。

    大家都知道他的脾气，也没有人接话。肖晨知道石佛还在在意秦楠的事，但他肯定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沈灵的行为不能按常人去猜测，但那个集~结点却是极大的诱惑。如果能够带领大家脱离苦海，不用每天为活着而耗尽心力，这是他现在唯一最强烈的愿望。

    “我知道大家心里都不痛快，我的心情跟你们都一样。可是这次情况特殊，这关系到截然不同的两个结局，我们必须去试一次，哪怕付出代价，而且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我会把这一信息公布，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这次必须听我的，现在都回去休息，等待我的通知吧！”

    等他们散去后，肖晨立即找到罗飞和邢龙。

    听完肖晨的消息，罗飞喜出望外。他们已经承受了太大的压力，也付出惨重的牺牲，这一切不能再继续了，如果没有救援，所有人终将被消耗至死，没有人能够幸免。

    邢龙没有表现得向罗飞一样热情，但也赞同了这个计划。整个基地都忙碌了起来，这次他们结合了所有的力量，为了确保能够万无一失。

    就在他们有条不紊地为这次远行做足准备的时候，小滨突然带给肖晨一个不好的消息：崔赫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他，连站岗的岗哨都说不清楚，没发现有人离开过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