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昨晚心血来潮跟踪雷宁，意外地发现营地后面山坡上的墓地，这一发现跟以前的种种猜测联系在一起，让肖晨对这个团队更加充满戒心。自己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个值得推敲的事，他们自己都生存艰难，有什么理由将重伤的自己救到这么远的山上？自己被监视也是很大的疑点，他猜测监视他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雷宁，但实在想不通是为什么。虽然闫启昕他们对自己一直不错，但是他对他们却知之甚少，他们为什么会在码头出现，为什么救他之后又监视他，为什么山后面会有这么多的坟墓？肖晨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种种疑惑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他想到既然自己已经决定要走，干脆不要节外生枝，不管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自己要走他们也拦他不住，以后跟他们也不会再有瓜葛。但是细想之下又觉不妥，就这样毫无头绪地去找石佛他们等于送死，他现在仍处在他们的保护之下，如果不好好处理后果将无法控制，而且自己要去找同伴或许还需要他们的帮助。现在这样的情况，让肖晨很难判断，像是一团迷雾。但是他很快冷静了下来，相比来说，现在的局面远没有遇到乐园组织那时候来的危险和复杂，尤其是闫启昕这边，不像是会对别人造成威胁的那种人，想来想去，肖晨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直接找他们问清楚，如果他们是那种装出友好的样子接近自己，其实是为了某些目的，那趁早分开为妙，他不愿意再和他们有任何纠葛。 想通这些，肖晨反而放开了，到了明天一切迷题都会揭晓了，他决定找闫启昕或者李慕，直觉上来说他们两个比较值得信任。 第二天一早，肖晨找了个理由把闫启昕叫出了营地，一开始闫启昕没觉得什么，等走出很长一段路后，他才意识到，在肖晨身后问道：“你找我是不是有其他事？” 肖晨转过身面对着他，闫启昕突然感到一股逼人的气势，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肖晨跟平时没什么不同，但他确确切切地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肖晨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尤其那两道眼神似乎要穿透他的内心似的，闫启昕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咽了口口水。 这样对峙了好久，肖晨才缓缓开口：“我在后山上看到很多坟墓，是怎么回事？” 闫启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镇定住自己：“哦，你是说那个。他们是我们的同伴，和我们一起逃来这里。不过后来死了很多人，就剩下我们几个。” “为什么从来没听你们说起过？” 闫启昕犹豫了一下，却迫于肖晨的强大压力，斟酌着回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这群人逃出来的时候大多是跟亲人或者朋友一起的，来到这里之后发现不但生存条件差，而且也很危险，我们东躲西藏，即使这样还是经常有人死在丧尸的手中。后来又有很多人看不到希望，彻底崩溃了，选择了自杀。看着自己的亲人用这种方式离开人世，死在自己眼前，那种感觉难以形容。队伍里很多人都不愿意再去想，再去提起这些。” 肖晨没有什么表示，往前走了几步，拉近和他的距离：“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给我提供保护和救助，我肖晨欠你们一个人情。”说完话峰一转，言辞变得犀利起来，“但是我有很多疑问，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这些问题我必须弄清楚，不然的话，我不会顾及情面，哪怕采取一些手段也要得到我要的信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闫启昕呆在了原地，肖晨的威胁明明白白，甚至没有给他留任何的余地，闫启昕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的内心万分纠结，但此时的情景却不容许他再搪塞过去，他感觉手心已经湿了，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变，终于下了决心，抬起头迎向了肖晨的目光：“好吧，你迟早也会知道的，我不会再瞒你什么。” 看到他这样，肖晨明白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缓和了语气，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嗯，我问你，你们那天为什么会在码头出现？那边那么远，又很危险，而且远离市区，要搜索物质应该去另一个方向才对。” 闫启昕见他分析的如此清晰，知道肖晨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他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去那里有我们的目的，其实我们经常会派人去那里，所以才会遇到你们。我们的目的，和你们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军方的中转站！” “什么？你们知道中转站的事情？”肖晨大为震惊，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事，不过这样一说，所有的线索都能汇合到一起了，自己被救虽然是巧合，但其中也有内在的原因存在！ “是的，我们知道军方会在那里运送一些人去海上的基地，但是却不知道确切的时间，我们本来一直等在那里，可是丧尸越来越多，情况很复杂，我们不得不撤退到安全的地方。但谁也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所以经常安排人去那边查看，希望能够碰到部队。”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那里的？这么久的时间，一次也没有碰到过部队吗？”从另一派人嘴里听到这个消息，肖晨心潮澎湃，他的队伍能够知道中转站的事，完全是意外，如果不是自己放了沈灵一马，沈灵或许不会也没有机会告诉他们这个秘密。只是没想到居然遇到另一支知道这个秘密的队伍，这让他不由地想多了解这方面的信息。 “我们很早就知道了这个信息，但没有真正碰到过部队。有段时间我们甚至怀疑这只是个骗局，或者军队早就放弃这个计划了，一切只是大家的幻想而已。可是当我们时不时的去查看的时候，又发现了证据证明确实有人类活动的迹象，中转站的地面上有时还能发现新鲜的油迹。我们想尽各种办法想让他们知道还有人存在，希望他们能多留一天等我们，但是全是徒劳！这种感觉太让人绝望了，日子越拖越久，希望越来越渺茫，很多人失去了求生的欲望，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们无法阻止，又无法断了这个想法，毕竟能够离开这里去基地就如同获得新生。这样的日子太折磨了，太折磨了……”闫启昕抽噎着蹲了下去，双手痛苦地抱着头。 肖晨此时深刻地体会到他所说的那种心情，他们又何尝不是这样？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活着，但现实却如此冷酷无情。 过了一会，闫启昕的情绪平复了一些，继续说道：“后来遇到了你们，才明白原来有人也在找这个地方，这给了我们信心，至少证明中转站不是我们的幻觉！我们救你回来，很大一方面是想了解这方面的信息，但是你一开始的情况很不好，所以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你提起。” 看他的样子不像说谎，而且这样也解释的通，但还是有一点不明白，肖晨紧接着问他：“那为什么会有人监视我？” 闫启昕露出为难的表情，斟酌了一会，答道：“原来你已经发现了。其实从上次抢回营地的行动你也可以看出，我们中间存在很多的问题。在山上艰难求存的生活让很多人失去了信心，这种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高志新他很坚决地希望能够找到军队，他把中转站看成了我们唯一的出路，可以说我们以前做的任何事都是在为等待军方的运输机做准备的，这种心理造成了很消极的结果，大家都寄希望于有朝一日坐上飞机离开这个鬼地方，觉得那才是生路，所以没有在这里落稳脚跟的意思，只是不停地逃避。我们这边的几个人更倾向于先定居下来再作打算。我们的力量比较薄弱，只能按照他的意思，所以我们之间不是很融洽。但是你出现之后，高志新又发现了新的希望，但他这个人很多疑，他认为军方中转站这个秘密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而告诉我们这个消息的那些人都已经死了，所以他对你很怀疑……” 肖晨像是被电了一下，整个人猛地挺直了，动静之大让闫启昕停止了说话向他看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眼把他吓了一跳，肖晨整个脸扭曲了，双手紧握成拳头，关节咯咯作响，他的怒火扑面而来。肖晨突然的转变让闫启昕措手不及，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双眼瞪得很大，却不敢开口问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只好站在原地，不敢直视肖晨的双眼，完全没有了主意。 几秒钟的时间像是几个小时一样久，肖晨的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出来的一样：“他们告诉了你们关于中转站的消息，带你们去码头。为了救更多的人，他们做了无线电发射器，想要向市民传达这个消息，可是你们却怕引来危险，所以把他们都杀了，是不是这样？” 闫启昕张大了嘴巴，像是看见鬼一样地看着肖晨，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脚绊到了树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满脸恐惧，连声音都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肖晨怒吼一声，冲过去抓住闫启昕的衣领，用嘶哑的声音叫道：“为什么这样做？为了这样的理由残杀自己的同类，把人从楼顶上扔下去！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你说啊！！” 闫启昕剧烈地咳嗽着，肖晨的双手就像铁钳一样无法挣脱，他的脸上流下了泪水，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理智终于战胜了冲动，肖晨举起的拳头又放了下去，事情已经过去，再怎么谴责也无济于事。他愤怒不是因为他们杀了无辜的人，在这个末世里，死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像毒狼和鬣狗那样的人，甚至以杀人为乐，没有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可是高志新他们这群人只是普通的百姓，一群没有什么能力的逃难者，在危及到自己生命安全的时候，他们却能做出如此残忍的行为，人类的出路究竟在哪里？难道只有自相残杀才能够生存吗？在没有约束的时候，人性为何变得如此可怕，难道这才是人类真正的末日？病毒的可怕之处不是无休止的传染，而是它让人类露出了狰狞的本性？ 沈灵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里，这个年轻人经历了背叛和伤害，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而这一切的始作蛹者，就是这群现在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肖晨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讽刺，到处都是无法挣脱的怪圈。他颓然地坐倒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闫启昕失神地靠着树坐着一动不动，表情空白。那件事同样也是他们心中的梦魇，就像肖晨第一次为了保命杀了那两个二世祖一样，那种罪恶感像附骨之蛆钉在他身上，每触碰一下都痛入骨髓，虽然出发点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任何稍有良知的人都无法摆脱那种罪恶感，他猜想埋在后山的那些自杀的人里面，有很多人心里都早已种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吧。 这次谈话让肖晨受了极大的刺激，而且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慢慢地起身，确认了好久营地的方向，才迈开脚步往前走，没有理会坐在地上化成石像一般的闫启昕。 ---------第十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