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节
殷实的突袭居然让李奥的队伍瞬间崩溃，这大大出乎其他人的预料，但仔细想想，他和白军的所作所为早已经失了人心，那些跟随他们的人们迫于压力跟着他们大老远跑来这里，其实并不情愿，他们更愿意在基地里过安静的生活。所以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很多人当场就逃跑了，李奥到死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得这个下场，如果再有一次机会的话，他还会不会处心积虑地算计殷实呢？ 殷实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觉吃惊，从被李奥他们关在新城的大门外开始，他就设想到了这一步。李奥城府很深，白军做事狠毒，但他们都忽略了一点，殷实决定要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在看到李奥的那一刻，他已经决意要杀他了，李奥却没能坚持到最后一搏的时刻。在大局观上李奥输了，代价是一败涂地。 白军逃走后，他们停止追击，开始收拾残局。季臣的脖子被子弹擦过，幸好准心及时赶到，帮他包扎了伤口，季臣脖子上围了一圈白绷带，还想要去追白军，被后面赶来的小蝎子给拉住了。殷实的那些死忠的追随者死了一大半，好几个是被白军击毙的，布满弹孔的身体上还在往外冒血，身体已经没了温度。这是个沉痛的夜晚，虽然剩下的人们逃脱了一场混战，但代价是十几个兄弟永远留在了这里。有人站在尸体面前默默流着泪，为逝去的朋友做最后的哀悼。殷实亲自拿起工具，将牺牲的手下就地掩埋，没有人下令，其他市民也一起过来帮忙，连同李奥等人的尸体也一起埋在了坡下。 启昕滚下坡的时候脸上手上划伤了好几道，尉迟楠一边流泪一边帮他擦药水。启昕像是没有知觉似的，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呆呆地跪坐在李万的尸体旁边。这次行动中李万牺牲，季臣负伤，加上情况越来越糟糕的雯菁，可谓是伤亡惨重，启昕受了不小的刺激，通红的双眼失神地望着前方。 “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这里交给我们吧，你去休息，好吗？”尉迟楠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眼睛里的泪水不停滚落。 启昕木然地转过头，像是要寻找什么答案似的喃喃自语道：“他死了……为什么？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他对我说我们终于有求生的机会了，跟着殷实就能出海，逃到岛上，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他还准备了一些工具，说是到时候肯定用的到！为什么……为什么他就这样……” “别说了！”尉迟楠心疼地一把将他抱住，“你振作一点！我们都受过李万的照顾，他虽然话不多，但从不推卸责任。我们也很难过，启昕，你要坚强点！我们需要你，你振作起来，好吗？” 启昕任由尉迟楠抱着他不停发抖的身体，泪水冲开脸上的灰尘，眼睛还落在李万倒在地上的躯体上。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抹了抹泪水，扶着小楠站了起来，向拿着工具掩埋尸体的人群中走去。 “你没事吧？”鲨鱼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站在原地发呆的准心，在他身后说道，“你今天不对劲！” 准心收回了心神回过头，鲨鱼在他脸上看到一脸的疲惫：“没事，只是，只是有些厌倦了。” “厌倦？厌倦什么？”鲨鱼显得很是惊讶。 “厌倦了杀人。”准心回答，“今天的事情本不应该这样的。” “你没病吧？”鲨鱼揶揄道，“今天这事跟我们有屁关系！是他们自己的恩怨。” 准心摇了摇头：“是这样没错，可是我们从来没想过阻止，不是吗？我们看惯了自相残杀，所以觉得是正常的，但是现在想想，除了这个难道就没有别的出路吗？” 鲨鱼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嗯，你该吃药了！” 见准心准备发作，鲨鱼连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吧好吧，楚大善人，你这样说我没意见，但也得挑挑时候，现在不是你多愁善感的时候吧？” “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出来吗？”准心没理会他，继续说道，“一来是接小蝎子回去，二来是说服肖晨他们回去配合研究，该是时候回去了。” 说到正事，鲨鱼收起了玩笑的表情：“说的也是，该办正事了，要说服肖晨我没把握，但总要试试。不过在此之前要先把雯菁送回基地治疗，否则就麻烦大了。” 经过简单的休整，第二天一早鲨鱼他们就找闫启昕，按照他们原先说的，先回去和肖晨他们汇合。殷实听了他们的决定，陷入了思考，像是在权衡什么重要的事情，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我本来也打算回去一趟，但这里我走不开。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交换。你们帮我去找一个人，而我则给你们留着位置，到时候一起坐船离开，怎么样？” “你决定要走了？”季臣有些惊讶，他们知道殷实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离开大陆去寻找未知前程的无人小岛定居，现在却从他嘴里得到了肯定的消息。 “是的。”殷实沉声回答，“李奥所说的是事实，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希望了。”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骗你？”鲨鱼问。 “他没理由说谎。我一开始也怀疑他在信口开河，但经过逼问，他才吐露所有的这些信息是来自几个外国人。” “外国人？” “是的。那几个佣兵受到几个印度间谍的委托，想要趁乱来窃取关于病毒的情报，印度军方从没放松过对我们国家的警惕，这次的病毒他们也坚信是中国研究的生化武器。” 季臣和鲨鱼对视了一眼，殷实突然提到的这几个人，他们再熟悉不过了，前不久还交过手，季臣还受了伤，现在听殷实说起，他们的疑惑也减了大半，那些人确实对军事基地有所图谋，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和李奥也有瓜葛。 准心插话道：“那些人还在这里？李奥怎么会认识他们？” “你们知道那些人？”殷实从准心的话里听出了问题，准心简要地解释了一下在滨海市郊区发生的事，殷实听完后点了下头，接着说道：“我只知道他们的落脚点就在李奥的水头镇，补给是由李奥在负责的，至于他们有什么协议我就猜不到了。那些人死的死逃的逃，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还是说回刚才的事吧，我的提议你们接受吗？” 鲨鱼看了看准心，又看了看精神还有些恍惚的闫启昕，他们并没有计划跟殷实走，而是回去跟刘国能汇合，但这不能代表闫启昕他们的意见，这事事先没有商量过，所以他看向启昕：“这事你来定吧。” 闫启昕回过神来，他环视了大家的脸，尉迟楠还在李万的死带来的悲伤中，又眼带担忧地关注着他，周婉芬惊恐的脸上带着一丝期盼看着他，那意思他能明白，季臣他们也都不出声地看着他，给他决定的权力。启昕轻轻吐了一口气，有些虚弱地答道：“好吧，我们同意，你要找的人，是那个叫温蒂的小姑娘吧？我们会尽力，只要她还没出意外，我们一定想办法带她过来。” 殷实点头表示明白，又补充道：“这里很多人受伤了，而且附近的丧尸会包围过来，我们不能等太久，我只给你们五天时间，五天之后不管情况如何，我都会走。” “什么？只有五天？”周婉芬失声叫道。 殷实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这是他为保全大局做的决定，所以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吧！”启昕下定了决心，“五天之后我们在这里汇合！” ※※※※※※ “我们已经离基地太远了，真的要这样找吗？这么盲目地找，会不会太危险了？”田睛趁着大家都在忙的时候走到小猫身边，轻声地说道。 从他们决定集体出动去救石佛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个小时了，一路走走停停，跟着白军他们的踪迹追到郊外，地上的痕迹越来越杂乱，遇到的丧尸也越来越多，实在无法再追踪下去。他们只能找一个偏僻的角落藏好车子，吃了晚饭，准备在车里过一晚，等第二天再行动。虽然大家都不说，但心里都有一种感觉这样下去找到石佛的机会太渺茫了，甚至连自身的安全都是问题。同伴们都知道肖晨的脾气，知道找他说也没用，而且他们也想碰碰运气。田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当然她选择跟小猫商量，这样比直接找肖晨效果会更好。 小猫有些失神，听了两遍才听清楚田晴的话，从她表现出的表情来看，她同样是处于迷惘之中：“啊，我也不知道。从昨晚开始他好像就没跟人说过话。” 田晴听出小猫内心担忧和不安，不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肖晨这次是下定决心了，要是放在平时，她会觉得这是疯狂的行为，但此时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甚至还有不小的触动。他们这个队伍的故事这些天她听说了很多，他们从南城逃到这里的每一步都可以说是惊心动魄，队员们之间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友情，而是生死与共的亲人一般，尤其是肖晨和石佛一次次带队出生入死地救人，听了让人热血贲张，感动不已。所以向来冷静的她居然跟着他们出来，这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另一方面，石佛虽然长着一张让人心情不爽的凶脸，但是他藐视一切的态度和强悍的能力却能给人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象，她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石佛咧开嘴那个招牌的嘲讽的笑容，如果从此见不到他了，那将会是个遗憾吧！ 田晴发现自己失神了，连忙收回情绪，见小猫心神不宁的样子，泛起一丝怜悯，柔声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他们兄弟之间谁也不会抛下谁，如果让他放着石佛不管，可能一辈子都会不安心的。” “这个我知道，可是……” “别多想了，好好养足精神吧！他现在需要人照顾，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小猫还想说什么，被田晴劝走了，看着她的背景，田晴轻叹了一口气，心里不自觉地又开始担心起那个人来。 天已经漆黑一片，队友们都缩在车里睡着了，天乐守第一班，他在离车子不远的一个土坡上缩在树底下坐着，最近队伍陷入绝境，每个人都压力很大，天乐不禁有些怀念起以前的日子。他隐约感觉还会有更多的难关在等着他们，或许分开的队友再也聚不到一起也不一定，如果真是这样，他们该何去何从？想到这里，天乐的心里好像被刺了一下，隐隐作痛，这一路走来支撑着他们的就是相互扶持一起生存下去的决心，他能理解肖晨现在有多煎熬，如果自己在他的位置，估计也会崩溃吧。 时间已经很晚，天乐开始有些迷糊，他强打起精神，拿出手枪按照鲨鱼教的知识开始拆装武器，以此来抵抗强烈的睡意。就在他装到第二遍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他以为自己幻听了，收好武器跳上坡顶往前张望，没想到远处的一条小路上真的出现人影和焦急的呼喊声。 天乐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他连忙隐藏好自己的身体，躲在一棵树下仔细观察，那些人影越来越近，看样子很匆忙，他们逃跑的方向正是新城的方向！ 仔细地确认了好几遍后，天乐终于确信自己看的没错，他纵身一跳，双脚着地后立即狂奔起来。 不一会儿，队员全部聚在了一起，天乐说明了情况，肖晨连忙叫他带路，一行人小心地爬到了天乐刚才站的地方。那群人像是受了惊吓，不顾一切地往基地方向逃，他们这么大的动静引来了在附近游荡的丧尸，这更增加了他们的恐慌，落在后面的人有好几个体力不支，黑暗中被东西绊住了脚，周围的同伴顾不得去扶他们，丧尸很快追上，伴随着绝望的惨叫声，血腥味开始弥漫开来。 “天哪，太惨了！会不会是启昕他们？”小猫看得心里一阵阵发寒，和闫启昕他们分开这么多天，她一直担心会看到这样的场面，所以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些人遇到什么事了？还是先看一会再说。”小滨看了看后面那片黑漆漆的树林。 “肖晨，怎么办？”天乐见肖晨一直不出声，忍不住问道。 肖晨示意他们先不要动。 “我认出来了！他们是白军的人！”趴在一旁的一个南区的兄弟突然叫道。 “你确定？”肖晨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捏得那人疼得直咧嘴，“没错，没错，我认得他们！” 还没等他说完，肖晨已经跳起来冲了出去，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叫他们往基地跑，留下几个人问话！” 还没等同伴回过神来，肖晨已经跑没了影，天乐连忙叫道：“小滨，你和他们两个去抓人，我去帮肖晨。小猫田医生，你们去给他们带路！” “可是他们这样能回到基地吗？”田医生不放心地问。 “管不了那么多了，希望张闰山他们能看到！”天乐已经拔出武器向肖晨追去。 由于外套里面穿了击剑用的比赛服，能够挡住丧尸的牙齿，他们几个硬着头皮，迎着逃命的队伍和丧尸冲了过去。 溃逃出来的李奥的手下一路上四处逃窜，不少人掉队或者跑错了方向，迷失在了野外，再也找不到逃生的路，恐惧摧毁了他们的意志，只剩下盲目地奔跑。他们甚至没想过要逃到哪儿，只知道跟着队伍机械地迈动双腿。当看到有人向他们冲来时，他们竟然分不出是人还是丧尸，有的人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冲在最前面的肖晨险些撞到一个人的枪口上，情急之下来不及解释，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倒，那人倒在地上之后顾不得痛得抽筋的肚子，欣喜地叫道：“得救了！得救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已经跑出去的肖晨见他还坐在地上自顾自高兴，只好又折回来将他一把揪起来，恶狠狠地在耳边说道：“再不跑，老子把你切了喂丧尸！” 那人这才看清肖晨的脸，被他充满杀意的眼神给吓到了，差点又要坐到地上，肖晨抽出刀子贴到他脖子上，这才如梦初醒，捂着肚子撒开双脚头也不回地跑了。 肖晨往四周看了看，由于这些人一直在奔跑，丧尸追不上他们的速度，四周的这些是刚刚被他们惊动的，比较分散。他发现有几个跑脱了力的快要被丧尸追到，于是调转方向向他们冲去。 天乐站在空地中间大声给他们指引方向，那些人好像在黑夜的大海里看到了灯塔，理智重新回到身体，有几个镇定下来的开始维持秩序，把四散的人聚集到一起，然后顺着小猫他们的指引往基地里前进。 天乐和肖晨汇合在了一起，有几个人自愿留下来帮忙，最近的一批丧尸被他们合力收拾了，后面丧尸的大军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急忙往后撤离。 “真的很感谢你们！我以为我们死定了！”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人死里逃生之后情不自禁地拉着天乐的手由衷感谢道，其他几个也随声附和。不说肖晨他们杀了多少丧尸，光是有人来救援这件事，就足以给他们注入活下去的信念了，这其中的力量只有真正死里逃生的人才能体会。 天乐还没开口，肖晨已经等不及问道：“李奥和白军在哪里？有没有遇到殷实的人？” 那个中年人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不知是因为他们的身份还是因为想起刚不久前的那场恶战。旁边有个小个子的男人嘟囔道：“我们都快死了，谁还管这些……” 肖晨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摁倒在地，那凶悍的样子和冰冷的眼神和那时的秦楠毫无二致，把那小个子男人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那中年人见状连忙说道：“我来说，我来说！我们确实碰到了殷实的队伍，还追着他们到了秘密基地，不过就在两小时前，他带人突袭了我们，死了很多人，我们太害怕了，就逃了出来。当时场面很乱，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李奥和白军没跟我们在一起，可能已经死了。” “白军死了？”肖晨追问了一句，中年人听他口气不善，连忙补充：“我们也不确定！我们逃走的时候，他们还在那里，事情就是这样！” “白军抓了我的一个队友，光头，眉角有道很长的疤，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中年人明白过来碰到了白军的对头，现在的处境比刚才还要凶险，他咽了口唾沫，小心地措词答道：“你说的这件事，我们真的不清楚，我们不是白军的亲信，他做的事从来不会让我们知道。不过我可以肯定你的队友没有在我们队伍里。” “你们有谁知道？！不要逼我动手！”肖晨的双眼通红，加上手上那把还在滴血的刀，足够把这些惊吓过度的人吓得直流汗水。 天乐连忙把肖晨拉到了一边：“你先冷静点！我看这些人真的不知道，让他们走吧，我们再找其他人问问，或者直接去找白军，总会有办法的！” 肖晨没有应答，天乐朝中年人挥了挥手，那些人连忙起身跑了，完全看不出精疲力竭的样子。 天乐慢慢走到肖晨身后，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肖晨，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为了大家安全考虑，还是先回去吧。不管想什么办法，我们都要找到石佛，但今晚不能再继续了，我们承受不起更多的损失了！” 南区的两个兄弟也向这边走来，简单说明了下情况，他们了解的信息也差不多，没有关于石佛的消息。肖晨慢慢转过身，过了好久才沉声说道：“等小滨来了就回去吧。” ※※※※※※※ “你是说，你们在找白军抓走的人？” “我已经问的很清楚了，你最好快点回答，我的时间有限。”小滨将那把唐刀的刀尖往下，指着倒在地上的一个腿上受伤的人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那人惊恐万分地叫嚷着，“我们路上遇到了两个人，白军派人把他们送回基地关起来，我知道关在哪里！” “两个人？”小滨的刀停住了。 “对对！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是殷实的人，男的已经死了，那个女的叫温什么，哦，叫温蒂！” “温蒂？”小滨想起那个和自己有过过节的跟在沈灵身边的卷发女孩。 “对，是她！我都告诉你了，让我走吧！”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走吧。” 那人听到这三个字，如蒙大赦，手脚并用爬起来，瘸着腿往前跳，只想赶快离开这里，还没走两步，只觉胸口一凉，一把钢刀从背后刺入，将他扎了个对穿。 “我可没说让你活着走掉。”小滨对着慢慢滑倒的尸体说道。 ----第45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