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番外：觐见室里的谈话
雅尼格尔少校的马车缓缓驶进皇城，一列侍者并排两列围在马车两旁。老妪下了马车，将手中拐杖交给身边侍者，坦然的伸开臂膀接受检查。侍者不失礼仪的简单检查了一遍。他没没收老妪身上携带的武器，只是笔录雅尼格尔少校身上的所有饰品及武器记录备案。检查完毕后，侍者恭恭敬敬的将拐杖归还给雅尼格尔少校。老妪在侍者的带领下，穿过花园穿过天庭，七拐八弯的来到觐见室。国王陛下已等候多时了。 “参见国王陛下。日安，陛下” “日安，雅尼格尔少校。很高兴看见你日如既往的健朗。”德雷克国王示意侍者为老妪准备座椅。 老妪没有推卸，直接坐下。“谢谢陛下。我虽没老眼昏花，但也不得不认老服老了。” 德雷克笑着挽留道：“就算你服老了，我也不能放你走。你可是除了那些千年不死的祭品以外识人最准。我仍需要你的眼力、洞察力。” “现在我可不敢这么自信了。”老妪摇手说：“陛下，今天我见到双黑了。” “喔，怎讲？”老妪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自己拄着的拐杖。德雷克国王立即会意，拍手示意所有人退下。一分钟后，偌大的觐见室里只剩下两人在场。 老妪这才缓缓地叙述自己的感想。“我从事驯兽六十多年，从没见过如此矛盾的人。天真、现实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同时同刻体现在一个人身上。他很聪明，一点就通。宛如他早已知晓世间所有，只是他懒得去深思，需要人点醒。他很天真，只相信美好的事物，拒绝黑暗。哪怕他熟知世间的黑暗面，他仍认为自己能扭转乾坤。他很重视生命，重视一切美好的事情。问题是，他重视的仅限于活着的真实存在的事物。双黑是个很现实的人，现实到近乎无情。” 德莱克国王听了为之皱眉，但他没出声，静静地听老妪讲述。 “陛下，昨日双黑送来了十只七阶暗影豹。这些小家伙们很漂亮也很独特，它们个个是食过人的且食人无数的、没进行过任何驯化处理的食、人、豹！”老妪重重的说出最后三个字，“我问过布林德家的小子，就是那个叫马丁的小鬼，他从哪儿找来的食人豹。他告诉我，那些豹子本不食人，是双黑故意拿人rou喂那些暗影豹的，理由是废物利用。” 德雷克国王躯体一震。 老妪嘴角上扬，留露出极其硌人的笑容。“双黑或许心地善良、或许正义感泛滥，但他绝不是仁慈。他重视的仅限于活的生命。对于死去的，他不为之付出丝毫感情。还有老妪建议陛下视双黑为魔兽，一个拥有高等智慧的魔兽。请不要视他为人、视他为同类。” “为什么？”德雷克国王这才问出第一个问题。 “他看待我们如看待猪狗一般。”老妪用冰冷无情的口气说出自己的见解：“不是说他轻视我们，而是在他眼里无论是什么只要是生命一律平等对待。弱rou强食，是最基本的自然法则，他不会抗拒。所以当豹子抓伤咬死我的士兵时，他只是制止没有惩罚。在他的眼里，豹子只是在为生存为自由为捕食而本能战斗抵抗。我的士兵输了死了，也是他们力弱，自该的。这不需也不该指责豹子。当然，倘若一方为了毫无道理毫无意义的去伤害另一方。哪怕加害方处于强者地位，双黑必将视为错误加以阻拦。不会因为对方是否是高等低等生物而多加偏袒。双黑是这种方式尊重所有的生命，拒绝毫无意义的死亡与压迫。陛下，这不是人该有的思想观。就是龙族，也没有这超乎身份的平等观念。该怎么说呢，双黑的思考模式更偏向于猛兽，而非人类。” “这是你的看法？”德雷克国王皱眉道：“这跟我收到的情报不符啊，雅尼格尔少校。据我所知，见过双黑的人都说他是个绝世天才、心善仁慈、过于天真的小傻瓜。你是从哪得出后面的感观？就因为食人豹伤了你的士兵就说他是野兽吗？” 老妪哑口无言。她沉默了良久后回答：“不知道，我只是有这种感觉。我只是将我的感觉述说出来，仅此而已。” “陛下，有一点我还是可以肯定的。双黑并没有多大的国家意识。哪怕他曾经教授过形势政治课，他不在意更是无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位置与地位。他能在这里能帮助我们，仅仅是因为他第一个遇到的人是艾路恩的人。我们能得到他，真的是运气好。”老妪平静的说：“陛下，双黑的忠诚从来不在艾路恩上。老妪相信，只要我们违背他的底线，他就算不会离弃我们也不会顺着我们的意愿来。对于这个，他有着他人难以想象的信心，相信能让一切按照他的想法走。” “这点，我已注意到了。想让他彻底成为艾路恩的人，任重途远啊。”德雷克国王自嘲的说：“你有什么建议吗，雅尼格尔少校？” “我能想到的只有一条，不要触碰他的底线。”老妪摇头说：“至于其他，我还真的看不出来。”德雷克国王挑眉表示不满。老妪叹气的继续说：“还有一个是基于我前面说的。若双黑是个矛盾的集合体，那么他的立场近似于站在最高位置的旁观者－神明。若是如此，他想要的或许是……看一场精彩刺激的充满人生闪亮点的……美丽人生……不，应该是一场感慨人生赞美人生的戏剧吧。” 德雷克国王更是诧然。“这是什么鬼话，还不如前面靠谱些。”老妪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最后说的是一场昏话，没有反驳。 等雅尼格尔少校离开后，觐见室只剩下德雷克国王一人。德雷克国王还想着老妪给夏子峰下的评语。雅尼格尔少校善于识人，至今从未错看过一人。如今，雅尼格尔少校给出的评语明显跟其他人给出的严重不符。一个是天真善良的子峰、一个是遥不可及的子峰。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德雷克国王背靠着皇座问：“亚里士，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你觉得夏子峰是个什么样的人？” 亚里士从暗室走出来。他对雅尼格尔少校下的评语颇为不满。“我觉得她根本不懂子峰。子峰不是冷血无情的人，绝对不是。陛下，关于子峰的事，我的报告说得还不够多吗？他是个好人，真真正正的好人。” “但你的报告也反映出他没有真心效忠于艾路恩。”德雷克国王点出问题。“他只是刚好拿艾路恩作为歇脚地。也仅此而已，没有更多的意义。”亚里士无话反驳。“亚里士，你觉得你有把握能留住他吗？” 亚里士沉默了半刻，实诚地说：“没有。我看不出他有什么需求与欲望。每次他提出要求，但多是为实现其他人的要求而做准备。” “非要说的话，子峰那家伙喜欢大包大揽，很少拒绝别人。他喜欢别人依赖于他，但他却很少依赖于别人。他善于利用身边的各种条件完成别人的要求。他很强大。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都很强大。”亚里士一边琢磨用词一边解释：“但他的强大从没真正意义上为自己谋取什么？至少我是这么感觉的。” 德雷克国王轻笑的提醒：“我怎么记得你给我的报告，曾提过他喜欢研究，最近成立了名叫地球的商会。难道从这儿看不出他的喜好吗？” 亚里士回答：“陛下，我是这么提过。问题是子峰只是喜欢研究，但绝不沉迷于学术。而且我至今都没搞清楚他在研究什么，也没见他跟哪位学者讨论过，更没见过他发除了在瓦里若发表的农业方面的成果以外还表过什么研究成果。我怀疑他真的在研究吗？还是以研究为名跑去干别的事了？至于地球商会，子峰那家伙打算一口气吃成胖子，想让商会遍布全大陆。这绝不像是为了赚取旅途资费。但若说是他的宏愿，当一名最成功的商人？我绝对不信。因为那小子把商会的事宜全扔给斯内克尔·奥古斯及他雇来的那些掌柜，自己只管把关。” 德雷克国王鼓励亚里士继续说。亚里士郁闷的挠挠头说：“我真的看不懂子峰。我只能感觉出他真的很重视我重视他身边的所有人。他的行动都是为身边人而行动。研究或许真的是个爱好，但更像是无意识地观察身边的事物。商会，我觉得十有八九是为了其他人组建的。只是我目前还不知道是为了谁，以什么目的而建立的。” 德雷克国王对亚里士的回答不甚满意。“你说的都是猜测。跟了那么久，难道就没有一点确定的结论？” “夏子峰绝对不会做出危害我危害大家的决定。”亚里士斩钉截铁的回答。 德雷克国王看无法在得知更多双黑的信息，转问：“你对我的三个儿子有什么看法？你看好谁？” “陛下，这问题不该问我。”亚里士低头。 “说你知道的。”德雷克国王闭眼。“你从哪儿觉得我的儿子们没走歪了？” “本有这个感觉。他们从没打心底恨我死过。”亚里士回答：“真正确信是因为子峰他说的。我相信他的判断，我更相信陛下的判断。至少，大王子陛下确实是我们这边的人。因为陛下信任他，放任他到处逃家。”德雷克国王瞪眼盯着亚里士。亚里士仍是低着头。“至于二王子陛下，我不是很清楚。但他应该也是站在我们这边。我相信他身边应该有你的人帮他把持着。” “你从哪看得出来的？”德雷克国王沉默地问。 亚里士虽没抬头，但德雷克国王能感觉到他在笑。“因为你……绝不会放过任何能挽回局势的机会。因为你有着哪怕断子绝孙也要将艾路恩延续下去的决心。我相信陛下的智慧，相信你的判断。” 德雷克国王顿时瘫坐在皇座上。“亚里士，你怨过我吗？怨过你父亲吗？” “我不怨。我再怎么说也是缪斯家族的一份子，缪斯家的二子，本该生来是王的骑士。为王效力是我生来就肩负的使命。”亚里士轻轻的摇头说：“再说，我虽为诸位王子的挡箭牌。但是陛下你从来没打算牺牲过我……从来没有。我还记得陛下你替我挡的那把……刀。” “呵呵，因为你也是我的半个儿子啊。”德雷克国王捂着脸干笑。“你是我捧在手里精心教管十余年的徒弟，怎能轻易被弃掉？” “谢陛下。”亚里士屈膝跪下。 国王放下手，让亚里士上前，用手轻轻抚摸亚里士的头。“真羡慕那老家伙有你一个这么好的儿子。啊…我亏欠缪斯一家太多太久了。还也还不清了……我承诺，只要没到最危急的时刻，你永远是我儿子。亚里士，你从今天开始私下叫我父王吧。我允许。” 亚里士语气没任何浮动。“仍然无继承权？” “你想死？”德雷克国王挑眉。 “不，只是想判断你昏没昏头，陛下。”德雷克国王伸脚踹出，亚里士早已准备地躲开。“陛下，关于戴安娜公主她……被诸位殿下错认为她是被调包的缪斯的女儿了。” “就让他们这么认为吧。”德雷克国王对此毫不在意。“这样反而好安排她的婚事。” 亚里士听了垂下头，挡住他的表情。“陛下，打算将戴安娜配给谁？……能留在艾路恩吗？” 德雷克国王只能看到亚里士的后脑勺。“有初步想法，但还没想好。亚里士，公主绝不能嫁给王储。你若不希望她远嫁他国，就让你的兄弟加把劲吧。你下去吧，你该去见见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