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情有独钟
大臣们猜测了好几天,嗡嗡嗡得几乎将皇帝圣人的脑仁炒炸,耳朵里就是听不见声音也一个劲儿地乱叫,称病消失的白无恙终于在灰衣少年的保护下苍白着一张脸出现了。 皇帝圣人不顾群臣已经掩饰不住的好奇心,将文庆王请到了后殿。八卦他要先听,内幕他要先知道,谁让他是皇帝,自然应该有这个特权才不枉费,天天耳鸣总得有些补偿。可惜听完白无恙慢条斯理的叙述和剖析之后,却坐不住了,手上的茶碗茶盖叮咣乱响使劲打架,终于有惊无险地落在了桌上。 “那夜清寒真的不会再来行刺”圣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但声音是颤抖的,内心也是崩溃的。用人不疑,他对夜清寒也算不薄,平乱有功,自己也重重赏赐了他,加官进爵并不看他的出身和资历,什么时候有外邦人如此受重用的先例虽然没有给他实在的兵权,也是出于一国之君的慎重考虑,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他却冲进皇宫想要他的命! 皇帝想完又抹了一把冷汗,将感激的目光投向白无恙,长叹一声,“你也别再请什么罪了,土匪伤人举荐贤能是你的本分,谁料想那夜清寒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怎么对他好都没有用!” 白无恙清了清嗓子,声音虚虚的显得有气无力,地洞里那几天伤了身子还没缓过来,“圣人请放宽心,大昭祥和,子民们天性纯良不喜sao乱,夜清寒即使想拉起一支队伍对抗朝廷也有心无力,就像当初的桃花寨,真正跟咱们对抗的还是来自外邦的那伙人,大昭的百姓不过打打杂,背地里跟他们捣乱。” “难道他不会再狗急了跳墙,只身闯宫这禁卫军的战力和夜清寒相比,简直是不堪一击啊” “我身边这位小将,是来自海外隐世家族的能者,足以保护圣人。”白无恙伸手招来了念奴娇,灰衣少年垮着一张脸,默默地翻了个大白眼,吓得皇帝圣人的手又抖起来了。 “这位少年就是当日战败夜清寒的那位朕还有印象,”皇帝心里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偷瞄了念奴一眼。这么大的杀气,要是反了,取自己的脑袋还不像伸手拿个包子那么简单圣人转头去看白无恙,声音里带了哭腔,“我看这位小将,似乎并不愿意留在宫中”说完又急忙瞧了一眼念奴的脸色,生怕他一不高兴就杀了自己。 海外高能傲娇地一仰头,“没错,我——” “住口!”白无恙及时制止了灰衣少年的表白,“她叫念奴娇,是瀛国念奴家的长女,因受jian人迫害才逃遁至此,正需要大昭的庇护,也不必给她什么官衔,就留在您身边做个宫女即可。” 间接洗白皇帝圣人顿时想明白了,这灰衣少年又是个雌雄难辨的人物,留在自己身边是她本身的安全需要,若是瀛国前来找她麻烦,就等于是跟大昭皇帝过不去,上升到了国与国之间的矛盾,一般人不会这么傻。无恙这招妙啊既给他找了个忠诚可靠的护卫,又给那灰衣少年寻到了栖身之所,相互制约,相互利用,一石二鸟 皇帝圣人挺起了胸膛,有了底气,“即如此,就封念奴娇为随侍宫女,留在朕的身边儿吧。” 灰衣少年又翻了翻白眼,没有谢恩,直勾勾地瞅着白无恙,“你就这么不愿意我留在你身边” “并非如此,念奴,”文庆王不自禁地咳嗽了两声,捂住胸口,“圣人才能庇护于你,我却没有这个能力。今后在宫中,好好改改你的脾气,照顾好自己。阿雪我会留在娘子身边,时常通个音讯,你看如何” 毕竟是救过自己又被自己所救所爱的人,念奴娇心中长叹一声,对着圣人抱了抱拳,“侍女念奴娇,谢过圣人。” 皇帝总算拾回了存在感,笑眯眯地转向白无恙,“身体不好就回府歇着吧。” “秉圣人,微臣还有一事相求。”一向不卑不亢眼高于顶的王爷居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圣人面前,又捧着胸口用力咳了两声。 自古美人病弱都是惹人怜惜的,何况为国为君cao碎了心的王爷别说圣人,老仆周全都看不下去了,刚听到皇帝吩咐“快快把王爷扶起来”便冲了过去,托着白无恙的手臂用力抬了半天却没有成功。 文庆王跪在地上喘息了片刻,抚了抚胸口,“微臣想请求圣人,放过白家子孙。” “无恙何出此言”皇帝圣人大惊失色,分明是看到了念奴娇眼中的一抹狠厉。 白无恙固执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眼神诚恳真挚,“圣人是否还记得一个多月前的提议” 一个多月前一个多月前莫不是将无恙和杏之的孩子抱进宫中当做皇嗣抚养的提议皇帝的心脏忽然间像是被一根利箭刺穿了,钻心得疼。二女的身子日渐好转,数日前传来喜讯,只可惜太子妃仍无动静,恐怕难有起色,这真是皇家的头等伤脑筋之事。 周全掩饰的目光中似乎含着鄙夷,念奴娇一脸杀气,白无恙哀哀跪求……叫他这个一国之君如何是好当皇帝未必就能快乐逍遥,允儿那性子确实也不适合坐镇江山,真要是没有子嗣继承不了皇位也没办法,江山易姓,都是天意,只能怪他那媳妇不争气,只生了三个就再也没动静了。 也罢,“起来吧,朕答应你便是。”皇帝圣人别无选择,放个高手在他身边,不答应也得答应,白无恙这一招不是什么一石二鸟,根本就是一箭三雕!朕又被这小子给耍了,说不定身子不好的模样也是装出来的,“周全,扶朕回去,你们也退下吧。” 可怜圣人的背影有些佝偻,像是忽然间苍老了许多。 尘埃落定,宫墙外,念奴雪拉着阿姊的手,泪盈于睫,“你真的不想跟我走” “毕竟他在这里,哪怕是只说几句话,或是远远地瞧上一眼,也是好的。” 阿雪默默地点了点头,“那我也不走了,就留在元帅身边。” “不行!”阿娇怒了,“你不是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既然无缘便不要天天看着徒增心痛!”
“我留在这里并不仅仅因为元帅!”阿雪也怒了,“还有阿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可以为了白无恙留在宫里,我为什么不能留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最起码不用远远地看一眼——” “可袁杏之是女的你和她注定无果!” “难道阿姊以为,你和文庆王便有希望只要静静地守在那里便可以看他们的情形,即使再过三年五载,你和我也只能算是过命的交情而非其他,”阿雪摇了摇头,凄然一笑,“假如只能以另外一种方式得到,情愿做一辈子的朋友,至少我还可以陪伴在元帅身边。反正感情是自己的,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回报与否,都无所谓。” 这妮子,比自己还傻。念奴娇无言地瞧了妹子一眼,倏忽间消失了身影。 阿雪仰起头,对着蓝天上的一朵微云笑了笑,拂去眼泪,瞧都不瞧那边的马车一眼,施展轻功掠向远方。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或许过段时间,一切都会有改观。白无恙嗫嚅似地吩咐了一声,“回府。” 夜清寒是个极度自负的人,一旦受挫便不会轻易出现,这一点他有一定的把握。至于那人今后会何去何从,天地这么大,总有适合他的地方包容欣赏他的人,无需自己cao心。媳妇今日休沐,恐怕是已经在家了,白无恙弯起一抹浅笑,闭上了眼睛。 王府内,袁杏之已然除去戎装换上了一身儒衫,静静地坐在焦尾琴边。舞文弄墨弹琴论画似乎是很久远的事了。俗事纷扰,转眼间嫁给无恙已一年有余,近日来似乎有些胖了,月事许久没来,让她多少有些怀疑,骑马射箭练习功夫的时候不免加了小心,若是真的有了身孕,鹿鸣谷的事情恐怕要交代给孟勋和王迁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尔室家…… “娘子好兴致,怎么弹起这首曲子了”白无恙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阿雪哼了一声,努起嘴转身就走,正好撞上文庆王爷。后者莫名其妙地瞧着她翻了个大白眼,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这是气我将她阿姊送进了宫里唉,我坐马车倒还没她的轻功快,娘子怎么了” 袁杏之早已将一条胳膊伸到了他面前,“号脉。” “难道是”白无恙顾不上多说什么,赶紧抓住袁杏之的手,认认真真感受起来。强烈的跃动中分明混合着另一道细弱却有力的脉搏,“真的有喜了,真的有喜了!”不枉他代喜的辛苦,又是呕吐又是乏力。 袁杏之的嘴角,同样露出了喜悦。 院外房檐上的一道黑影和院中花阴下的阿雪,同时发出了一声哀叹。 唉——什么人! 念奴雪迅速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