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王朝往事

    太后对皇帝的嫔妃说不上严厉，但也不亲近，按规矩大家应该晨昏定省，但是她借口年老好静，吩咐三日一来。就桑晚看来，她是不耐烦在她们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罢了。

    桑晚有时候会想，太后待她好，是不是也有几分长宁长公主的缘故在里头。

    毕竟，她做过公主三年的伴读。

    那个时候公主待字闺中，还没有长宁的封号，只因为上头有三个jiejie，人称四公主。

    还记得她从宫里被赶出来之后，继母慌了神，还是公主赶过来，握着她的手说:"晚晚，对不起，对不起，你相信我，我没有害你。"

    她相信，可是明明是公主写给梦中人的词，怎么就变成了她写给卫王的相思诗，谁不知道卫王曾经求娶过她，可是被婉拒了。现任卫王妃为此一直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而她一心等着九皇子瞬间就成了一场骗局。

    而在君父眼中，九皇子因妒生恨，构陷太子与卫王，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一场变故，改变了多少人的一生。

    就算长公主事先不知情，单看事后谁得利益最大，就能知道谁是黑手。

    许桑晚知道，但她说的话没人相信。公主也知道，她说是一定可以改变什么的，但是她没有。

    桑晚静静地看着她，说:"公主，臣不敢。"

    是的，从此之后，公主就只是公主，而非少年时的般若。

    可是公主的日子也没有过好，本来肖贵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希望她嫁进京中普通世家即可。可是偏偏她选婿的时候赶上了赵王世子选妃。

    自来帝王亲生的公主，除非是不幸遇上战乱要和亲，否则婚嫁上都不会太差。可是偏偏华朝有个特殊的存在，赵王府。

    华朝太祖勋贵出身，但是因为其父是婢生子，一贯的在家没什么地位，娶妻生子后就被嫡母几乎光着身子打发出门，分家另过。那时正是鞑虏乱华，民生艰难，雪上加霜的是，太祖不过六七岁时，其父见背。太祖母亲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妇道人家，又拖着两个孩子，日子根本过不下去。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带着孩子求上公婆处，想着嫡母再怎么刻薄，两个孩儿总是公公的嫡亲孙子，不至于不给口饭吃吧。

    可是人家还就真不给口饭吃，而且怕担上灭绝亲情的恶名，还以太祖生父生前资助过叛军的名义，宣布将他们这一房除族。把人彻底赶出了家门。几天之后，太祖年仅五岁的胞弟饿死街头。

    此事成为太祖一生之恨，登基之后不仅追封弟弟为汉成王，还预备从自己儿子中间过继一个给他延续香火，不过可惜他儿子也不多，早死的早死，谋反的谋反，最后仅剩太宗一颗独苗继承大统。当然，太宗皇帝是个孝子，把膝下第三子出嗣给从未谋面的叔父，也就是如今的汉王。

    而造就这一切的黑手，自然也没能逃过太祖的惩罚，因为运气实在太好，太祖皇帝三十出头就坐上了龙庭，那个时候他的祖父嫡祖母都还在世，陈氏族人哪个不想捞些好处，就是陈祖也以为自己的太上皇之位跑不了。可是太祖只追封了亲祖母和父亲，借着先父当年已然被嫡祖母赶出家门，坚决不认这门亲戚。气的陈家伯父到处造谣，太祖皇帝听说后，还真安排了他一个水务官职，干了不到一年黄河决堤，直接抓人砍了，祸及子孙。活活气死了他已经享受侯爵待遇的老父。嫡祖母不服，去午门叫骂三天，陈家一天死好几个人，最终这个寿过七十的老太太落得个子孙殆尽，死的凄凉。

    当然这都是后话。

    在太祖母子凄凄凉凉埋葬了亲人之后，可真是家无片瓦，缸里一粒粮食也无。

    不过，就像话本子里讲的，但凡真命天子，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总会有贵人相助。而对于太祖皇帝母子来说，贵人就是太祖父亲的结义兄弟，赵来。

    前面说过，太祖嫡祖母逐出他们一房是理由是资助反贼，这并不是空xue来风的。至于这反贼，当然是赵来是也，他本来是陈家雇佣的塾师之子，自幼就与太祖父亲交好，赵来侠义，借着自己的身份常常帮助太祖父亲，自然也赢得了感激。

    后来，赵父感染时疫而死，陈家既然能干的出看着子孙活活饿死的事情，在别处也仁义不到哪里去，不过是多给了一个月的馆钱，就叫只有十几岁赵来赶紧把棺木弄走，免得晦气。

    可是陈家大宅坐落在毫州，而赵家祖籍常州，中间隔着好几百里地呢。

    还是太祖父亲，到底仗着自己是个少爷，半是收买半是恐吓，出钱出力，总算使唤不得势的粗侍下人把赵塾师的棺木运回老家，入土为安了。

    此等大恩赵来无以为报，他素来和这个庶出的少爷投脾气，索性在老爹坟前搓土为香拜了把子。然后无牵无挂地投军谋生去了。当时正值天下大乱，赵来的上峰被欺压不过，杀官造反，作为小兵，赵来悲催地成了其中一名"反贼"。

    不过正是因为世道乱，很多人才能活得越来越好，正如赵来，虽然是反贼一名，但是手里有钱有兵，自然消息灵通的知道了结义兄弟一家的惨况。自认有责任，赶忙派出人手把太祖娘儿接过来，待之如上宾。对待太祖皇帝，更是视同己出，吃穿用度上课习武，皆比照他的亲生子。

    可以说，赵来算得上太祖皇帝的养父。

    不过可惜，赵来没有等到太祖皇帝登基的那一天。不过他的长子也是太祖皇帝的肱骨忠臣，被封为关东王镇守辽东。是华朝唯一的异姓王。

    虽然是异姓王，但是终太祖皇帝一朝，赵王一脉只是负责镇守边疆，而无法插手地方内政。可是太宗少年登基，遭逢秦晋二王之叛乱，元气大伤，对于千里之外的关东控制力自然减弱，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第二任关东王立即出手控制了关东十九郡。包括官员任免，军队调动，地方刑狱朝廷再也插不进手去。

    等到朝廷那边慢慢缓过劲儿来，赵家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了。因为王府肩负着抵御鞑虏之责，太宗又是一个性格偏弱的君王，所以一直无力扭转这个现状。还是桑晚的父亲，时任鸿胪寺少卿的许其确出了个损着了，软硬兼施地把赵王世子召进京里来，名为学习，实为监视，有这么一个质子在手，朝廷才算小小搬回一局。

    这亲生儿子在人家手里头攥着，可想而知赵王的心情不会太好，他好不容易等到了世子成人要成婚了，赶紧向皇帝表示要接儿子回去成亲。太宗如何能放心，当下表示要给他在京城找媳妇，赵王哪里是个好相与的，就算拧不过朝廷的大腿，也提出了一大堆条件，各位大臣一合计，符合条件的女性全国就一个，正是皇帝陛下的亲闺女四公主般若。

    合着人家的意思是，你不是不还我儿子吗？好，拿闺女来抵吧。

    太宗当然舍不得，不用说朝廷和赵王府关系微妙，任谁当了世子妃都是千难万难。单说赵世子这人，在朝廷多年实行的"王储养废"计划下，除了身份就跟个废物差不多了，这样的俗物怎么能配的上自家如花似玉的闺女

    可是，你不答应，关东那边就又有借口和朝廷扯皮了。

    太宗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一个父亲。

    所以，尽管肖贵妃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还是不能改变四公主嫁给赵世子的事实。

    太宗皇帝亲自为女儿选定封号曰:长宁。寓意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