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美杜莎

    我们最终还是搁置了当天的计划，整件事情到如今就像越缠越乱的线团，让人无从下手。我知道凭着纪灵和陆斩的能力，快刀斩乱麻未尝不可，但是生存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太过于招摇只会为自己带来麻烦。这是一种生存之道，纪灵和陆斩比我更清楚。

    当晚，纪灵、陆斩和杨一聪都挤在我的房里睡，纪灵睡床，我们三人就只能打地铺。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股尿意袭来，我起身上厕所，我们睡觉之前留了一盏灯，柔和的黄色灯光把房间染成橘色，纪灵的长发在大床上散开，露出一侧的睡颜，很是好看。

    我轻手轻脚的进了房间里的厕所，灯光照不进这里面的黑暗，我伸手在墙上摸索着顶灯的开关，厕所内亮起来的一瞬间，我的目光扫过墙角，一看之下，身上的汗毛都倒立起来，在厕所干净明亮的瓷砖上，赫然是一个爬满了蛇的人头，那些蛇一条条漆黑发亮，猖狂地吐着信子。

    我一惊之下差点尿了裤子，向门外急退，可那人头缓缓看向我，一只眼睛发出夺目的光彩，另一只眼框中却是空空如也，不见有眼球，它猩红色的嘴唇上翘，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张嘴，很熟悉。我立刻联想到那个一直以黑纱蒙面的女人戴安弗莱曼。

    我低着头夺门而逃，却在门口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钟南山你慌什么？”纪灵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响起在我的耳际，他一把把我拉到身后，跨进厕所，掌中已经有两只暗红色的小猴子张牙舞爪地扑向人头，人头见了猴子吃惊不小，再想逃跑已经晚了，张着大嘴想要咬猴子，一只猴子被它咬到，身子扭了几扭，突然躯体散开，化作暗红色的墨将人头的嘴巴紧紧箍住，另一只猴子与缠绕着人头的蛇正面交锋，只是用了一会，蛇就咬碎了猴子，与另外一只一样，这猴子化成的暗红色居然把所有的蛇都按在人头上，动弹不得。

    纪灵三步并作两步，去抓起人头攥在手里，冷哼了一声说：“我不去找你，你倒来自投罗网了。”

    我跟着纪灵回到房间，陆斩和杨一聪都坐了起来，看着我们，纪灵一下子把人头丢给陆斩，“我负责抓，你负责问。”

    陆斩接过人头仔细看了一番，说了一句“好恶心”，便把人头放在地上用脚踩着，一边还说：“西方的妖怪还真是恶心。”

    陆斩踩着人头在地上滚来滚去说：“说吧，妖怪，你到底什么来路？整了这么多幺蛾子想干嘛？”

    人头抿着嘴唇，就是不说话。

    杨一聪打断了陆斩的审问，说道：“我以前听过西方的传说中有一种妖怪，叫做‘美杜莎’，它长着蛇发，凡是看过它的眼睛的男人都会变成石头……”他说完一指地上的人头问我们：“是不是和它很像？”

    人头的脸色变了，一只眼睛怨毒地盯着杨一聪，我回忆了儿时看过的童话，的确有一个叫美杜莎的蛇发女妖与眼前的人头形象重叠。

    可是，为什么传说中的蛇发女妖会成为李大正的妻子，他们之间又有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关系？我靠近人头，一字一句的问道：“那女巫之泪就是你的眼睛吧？你是想杀死李大正夺回眼睛？”

    其实我这番问话根本就是在诈它，只是脑中掠过宝石的照片，与人头另一只眼睛有些相似。谁知人头情绪变得很激动，尖细的嗓音好像用指甲划玻璃发出的瘆人响声，“你住口！你这是在侮辱我！”

    “你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还这么嚣张，我不怕告诉你，这两位是我们中国的神明，专门斩杀你这样的妖怪，你今天不老老实实说明情况，结果就只有一个！”我指了指纪灵和陆斩，冷笑着说。

    女妖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落寞，抬眼问纪灵：“要我说实话也可以，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纪灵面无表情地说：“什么要求你说来听听。”

    “帮我救一个人。”女妖一脸恳求的对纪灵说。

    “是李大正吧？”纪灵的话让我们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齐齐地看着他，女妖更是圆睁着眼睛瞪着纪灵，一副怀疑自己听错了的表情。

    “你最好全部告诉我，至于我要不要救人，那要看你的故事能不能打动我了。”纪灵缓缓地说。

    女妖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说：“好吧，我全都告诉你。正如你们所说，我的名字并不叫戴安，而是美杜莎，那颗女巫之泪的确是我的眼睛，被珀尔修斯杀死后，雅典娜复活了我，但是我的眼睛对人类来说太危险了，所以她取走了我的一只眼睛，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停止过寻找自己的眼睛。后来我听说一名叫李大正的珠宝商人得到了那块宝石，所以我找到他，想请求他归还我的眼睛。李大正那个时候已经身怀绝症，他一直渴望知晓宝石的秘密，而我的出现解开了一切谜团。不知他出于什么心理，跟我说如果我愿意陪伴他到他死亡的那一刻，他便会将宝石归还。我同意了，可是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发觉自己慢慢的爱上他，我不希望他死去，眼睛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我的眼睛还有另外一个秘密——普通人死去后将它带在身上，能保持生前的意识和活动，虽然这样，却不能抑止尸身的腐败，我从一本黑魔法书中得知，如果可以获得四具同一血脉的人的尸体，加以炼化，就可以让他得到彻底的重生，所以我设计让你们都来到这里，想伺机杀死你们，救活李大正。”

    听了它的叙述，我有些不解，问道：“那你的儿子为什么会死？难道真的就只是巧合？”

    “不是巧合，那两个人只是跟随我的仆从，并不是我的儿子，我在他们身上使用了魔法，一旦想要透露我的计划，他们就会暴亡。”

    “真是没想到，希腊神话中的戈耳工女妖居然活生生在隐匿在人类中间。”杨一聪感叹。

    我问纪灵：“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先去看看李大正吧！”纪灵说着，把陆斩踩在美杜莎头上的脚踢开，抓起人头，向门外走去。

    我们一直苦于无法涉足的三楼就在脚下，推开李大正卧室的房门，室内没有开灯，一片幽暗，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伫立在房间正中，面向我们。

    杨一聪脱口喊了一声“舅舅”！

    李大正的声音悠悠的传来，“小聪，宝石的秘密已经解开，你回去吧。戴安，放弃吧，人都是要经历这些的，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