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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刺杀任务

    今夜,熊飞飞要杀一个人。

    此时,他正潜伏在屋梁上,四下里一片黑暗。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剑。

    没有剑鞘。

    那是一把普通的剑。

    正因为普通,所以可怕。

    不管是普通的剑,还是特别的剑,有一点是一样的,洞穿心脏时都很疼。

    这是熊飞飞的第一次刺杀任务,他有一点紧张,喉咙发干,握剑的手心却微微沁出汗珠。他在衣服上擦了几次。

    夜色里的他,外表冷酷,目光深沉,在刚毅之外,又透出一股子说不出的柔软。当然,这柔软藏得很深。

    这一切,现在都隐在了黑暗里。

    熊飞飞成了黑暗的一部分。

    他就是黑暗。

    一个声音在熊飞飞的心头响起:“记住,要活着回来,你如果死了,就永远报不了仇。而且,一个杀手在任务中死了,只能算他活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是出发前,师傅逍遥子对他说的话。

    熊飞飞深吸一口气,耐心等待。

    这次的刺杀目标是重威镖局的总镖头,胡重威。逍遥子给的刺杀信上,说他一柄柳叶刀使得出神入化,人莫敢当。这把刀就是重威镖局信誉的象征。

    今夜,一把剑要对上一把刀,谁胜谁负呢?

    输的结果,两边都一样。

    都得死。

    胡重威一直在和几个镖师议事,后半夜才散。熊飞飞屏住呼吸,注视着他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就他一个人。

    胡重威走了几步,停住了,似乎在想什么事,然后走到床前。他正背对熊飞飞,毫不知情的样子。

    好机会!

    熊飞飞正欲飞剑刺下,身形甫动,却听胡重威开口了:“梁上窄陋,朋友何不下来说话。”

    被发现了。这个胡重威当真不简单。怎么办?熊飞飞无法可想,只得翻下屋梁。

    胡重威点亮灯火,回身望向熊飞飞,和蔼道:“不要害怕,我不会叫的。”

    这叫什么话?我来杀他,他却安慰我不要害怕!熊飞飞一言不发,严阵以待。

    “是谁派你来杀我的?”胡重威问。

    熊飞飞还是一言不发,眼睛不放过他的每一个动作,只要他稍有疏忽,熊飞飞就有信心一剑致命。

    胡重威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抬手示意道:“请坐。不用担心,屋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不下令,也没人敢进屋。咱们聊聊吧。”

    这份从容的气度,连熊飞飞都不得不佩服。但他没有入座,非常谨慎。胡重威看似漫不经心,但直到此刻,全身上下却没露出一丝空门。姜还是老的辣。熊飞飞也不敢胡来。两个高手之间,谁先出手,谁就会先暴露弱点。先发未必能制人,反而受制于人。

    在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熊飞飞打算激他动手,便说:“拔你的刀,看是你的刀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

    胡重威的刀还在腰间,没有出鞘。但他的坐姿和放手的地方,十分巧妙,似乎随时可以在转瞬之间拔刀杀敌。

    “一个不用剑鞘的杀手,出剑的速度一定非常快。”胡重威脸色如常。

    熊飞飞冷冷道:“对你来说,或许是好事。这样你死的时候才不会太痛苦。”

    胡重威呵呵一笑:“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咯?”

    熊飞飞不语,胡重威接着慢悠悠地道:“据说,用刀杀人,比用剑杀人,要疼得多。因为用剑杀人,伤口很小,用刀杀人,伤口却很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只看到过刀伤,切在身体上,确实好长一道口子,肠子都哗啦啦流出来了。”

    双方都没动手。胡重威貌似在随意描述用刀杀人的惨状,实则是在用语言杀熊飞飞的心。他的刀没有出鞘,但他的话就是一把出鞘的刀。

    心念稍一动摇,就会露怯。一露怯就有破绽。一有破绽就等于死。

    熊飞飞本想激胡重威露出破绽,却被他反将一军。不过熊飞飞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击倒的人,他冷哼一声:“你今天就会看到剑伤是什么样子了。”

    胡重威是个四十开外的老男人,对敌经验老辣,没想到自己一番言辞,竟然丝毫没有吓倒眼前这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也不禁刮目相看。

    这时突然响起敲门声。

    熊飞飞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持剑戒备。

    胡重威朗声道:“谁?”

    门外道:“我是郝镖师,刚才的议会,我还想和镖头讨论讨论。”

    胡重威看看熊飞飞,又看看门外,似乎犹豫了一下,道:“明天再说吧。来了一位故人,我们谈点事,不便打扰。”

    郝镖师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就走开了。

    熊飞飞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刚松到一半,他肚腹一寒,胡重威的刀已然逼近。

    好快的身手!

    柳叶刀出鞘的时候,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胡重威出招的时候,边上的灯火竟没有摇晃一下。

    熊飞飞躲避不及,手腕动处,长剑刺出。

    这一招,名叫“一剑刺向太阳”,是逍遥子教他的,很奇怪的名字。

    他剑随心动,直刺胡重威弱点。这个弱点与其说是看出来的,倒不如说是感觉出来的。他终于明白,那种玄妙的感觉,才是“一剑刺向太阳”的真正奥义。那种感觉,已经超出了剑招本身,比剑招更重要,更厉害。

    虽然刀比剑的速度还是慢了一点,但刀比剑出手早。

    虽然剑比刀的出手还是晚了一点,但剑比刀长。

    长了一截。

    这长出来的一截,要了胡重威的命。

    在刀穿透熊飞飞的衣衫挨上肚腹的一刹那,剑已刺进胡重威的身体。

    熊飞飞一剑就是两刺,第二刺洞穿了心脏。

    实际上,最妙的是第一刺,没有这第一刺,就没有第二刺。

    胡重威眼珠凸起,瞪着眼前的少年,眼里满是惊讶和难以置信。

    虽然早想到他的剑一定很快,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纵然如此,胡重威要杀熊飞飞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握。在熊飞飞的剑刺进身体时,胡重威见并不致命,越发坚信这一点。但他没想到这一刺仅仅是为了缓住攻势,紧跟着的第二刺才是致命的。前后两刺,几无间隔。

    而且,胡重威也忘了计算那把剑的长度。那把剑好像比平常的长剑还长了一点点,不多,刚好够穿过心脏。

    同时,熊飞飞感到肚子上一阵冰冷的凉意。

    但,一切已经结束了。

    胡重威身子重重摔倒在地,临死前,最后说了一句:“你杀了我,九道山庄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