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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杀手职业

    听到“九道山庄”四字,熊飞飞脑袋“嗡”的一震,心绪翻滚如潮。

    九道山庄是他这一生都无法醒来的噩梦。

    庄名“九道”,取“乾玄用九,乃见天则”之意。山庄依山而建,门宇殿院,气象森严,无论谁到了那里,都不得不生出敬畏之心。

    全天下没人不知道九道山庄,因为它恶名远播。

    全天下没几个人真的知道九道山庄,因为它神秘莫测。

    从来只见人进去,却极少见人出来。

    那里是当朝jian宦魏忠贤培养的江湖势力,当年魏党与东林党之争闹得一片腥风血雨,东林党六君子就是在那里被处以极刑的,场面惨不忍睹,行刑过程长达三日之久,风云为之变色。时至今日,九道山庄门外的场地上还留有一大片深暗的血色,怎么洗也洗不尽。

    而熊飞飞对九道山庄最深的记忆,就是那片血色。

    那一天,那块场地上又多了一个人的血。

    一个女人的血。

    她叫岚凤。

    岚凤倒在地上,手脚全断了,身上连一根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全身赤.裸,已经不成人形,浑身上下看不到一片正常的rou色。遍布全身的血迹和身下的一滩血连到一起,成了那个阴沉的天地里,唯一的红色。

    熊飞飞对岚凤最后的印象,是她倒在血泊里,睁着眼睛,看着熊飞飞被锁上镣铐,押进九道山庄的庄门。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可能是在叫熊飞飞的名字吧。

    熊飞飞拼命挣扎,回头最后望向血泊中的岚凤,双目被无尽的悲痛和愤恨灼烧成了赤红的颜色,口中嘶声大叫:“岚凤——”

    然后一记闷棍狠狠打到他的额头上,声音沉闷得就像是暴雨来临前的闷雷,打断了他的呼喊。正是活活打死岚凤的那根木棍,上面沾满了岚凤的鲜血。熊飞飞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岚凤便消失了。

    熊飞飞永远记得八岁那年,母亲去世,自己流落街头,在一个冰天雪地的深夜,自己被一帮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掳到了九道山庄。那时的他还那么小,入庄第一天,庄主孙云鹤和一群爪牙便喝令他学狗叫,不学就打,他咬牙切齿,一字不发,这帮人就把他吊在树上鞭抽棒打,折磨了整整三天,没有一个人来帮他一下,除了岚凤。

    做了十年奴隶,熊飞飞和岚凤就逃跑了十次,没想到最后一次,竟害死了岚凤。

    岚凤在熊飞飞心里,不是jiejie却胜似jiejie,是他那十年来唯一的依靠和温暖。

    可是那一天,九道山庄把他的依靠摧毁了,把他的温暖浇灭了。

    十年的奴隶生涯,无数非人的折辱,将熊飞飞打磨得越来越冷硬,只是内心深处,总有一缕柔情从未断绝。岚凤死的那天,熊飞飞却清晰地听到他的心里发出“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断裂了。

    也就是在那天,熊飞飞关在一间水牢里,阴暗潮湿,双手双脚都被铐住,身体早已泡得失去知觉。他慢慢流干了他所剩无几的眼泪。泪水流干之后,熊飞飞忽然感到一种异常奇特的平静。

    是那种一无所有的平静。

    他面无表情地直视着眼前的黑暗,心里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不能打破黑暗,那就把自己变成黑暗吧。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开始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起来。

    “九道山庄,我想看看,到底是你更黑暗,还是我更黑暗。”那一天,在水牢里,熊飞飞平静地笑了。

    现在,熊飞飞望着死掉的胡重威,又一次平静地笑了:“你以为九道山庄会让我感到害怕吗?你错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九道山庄感到害怕。”

    回到住处,熊飞飞向逍遥子汇报任务。逍遥子点点头:“干的不错!”接着道,“对杀手而言,只要能杀死你要杀的人,就是成功。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如果还能隐藏自己的身份,就是更大的成功。因为最可怕的杀手,是根本不会在江湖杀手榜上有排名的杀手。”

    “杀手榜?”熊飞飞头一次听说,好奇道。

    “对,百晓生搞了一个兵器榜,又搞了一个杀手榜,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逍遥子道。

    “为什么?”熊飞飞不太理解,一个榜单怎么会害人呢?

    “因为一旦你在杀手榜上有了名次,排行榜上名次比你低的杀手就可能会把你列为刺杀对象,他要靠杀你来让他的排名更靠前。排名越靠前,杀人的酬劳代价越高。杀手的危险有三个:一个是刺杀时的危险,一个是刺杀后有人复仇的危险,还有一个就是排行榜上其他杀手会来杀你的危险。”逍遥子详细解释。

    “所以,隐藏身份很重要。”熊飞飞听明白了逍遥子的意思,想起一事,问:“师傅在杀手榜上有排名吗?”

    逍遥子笑了笑:“有。”

    “排行第几?”

    “第十名。”

    “师傅这么厉害才第十名?”熊飞飞怪道。

    逍遥子神秘地说:“这是我逼百晓生改的。他若敢把我写在第一名,我就杀了他。”

    “江湖上人人都想争天下第一,却不知天下第一的名号有多危险。”熊飞飞若有所思。

    “就是这个道理。你知道这个第一名现在换了多少人吗?短短十年,已经换了十五个人。但是第十名始终是我。哈哈。”逍遥子笑道。

    熊飞飞因此对杀手这个职业有了新的认识。

    有了第一次的刺杀经验,第二次就轻车熟路得多了。这次的刺杀目标是一个县令。

    可能这个县令自知作恶太多,连如厕都带着一帮卫兵,一点也不给熊飞飞机会。

    熊飞飞潜伏在县衙里,不急不躁地等了四天。四天里,蚊虫、饥饿、困倦等烦恼自是苦不堪言,但他一声不响,咬牙忍住了。

    第四天,县令正和卫兵从内院往衙堂走,嘴上骂骂咧咧的,不知怎么崴了一下脚,头一低,乌纱帽掉了下来。众卫兵慌忙去拾。

    就是现在!

    县令只觉眼前一花,跟着脖子一凉,一热。

    他用手一摸,手心是红色的。

    县令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是血。

    是自己的血。

    他想张嘴呼救,却发不出声。

    整个世界似乎安静了,只有嘶嘶的声音。

    像风声。

    这个声音似乎还很好听。

    就在这好听的声音中,县令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熊飞飞飞近县令身前时,听到县令还在骂一句脏话:“他娘的。”

    是的,县令人生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叫娘,而是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