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仙人指路（3）

    梅萱侧身飘移数步，以攻为守，将华山剑法次第使了出来。柳雪源剑着也源源不断使出，间或夹杂一些梅萱亦不知道的厉害的招式，偏偏即是华山剑法，厉害之处却胜过先行的华山剑法不知凡几。要不是梅萱龙相神功已有根基，加之新近练成了翔龙剑法，柳雪源夹杂的这几式绝招她即很难应付的下。

    梅萱守得绵密沉稳，奋力将柳雪源的剑势化解掉，虽处下风，一时却也未现败相。张无嗔脸色由得意渐渐端肃，显然梅萱表露出的实力超出了他的想像。柳雪源久攻不下，并不着急，反而将剑势稳住，缓缓欺压上去。梅萱接了数合已觉吃力，心知自己虽然内力突进，怎奈时日方短，依然不如这小师叔功力深厚，想个甚么法子才能速战速决呢？

    梅萱一剑拨开来剑，突然纵身跃起，轻巧的掠出丈许远近，然后重新攻了上来，虚晃一招，又如穿花蝴蝶般掠了开去，绕着柳雪源虚实并用，却不肯硬碰硬的招架。唐靖雨早已见识过梅萱上乘的轻身功夫，自然瞧出梅萱用意，暗赞她心思灵巧。梅萱功力虽然不够深厚，不过任督二脉已通，内息流动，绵绵不绝，消耗的内力很快即能得到复原。

    果然，柳雪源身法没有梅萱轻便，攻了几合，连梅萱长剑都没有触到，颇有无处着力的感觉。柳雪源再好的脾性，也有些气馁，他对这梅萱始终存了几分怜爱之心，出手虽用全力，招式依然是四平八稳，加之瞧见唐靖雨关注的神色和俊朗的面容，不禁妒火中烧，更有师尊张无嗔寄予厚望的知遇之恩。

    恰在此时，梅萱旋身过来剑势将发未发，柳雪源目射奇光，招式一变。一道剑光暴射而出，正是“翔龙七式”的第一式“闪电追魂”，这一剑当真疾若闪电，直奔梅萱空门。梅萱要不是已练成此套剑法，定然会折在这式剑法之下。不过，此际又是不同，此本是梅萱诱敌之计，又怎会轻易吃了瓜落。

    梅萱假作慌乱，忙不迭的退后，脚踏中宫，自乾位绕向兑位，柳雪源这一剑险而又险的擦着梅萱秀发掠过。梅萱脚踏连环，轻盈的折身，复回原位，这时柳雪源已腾身而起，瞬间刺出漫天剑影，重重叠叠向梅萱围拢，正是威力无匹的第二式“剑影飘花”。这一式剑法绵密，虚实难辩，一众华山弟子不由为之失色，暗暗为梅萱悬心。

    梅萱娇叱一声，跃身而起，长剑翻飞，一阵细碎的“叮当”之声响过，梅萱自剑影中穿过，却有一缕秀发自空中飘落，显然险到了极点，有人已忍不住惊呼出声。

    梅萱飞身半空，柳雪源落往地面，脚步轻点，箭一般反弹而起，手中剑光纵横交错，玄妙的划出无数道光圈，向自上而下的梅萱迫去，正是翔龙七式的第三式“光怪陆离”。这一式威力更在第二式之上，也是柳雪源最后的一式杀手锏了，不过他仍然心存顾虑，唯恐伤了梅萱性命，出手略显迟疑。梅萱自空中滑落，眼看落入柳雪源剑光之中。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梅萱突然出剑，自光影中探入，“砰”的一声，梅萱借这一击之力，曼妙的身形飘飞数尺，然后疾速落下，手中的长剑化作一道清辉，自柳雪源被击破一道缺口的剑光中刺了进去。

    剑光逝去，两人同时疾退。梅萱俏然而立，风姿绰约，神色中有歉然也有喜悦。柳雪源怔立半晌，突然掷剑于地，平静的说道：“好！好！你赢了！”除了少数几个高手瞧清梅萱剑抵柳雪源胸口方撤回之外，众人大都不明所以，只知道柳雪源认输了，已忍不住露出雀跃之色。显然，梅萱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在不断提升。

    柳雪源回身冲张无嗔拜了下去，张无嗔脸上虽不好看，却也未肯责备这个自己真正的衣钵传人。叹道：“你起来吧！”

    柳雪源拜了三拜，方沉声道：“弟子有负师尊重托，此间事了，当远离华山，觅地潜修，还请师尊恩准！”张无嗔挥手道：“雪源，这是怎么说话，先起来替为师瞭阵。”

    南宫纶心下虽然相信张无嗔胜唐靖雨是十拿九稳，不过他这人心机深沉，总管做得久了，虑事极其缜密，瞧见今日诸事出乎预料，心下仍然有些嘀咕，加之此行的主力高手叶致平抢先离去，南宫纶更是觉得势单影孤，后悔没多带些人手来。

    梅萱关注的眼神瞧向唐靖雨，似乎有千言万语，良久方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小心！”唐靖雨微微一笑，心下却知道这一战会有多么的艰难。他唐靖雨甚至不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为了华山一派，为了梅萱，他必须胜了这一仗。但是，这的确不是他能决定的。

    唐靖雨微闭双目，熟悉的剑势自脑中电闪而过，旋即一片通明，将所有剑式排出脑际。唐靖雨再睁眼时，已是双目清亮，神情淡然。唐靖雨缓缓抽出穿云剑，迈步向前。张无嗔虽然身材矮小，相貌平凡，然执剑而立，一种夺人的气势已喷薄而出，俨然一幅宗师派头。

    唐靖雨笑道：“张老前辈，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也算三生有幸！”

    张无嗔冷冷的说道：“老夫已几十年未曾出手，你能逼老夫亲自动手，诚可谓虽败犹荣！”

    唐靖雨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您老人家偌大年纪仍然豪气逼人，晚辈佩服。”

    这句话无疑是说张无嗔老而无用，火气却大。众人见唐靖雨反唇相讥，均怕这位师祖恼羞成怒，那时唐靖雨的小命恐怕就岌岌可危了。只有梅萱、魏剑行等少数高手知道唐靖雨有意激怒张无嗔，寻觅可乘之机。梅萱心下很平和，要是唐靖雨有个好歹，她已想好了自己的去处，她会长伴他左右，永不分离。

    张无嗔双目微眯，目中精光如银针一般暴射而出，死死的觑定唐靖雨打量。良久方“呵呵”笑道：“传言唐门少主不知天高地厚，不过老夫还是有些佩服。好！老夫会给你一个痛快，只要你能挺过一炷香的功夫，老夫从此不问世事！来人！燃香！”

    高手相争，胜负甚或一招可决，因此张无嗔这番做作，实则是故示大方，唐靖雨并无多少可以讨巧之处。而张无嗔则可毫无顾忌的放手而为，传到江湖之上，也不会落下以大欺小的笑柄。不过，唐靖雨却不这样想，至少，这老贼心内仍然对他心存轻视，这或许是他惟一克敌制胜的机会。

    石康亲自起身取过一枝龙舌信香燃上，插到香炉里。一个是华山硕果仅存的至尊，功力深不可测，一个是江湖后起的年青俊彦，天之骄子，抛开胜负结果不谈，比武过程定然精彩纷呈。众人瞧着信香那一点星火之上袅袅升起的一缕烟雾，开始屏息净气，留神观看这场注定了会轰动江湖的决战。

    张无嗔右手执剑，左手微曲，看似随意的踏前两步，一股凌厉的劲气弥漫开来。唐靖雨不动声色，暗暗提聚功力，脚踩九宫，平平一剑刺了出去。这一剑毫无出奇之处，几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使得出来，不免心下纳闷。

    张无嗔却脱口赞道：“好！”原来唐靖雨这一剑看似随意，却是在张无嗔换气的间隙刺出，将那无形的气墙生生割裂开来。张无嗔突然收功，唐靖雨剑势顿时如虹，直刺张无嗔前胸，唐靖雨心下却是暗暗叫苦。张无嗔一声冷笑，右手长剑蓄势待发，左手袍袖一挥，径直卷向来剑。

    唐靖雨情知长剑被其袍袖卷上，后果将不堪设想。唐靖雨“哈哈”一笑，长剑一斜，又加了几分力道，改取张无嗔左手腕。张无嗔冷哼一声，左手一抖，收回袍袖。右手长剑一探，“砰”的一声巨响，两剑相交，一股巨力沿剑身涌来，唐靖雨不由退后数步，只觉手腕酸麻，长剑几乎拿捏不住。唐靖雨暗惊这无嗔老儿功力之高，胜过自己多多。

    张无嗔见自己七成功力，这个后生小子居然能够接下，只不过退了几步，仍像没事人一样，心下的惊骇更在唐靖雨之上，杀机更是炽烈。

    张无嗔一个飞旋，轻轻飘身飞起近丈，然后剑前身后，如弹丸泻地一般，迅疾直扑唐靖雨。唐靖雨不肯硬接，平平向前跃出，哪知张无嗔似乎算定了唐靖雨的心思一般，半空里一个折身，长剑挟雷霆之势追着唐靖雨后心刺去。

    这一剑不要说唐靖雨背对张无嗔，即便正面交锋，接起来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唐靖雨“哈哈”一笑，神奇的横移一步，以毫厘之差让剑锋滑身而过，长剑反撩，一剑击上张无嗔剑身，借力又飘移近丈，转身面对张无嗔。

    张无嗔两合之下无功而返，反有种被戏耍的感觉，初时颇为震怒，不过这老儿毕竟养气功夫深厚，瞧了一眼燃去少许的香火，脸上浮起一个诡秘的微笑。平平掠起丈许，一剑直刺唐靖雨前胸，居然也是那招“仙人指路”。张无嗔这一式使得更是不同，一剑刺出，速度奇慢无比，众人不解其意，留神打量，唐靖雨脸上却是少有的凝重。

    张无嗔这一式使到中途，突然剑势加速，疾若闪电，隐隐带起风雷之声。唐靖雨心知老儿已催动龙相神功，哪敢硬撼其锋，退后数步。张无嗔如影随形，又是一招仙人指路，却是先快后慢，隐隐封住了唐靖雨左右的去路。

    唐靖雨只得再退数步，长剑在胸前凝住，却不敢轻举妄动。张无嗔又踏上一步，又是一式“仙人指路”。一众华山弟子见入门的粗浅功夫居然可以如此使来，均感匪夷所思。唐靖雨却是叫苦不迭，深知剑法不过招式，自己实则克制不了这老儿的龙相神功。这老儿两合之下已知只凭招式变化恐怕难以奏效，因此改变打法，想凭练成的神功迫唐靖雨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