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往事如烟（1）

    唐靖雨再退数步，身形一滞，张无嗔长剑一挥，剑势正要发出。唐靖雨却突然启动，后退数步，倒飞而起，一脚点上后面大殿墙角，身形向前跃出，一剑直贯张无嗔面门。张无嗔冷哼一声，全力一剑向唐靖雨剑身击去。

    哪知唐靖雨这看似凌厉的一剑，实则是虚张声势。两剑相击，张无嗔只觉剑身并无多少阻力，心知又被这小子骗过，心下有些窝火。唐靖雨却借这反击之力，一个折身，旋身飞出数丈高下，方飘然飞落，至地面丈许远近，突然疾速飞旋下落，手中刺出数剑，中有一剑，悄无声息刺向张无嗔眉心，正是唐靖雨化自刀帝“幻龙刀法”的一式绝招“大象无形”。

    张无嗔识得此招厉害，一个飞身，退后数步，复挺身上前，一剑刺出，自剑影中径直寻上唐靖雨剑身。张无嗔怡然不动，唐靖雨却借力倒翻而出，翩然落地，脚下点尘不惊，瞧来仪态潇洒，实则心中苦不堪言。这老儿功力之深已达化境，自己得意的一式“大象无形”居然被这老儿化解于无形之中。要不是早有准备，这一下非要吃挂落不可。

    此时信香已燃烧过半，众人瞧见唐靖雨丝毫未落败相，心下已是大安，唐靖雨的气度、风采无形中已将这一众华山弟子折服。不过，梅萱却深知张无嗔的厉害，当年武功已直追祖父梅胜衣，如今又练成龙相神功，更是非同小可。一直到刚刚这式剑法，唐靖雨在一力取巧，这才勉强支撑而已。

    张无嗔不再迟疑，唐靖雨亦想抢得先机，两人同时探身向前，挺剑杀成一团。张无嗔使出的就是刚刚柳雪源使过的剑法，然而招式虽同，威力却是差别很大。寻常的剑式，被这老儿化腐朽为神奇，一招一式，简练而不简单，于朴拙中显大气。

    唐靖雨竭尽全力一一接下，也幸亏日前与梅萱练剑，对华山剑法已了然于胸，加之丁泽云品评天下剑法的心得，让他悟出不少剑理，因此于招式变化，并未落下风。不过，张无嗔剑势渐渐沉重，显然在一点点加注内力，让唐靖雨每接一招，必尽全力，因此内力消耗甚巨。

    唐靖雨情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味的被动捱打，一个不慎，自己可真陷于万劫不复之境了。唐靖雨虚晃一剑，疾速退后，一声长啸，飞身跃起，如同天际蛟龙一般，身形变幻，全力出手抢攻。他想凭剑法变幻，以快打慢，迫使张无嗔中途变招。这一变化果然奏效，唐靖雨剑法繁复，每每迥异常规，更要命的是往往算定张无嗔剑法轨迹，抢先一步攻其必救。张无嗔剑到中途，不得不几次变招，他虽功力深厚，不虞有失，但是亦觉缚手缚脚，有力无处使，反被这滑头小子逼得采取守势。

    众人见唐靖雨身法飘忽、剑法精妙，均瞧得如醉如痴，暗暗怯讶不已，想这唐门少主声名鹊起果非幸至。即连魏剑行亦是瞧得心领神会暗自钦佩，不过梅萱此际剑法已是大家，瞧得出唐靖雨表面占得上风，实则危机重重。唐靖雨早已领悟到化繁为简的剑法至理，不过知易行难，真正做到谈何容易，尤其对阵的是这样一个武学大家。

    信香已燃却大半，南宫纶有些坐不住了，华山一派名重江湖，如控制在张无嗔手中，暗中支持天龙帮，将对武林大势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因此，临行之前，南宫渐嘱托他不择手段的助张无嗔谋夺华山掌门之位，并早已联络阴姬派人，会同烈火神君暗中清除障碍，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却被这唐小子坏了好事。可惜烈火老儿生性傲慢，不肯前来捧张无嗔的臭脚，所以叶致平一走，南宫纶势单力孤，干着急毫无办法。

    张无嗔又接了数招，终于不耐，舞出一团剑花，身形暴退近丈，站定之后，一手提剑，一手箕张，喘出一口粗气，缓缓矮下身形，目中闪过一道紫气，脸色通红，瞧来十分诡异。唐靖雨大惊，不知这老儿练得是甚么功夫，不像是梅萱所说的“龙相神功”呵。唐靖雨心下虽奇，却是不敢怠慢。唐靖雨几敢断定这老儿非到万不得已，不肯显露这瞧来魔气十足的功夫，一旦使出来，定然霸气十足，歹毒异常。

    张无嗔“呀”的一声大叫，未见如何作势，像是跨出了一步，众人眼前一花，已见张无嗔已贴近唐靖雨，“缩地成寸！”有人惊呼出声，缩地成寸是达至化境的高明身法，实则是贴地飞行，身法太快，一般人只瞧见举步及落地的幻像，误作缩地成寸而已。唐靖雨虽然凝神以待，见张无嗔欺身近前，仍然出乎意外。

    张无嗔长剑一振，使出了“翔龙剑法”的第一式“闪电追魂”，不过张无嗔使出的这一剑又是不同，剑势略缓，丝丝寒气当先破空而出，动人心魄。唐靖雨凝势不发，脚踩九宫，走的也是梅萱用过的方位。哪知张无嗔剑到中途，已飞身而起，一连刺出数十剑，疏疏密密一片剑影，罩向唐靖雨。原来张无嗔第一式闪电追魂本是虚着，这第二式“剑影飘花”才是杀招，且剑影疏密不均，虚实难辩，威力更比柳雪源使出的此式强了百倍。

    这一片剑影只是幻像，只有一剑足矣致命，可是自疏密相间的剑影中寻得这一剑又岂是那么容易。唐靖雨跃身飞起，不退反进，手中长剑挥出，居然是一式似模似样的仙人指路。众人正瞧得眼花缭乱，不知唐靖雨如何应对，眼见唐靖雨出此昏招均感诧异，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唐靖雨这一式却非是随意挥出，早已凝聚全身功力，自剑影密集之处挥剑直入，正是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唐靖雨这一剑凭得是三分运气，七分计算，正是一式斩截实用化繁为简的妙招。张无嗔眼见唐靖雨这一剑透过剑影直刺而入，情知自己这一剑虽然精妙，不过玄虚已被这唐小子窥破，心中杀气更浓。张无嗔突然撤剑，发出一声锐利刺耳的尖啸，脚尖点地，身形倒飞数丈，突然如同闪电一般扑了过来，手中长剑剑尖暴起一尺许长淡淡白光，奔着唐靖雨面门疾刺而至。

    “剑芒！”魏剑行已惊呼出声，众人更是大骇。唐靖雨深知内力剑道均修至化境，方能达至炉火纯青之境，方能使出这等几至飞剑之境的剑芒，可谓无坚不摧。唐靖雨银牙暗咬，将内力提至极致，飞旋跃起，瞬间刺出无数剑，径直向张无嗔迎去。两人这一合招式奇快。却又无声无息，仿佛点到即止，众人正觉眼花缭乱之际，半空里已发出砰然一声巨响，接着一道人影直直落地挺立，另一道人影飞出数丈开外，跌落地上，却是唐靖雨。

    “靖雨！”梅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唐靖雨紧紧抓着长剑，嘴角鲜血汩汩流出，吃力的睁开双眼，以剑驻地缓缓的站了起来，双目直视挺立如故的张无嗔。

    最后一点香火灭去，一缕烟雾飘然而起。

    张无嗔喃喃说道：“唐靖雨，你不是老夫的对手！”

    唐靖雨点头道：“不是！”

    张无嗔血红的双眼凝视唐靖雨片刻，突然仰首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尖锐高吭，慑人心魄。众人正面面相觑之际，张无嗔笑声却嘎然而止，手中长剑“沧浪”一声跌落地上，随后人也直挺挺向后倒下，口鼻缓缓流出血来。众人均被这变故惊呆了，“师尊！”柳雪源哀号一声，过来跪倒张无嗔身边，伤心欲绝。

    唐靖雨内伤颇重，此际心神一松，强自提聚的内力再也难以为继，顿时脑际空白，遥遥欲坠。梅萱抢先过来扶定，将一颗华山疗伤的丹药纳入唐靖雨口中。石康和南宫纶等人则趁乱溜出宫门，仓惶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