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往事如烟（2）

    柳雪源抱起张无嗔，面无表情的走向后山方向，那里有张无嗔闭关的洞府。梅萱微微摇头，吩咐不得为难一众追随张无嗔的弟子。然后由魏剑行抱起唐靖雨，匆匆来到了一个花木扶疏的小院。魏剑行对这里再熟悉不过，这里曾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目下是梅萱的起居之所。

    唐靖雨恍惚间直觉体内有两道柔和的内力在经脉之内穿梭，说不出的舒泰，只是神志未清，朦胧即欲睡去。耳内忽然传来轻轻一声断喝：“导引内息、吐纳行功！”如遭当头棒喝，唐靖雨猛省，当即气沉丹田，缓缓催动内息，导引那两道内力，穿过奇经八脉，全身三百六十处大xue，功行一周天之后，唐靖雨内力复苏，丹田之内，逐渐充盈。内息畅通，周而复始，运转不止，唐靖雨终至天人交接之境。

    不知过去多少时辰，唐靖雨功行圆满，睁开双眼，回身看去，只见魏剑行正在打坐，脸色苍白，疲惫不堪。唐靖雨情知他替自己疗伤，不惜耗损真元，心下感激。唐靖雨轻轻下榻，步出虚掩的房门，门外梅萱执剑俏然而立，想是正为二人护法。这是一处厢房，与梅萱的香闺只隔数步。

    梅萱回身瞧来，正与唐靖雨四目相对。梅萱脸上先是浮起一个笑容，恰如芙蓉绽放，旋即眼角一红，笑容凝住，低首不语。梅萱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已不知从何说起。唐靖雨说道：“萱姊也累了，去歇息吧，小弟在这守卫就可以了。”

    梅萱轻轻摇了摇头，她本来觉得离唐靖雨很近，可是近在咫尺了，感觉反倒更远了，似乎已是遥不可及。梅萱心下凄然，默然无语。

    室内有了动静，唐靖雨和梅萱进去一看，魏剑行已收功下榻，脸色并不十分见好，真元修复毕竟需要时日。唐靖雨躬身致谢，魏剑行一把扶住，正容道：“唐兄弟挽救了华山一脉，魏某虽肝脑涂地，无以为报！”他本是性情孤傲之人，对这唐靖雨已自心下折服。

    魏剑行转身又与梅萱执弟子之礼，梅萱淡然道：“不必多礼，你总也算梅萱的师叔。”魏剑行情知梅萱心中仍有芥蒂，难以释然。

    几样精致的饭菜摆了上来，梅萱招呼二人随意，自己挟了几口素菜，然后放箸作罢。唐靖雨和魏剑行均是饥肠辘辘，自也不肯客气，风卷残云扫荡一空。

    饭后吃茶，三人均对张无嗔的暴死怯讶不已。想必张无嗔修炼无相神功走火入魔，又借助魔功复原，哪知却种下了更大的隐患。正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梅萱终于问道：“魏师叔，我娘是怎么死的？”

    魏剑行脸色更加惨淡，叹了口气，说道：“这一大段往事，却是魏……师叔心底之痛。师叔本想永存心底，不过，你既是华山掌门，又是雪卿的女儿，师叔在公在私，都该让你知晓。”

    唐靖雨心道这该涉及华山一派之秘和魏剑行与梅雪卿私情，自己坐在这里恐怕不大好，忙起身道：“萱姊，小弟出去走走。”

    魏剑行急道：“唐兄弟不是外人，又与‘寒钓图’颇有渊源，此段往事，也算是一段公案，说不定以后还要小兄弟化解，还请小兄弟留步。”

    梅萱点头道：“靖雨，你且坐下！”

    唐靖雨只得回身坐下，魏剑行沉吟片刻，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肝肠寸断的年代。“二十五年前。”魏剑行开始了略显平淡的讲述，“那时我魏剑行也不过比你唐少侠年纪稍长，正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之时。我是个孤儿，被师父收养，从小和小师妹梅……雪卿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华山一派均知掌门视我为衣钵传人，然而我最快意之事，却是能哄小师妹开心，能陪小师妹一辈子。”魏剑行说到这里，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欣喜的神情，恍若回到了和小师妹两情相悦的快乐时光。

    梅萱脸上有些忸怩，心下却是凄然。唐靖雨暗叹魏剑行对梅雪卿用情如斯之深，究竟是一厢情愿。

    魏剑行平复了一下情绪，语气转淡，接着说道：“或许这样子下去，我魏剑行会真的快乐一辈子，千不该万不该，我偏要多事，想着法子哄小师妹开心，偷偷带着小师妹下山玩耍，却将一个身负重伤的……年青公子救回了华山。”

    魏剑行环视一下四周，摇了摇头，幽幽说道：“那公子就在这里养伤。”魏剑行顿了顿，方接着说道：“这年青公子长相俊美，人又风趣，话语滔滔，逗得小师妹整日笑语如花。无嗔师叔私下点拨我，要我提防一二，目下想来无嗔师叔当然没安好心。不过，当时，我的确妒火中烧，想让那公子离开华山，小师妹却不答应，天天守着他。我无计可施，无奈之下下山买醉，却撞见一年青女子被人追杀，我借地势之利将其救下。不过这女子后心中剑，已是奄奄一息。那女子指着一个小包裹，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请……交给卢浩彦……’便即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无巧不巧，我和小师妹救回的年青公子正是叫卢浩彦，我当时觉得事情蹊跷，不过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我回来后将此包裹转交给卢浩彦。卢浩彦心下激动，却又强自掩饰，被我瞧在眼里。此事有些古怪，我不敢隐瞒，回头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了师父。师父请来无嗔师叔商量，无嗔师叔详细追问了追杀那年轻女子的情形，极力主张查清那卢浩彦的身份来历，弄清楚那小包裹里究竟是何物什。后来发生的事我不很清楚，目下想来，想必是无嗔的弟子石康，半夜潜入卢浩彦房间，将其制住，逼问其来历，卢浩彦闭口不言，却将小师妹惊动。石康抢得那个小包裹，匆忙间拍了卢浩彦一掌，差一点击中他后心要害。小包裹里只是寻常一卷经书，并无可疑之处，显然卢浩彦已有防范。无嗔又献计师父亲自盘问卢浩彦身世，必要时……无嗔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说实话，彼时魏某心中忌恨卢浩彦，虽知这样有些下作，却也未肯出言劝阻。哪知事有不秘，此事居然又被小师妹知悉，小师妹却来求我助那卢浩彦逃出华山。我心烦意乱之下，本不想理会，怎奈小师妹苦苦哀求。我心肠一软，还是答应了下来。至今想来，也不知是对是错。”

    魏剑行明知卢浩彦夺己之爱，却要答应协助他逃生，心下之惨痛可想而知。唐靖雨由衷感佩，至少魏剑行所为不失为大丈夫。魏剑行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和小师妹寻机将卢浩彦救了出来，匆忙下了翠云峰。卢浩彦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远遁实属不易，好在我和小师妹在后山玩耍时无意间发现过一处古洞，将卢浩彦安置妥当，小师妹执意留下来照料卢浩彦，我只得怏怏回了华山，进了我的房间却见师父和无嗔师叔正在房中相候。无嗔师叔笑嘻嘻说道：‘剑行，你做的好事呵！’师父脸色铁青，冷然道:‘孽障，真没出息，亏你有脸自己回来！’师父想是恼怒小师妹没有一起回来，一掌将面前的木桌拍碎，喝道：‘去祖师面前罚跪三日，然后面壁两年！’无嗔师叔忙拦道：‘掌门师兄，不如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即命他去将姓卢的擒来。’师父哼了一声，拂袖而去。无嗔师叔见我怔在当场，劝道：‘剑行，你怎么这么死心眼，执行掌门师兄令谕，可以借机将卢浩彦除去，小师妹还不是你的！’说实话，无嗔这番话我不是没有动心，可是当我回去面对相依而卧的两人时，我的心都碎了，我知道小师妹永远也不会再属于我了，我在不远处的密林里枯坐了一夜，当时失魂落魄、万念俱灰，直到小师妹的怒斥声把我惊醒。我大喝一声奔向石洞时，差点与一个黑衣人撞个正着。我忧心小师妹安危，顾不得伤敌，那黑衣人夺路而逃。我进得石洞后卢浩彦已倒卧血泊中，小师妹晕倒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