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香消玉殒(3)
软剑正中杨晓婉后心,透心而过,她衣襟都被鲜血濡湿了,脸色惨白如纸。唐靖雨手忙脚乱的将她胸口xue道都点了,又颤着手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来。 可惜瓷瓶里空空如也,唐靖雨也是急糊涂了,最后一颗小还丹上次已给晓婉用过了,这时急的满头大汗,又能如何。太上默默取出一个瓷瓶扔给采玉,采玉忙上前递给唐靖雨,却是一颗小还丹。 这时杨晓婉突然咳了一声,吐出一小口鲜血,双目慢慢睁了开来。唐靖雨大喜,叫道:“晓婉,你醒了,这还有一颗小还丹,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杨晓婉脸色彤红,咳了几声,微微摇头道:“没……用的,唐大哥……” 唐靖雨将那瓷瓶里的小还丹倒了出来,纳入杨晓婉樱唇。通天姥姥暗自叹了口气,这杨晓婉一剑穿心而过,任谁都看出已是回光返照之境,只怕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杨晓婉咽下丹药,脸色更加娇艳,纤手抚上唐靖雨俊逸的脸颊,嘴角居然有了笑意,断断续续道:“唐……唐……大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唐靖雨用力摇了摇头,劝道:“晓婉,你不要说话,我帮你行功疗伤。” 杨晓婉喃喃道:“唐……大哥……你抱紧……我……冷……,唐大哥……我……不让你……难过……,能为你……我……很开心,以后……就把我……留在这里……我喜欢……” 杨晓婉喃喃细语,声音几已不可闻,让人黯然泪下。唐靖雨勉力将真气渡进她体内,杨晓婉却又吐了一口血,脸上泛起一个动人心魄的微笑,手臂自唐靖雨脸颊慢慢垂下,就此香消玉殒。 “晓婉!”唐靖雨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将杨晓婉紧紧抱在怀里。 采玉眼噙泪珠,上前劝道:“唐少侠,晓婉走了,你不要难过……”劝到这里,她自个的眼泪倒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唐靖雨双目赤红,将杨晓婉抱了起来,却有一个小东西自她身上滚落。采玉俯身捡起,放到杨晓婉胸口,原来是一个玉蟾,原本雕工马虎,想必晓婉经常摩挲,瞧来通体溜光玉润。 太上上前一步,淡然道:“唐靖雨,晓婉是我水云宫的人,你把她放下!” 唐靖雨沉声道:“让开!” 太上老脸之上怒意翻腾,众人均变了颜色。通天姥姥上前低声劝了几句,太上才阴沉着脸,喝道:“咱们走!” 一众水云宫弟子不敢违拗太上谕令,就连银花婆婆都有些不忍,要不是唐靖雨援手,只怕这里没几个人能活得下来,唉!可怜的晓婉姑娘。 采玉默默的将唐靖雨的宝剑捡起,插回鞘内,方低声道:“唐少侠,保重!”然后追着众人去远了。 唐靖雨抱着杨晓婉,深一脚浅一脚,懵懵懂懂到了一处断崖之下,方才发觉没了去路,这才留意到这里位于半山之下,地势较平坦,远处青山起伏,近处绿水环绕,也算是风水不错。 唐靖雨小心翼翼将晓婉放到一旁,然后抽出剑来,一点一点挖掘山土。最后将包裹里一件干净的衣衫铺到坑里,让晓婉小心的躺好,又用衣袖将晓婉嘴角的血丝擦拭去了,给她整了整秀发,又低头摩挲了半晌玉蟾,方放置到她的手里,用土慢慢的掩埋了。 唐靖雨在岩壁上削下一方青石,用剑刻上了“杨晓婉之墓”,埋置在了新起的土堆边上。方盘膝坐在了墓前,就这样不吃不喝,如同老僧入定,一坐就是三天。 第四日,唐靖雨方如游魂一般,踉踉跄跄下了山。 接下来几日,杨晓婉的音容笑貌总在唐靖雨脑际盘旋,他忽然发觉自个对晓婉多么无情,明知道晓婉对自个情根深种,却一味的当做妹子,却从来没有认真的关心过她、呵护过她。这一刻想来,晓婉孤苦零一,对他用情该有多深,又该有多辛苦,可是,又让唐靖雨情何以堪。 唐靖雨在山下的酒馆里喝得烂醉,出来摇摇晃晃也不知去向了何方。水酒确实是好东西,唐靖雨原本就好杯中之物,也从没试过这样放纵,每天喝得醉醺醺的,确实畅快了许多,只是几日下来,囊中的金银已所剩无几。最后,也不知到了哪座大城,即连包裹中的几件衣衫也送到当铺里换了酒钱。唯有那柄长剑,用一块破布包裹了,依然背负在身后。 这时节要让人瞧见唐靖雨,绝不会认出这就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唐门少主。只看他衣衫褴褛,满身酒气,须发乱蓬蓬的,脸上满是污垢,手里拿着一个破酒葫芦,一路趔趄,时不时还要饮上一口,活脱脱一个丐帮不入流的弟子。 这日唐靖雨晃晃悠悠行走在官道上,正赶上来了一阵大雨,四下里光秃秃的,也无处躲避,一下浇了个透心凉,凄风冷雨,寒意入骨,唐靖雨冻得唧唧索索,几大口喝干了酒葫芦中的残酒,身上也未见丝毫暖意。勉强又走了一程,直觉越来越困顿,好不容易瞧见一棵大树,抱住了坐了下去,只想好好歇一歇,却一下失去了知觉。 天上仍在飘着零星的小雨,风却大了起来。官道上缓缓行来一趟车队,前后各有几辆大车,拉着箱笼行礼杂什,中间是两辆篷车,左右簇拥着十余骑,身上仍披着蓑衣斗笠。这种鬼天气赶路,也实在是遭罪,即便是篷车厢内,也有几分严寒。 陈守义在陇西做了三年太守,年纪大了上书致仕,蒙皇上恩准之后,这才收拾了金银细软、带着家眷荣归故里。这位太守的家眷简单的很,夫人前几年病故,身边只有一位掌上明珠,另外就是几个下人。这一路上怕不太平,毕竟做官多年,职司所在,难免与人结仇,循惯例雇了陇西有名的镖局几位镖师护送,一路晓行夜宿,倒也平安无事。 陈家小姐在前面的篷车内,有个丫鬟在一厢陪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这位陈小姐乃是大家闺秀,秀发如云,肤白如雪,明眸皓齿,十分俏丽。这一路行来,别人早已困顿,唯有这位大小姐十分喜悦,陇西乃是客居之地,洛阳才是故里,近乡情怯,然而故里情深。
陈小姐掀开厢帘向外瞧了一眼,车辚辚,马萧萧,似乎一时半会没有尽头。陈小姐正欲放下帘子,忽然瞧见了路旁树下蜷缩着一个人影。陈小姐忙不迭的娇声喊道:“停车!” 那小丫鬟正打盹,猛听小姐叫嚷停车,顿时吓了一跳,掀开前头帘子就喊道:“停下!小姐让停下!” 车队停了下来,有个内罩劲衣,约莫四十余岁的汉子拍马走近篷车,问道:“陈小姐,有甚么吩咐?” 陈小姐手指那个僵卧的人影说道:“树下倒卧一人,请周镖头看上一眼,看还有没有救?” 这位周镖头其实早就看到了倒卧地上的人影,而且辩出那是一位年青男子,不过镖局在外都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护得事主周全那是第一要务,一般不愿意节外生枝,听到这大小姐的吩咐就笑道:“大小姐不知,这路有冻死骨,乃是寻常的事。这种风雨天僵卧不动,十有八九早就死了。天晴之后,自由乡里人替他收尸,大小姐是尊贵人,还是不要理会这些!” 陈小姐一听不乐意了,板着俏脸道:“周镖头,俗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去察看,就断人生死,和草菅人命有甚么区别。” 周镖头暗道这大小姐不懂人情世故,十分幼稚,这时后头陈老太守却下了篷车走了过来,问道:“玉娇,怎么啦?” 大小姐芳名唤作玉娇,当下娇声急道:“爹,你快去看下,那里卧着一个人。” 待弄明白怎么回事,陈太守径直去了树下,将昏死多时的唐靖雨翻了过来,用手背放到他嘴唇边试了下,然后伸手搭上唐靖雨脉门眯眼默察,良久方睁眼吩咐道:“抬到我车上去!” 怪道陈小姐好心肠,想是陈太守言传身教之故。这陈太守出仕多年,难得仍有几分古道热肠,也不管地上这男子病歪歪水淋淋的,直接吩咐抬到了他乘坐的篷车,然后又将棉布包裹严实的茶吊子里倒了一杯热水,给唐靖雨喂下了,又给他盖好了薄被。 陈玉娇早就下车过来了,瞧了半晌,奇道:“爹,喝一杯水就没事了?” 陈太守没好气道:“这荒郊野外,又哪里请得到大夫。俗云病由心生,爹虽略懂歧黄之术,也不过看出此人内有沉郁,外感风寒,加之气脉壅滞,郁郁寡欢,这才一病不起。不过此人脉相虽弱但沉稳,该不会有性命之虞。爹还有一副治伤寒的秘方,前头到了打尖的客栈,抓了药吃上几服试试!” 陈太守也太过自谦,这番诊断功夫,内外结合,丝丝入扣,如唐靖雨能听见也会大家佩服,只怕寻常大夫绝难望其项背。 再走十余里,果然觅到了一处客栈,在院里圈了车辆,给马匹松了驾辕,将唐靖雨抬进了房内,众人自去用饭。 陈玉娇守着陈太守写了一张方子,然后吩咐一个家人去抓了几副草药,陈玉娇亲手煎了,让那叫小媚的丫鬟喂唐靖雨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