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两肋插刀
冯笑秋压住心里的惊恐,不动声色道:“曹沫?昔有曹沫以一把匕首使桓公尽归鲁国之地,名动天下。阁下以这刺客第一人为名,志向必然不小。” 曹沫笑道:“冯兄不必如此客气,我叫曹沫只因我无论做什么都只能稍陪末座,我父亲对我失望至极,是以取名,冯兄万万不可弄错。” 冯笑秋道:“曹兄胸中盛有江河,嘴上却如此自谦,小弟真是望尘莫及。” 曹沫瞧着冯笑秋奇怪的笑了笑:“据我所知阁下并非如此爱拍马屁之人,如今却句句好话,难道是有求于我不成?可是我身无长物,更无一技之长,兄台若有什么看得上眼的尽管开口。” 冯笑秋道:“既是如此,小弟若再不说真话实在是瞧不起曹兄了。” 曹沫大笑道:“我就知道你刚才没有一句真话,快快道来。” 冯笑秋盯着曹沫手里的丝带,道:“不知兄台这手里的丝带是哪里来的?” 曹沫瞧了瞧手里的丝带,笑道:“原来你看上了我这丝带,难不成是想要用来送给心上人?” 冯笑秋道:“据我所知,这丝带是我一个朋友的,他把这丝带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让这丝带落在别人手上的。” 曹沫忽然皱了皱眉:“现在这丝带在我手上,这么说来你那朋友难道已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冯笑秋盯着他不说话,曹沫抬起头也盯着冯笑秋,正色道:“不瞒兄台,这丝带也是别人给我的。今日我替老板做了件让他高兴的事,所以他就赏了我这条丝带,他说只要我把这条丝带带去吟松阁,就会有人出价要我这条丝带,而且是我要多少别人就给多少。” 冯笑秋瞳孔开始收缩,曹沫接着道:“这虽然是大老板给我的赏赐,但谁都知道他小气的很,连自己吃穿都舍不得,又怎会给我这么大的便宜,我又怎会相信这种鬼话?” 冯笑秋问道:“你的老板?难道是洪平斋?” 曹沫摇摇头,道:“我不过是跟着洪老爷子学一门手艺而已,连古物斋都不是他的,他又怎会是大老板?” 冯笑秋皱眉道:“谁都知道古物斋是洪平斋一生的心血,你却说那不是他的,难道古物斋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 曹沫忽然怔住,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喝酒误事,误事啊。” 曹沫摇着头,道:“这本是秘密,在下刚才不小心说漏了嘴,冯兄可千万要装作没听见,不然可就害苦小弟了。” 冯笑秋点点头,道:“在下明白,只是我那朋友说不定已遇险,还请曹兄告知你那老板是谁,人在哪里,我也有地方好询问一番。” 曹沫摇摇头,道:“这是秘密,大老板的身份以及住处我都是不能说的,实际上根本就应该没有什么大老板的。” 冯笑秋皱着眉不说话,曹沫瞧了瞧他,叹了口气:“罢了,谁知我今日遇着冯兄,说了不该说的话,算我倒霉。我虽不能说出大老板是谁,却可以去找他,若是有人在身后跟了去我也没法子。” 曹沫放下几个铜板,站起身就走了,居然把那丝带留在了桌上。 冯笑秋瞧着那丝带不说话,抓起丝带放在怀里就跟了上去。 曹沫已有几分醉意,所以路走的并不快,他并不着急,着急的是别人。 他们走过一条长街,这长街想必白天热闹的很,因为现在街上狼藉一片,白天有的东西现在街上都留着一点,看起来破败不堪。 繁华过后,通常只剩落寞,竟连这长街也不能躲过。 可至少它繁华过,就算落寞了也有曾经的繁华可以回味。 那些没有繁华过的长街呢? 那些没有繁华过的人生呢? 在年华老去时能回味的是什么? 一条街道是否繁华通常是人来决定的,一个人的人生是否惊艳又是谁决定的?是别人还是人们自己? 忽然有几人打马而来,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在一家药铺前停下,噼噼啪啪的敲个不停,不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不耐烦的抱怨声:“敲什么敲?难道要死人了不成?” 门刚打开一块那几人就押着那店伙走了进去,那店伙连半点火气都没了。不一会儿那几人就搬着一大堆药放上了马车,立刻上马离开了。 冯笑秋往前没走多远就又瞧见有几人打马来在那间药铺门口停下,门还没关,那几人就冲了进去。看他们衣服的质地都是上好货色,穿这种衣服的人本不该如此无礼的。 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声:“什么?就这么几味普普通通的药你这么大的药店居然没有,你信不信我砸了你的铺子?” 冯笑秋一听到这声音就立刻知道是谁了,竟然是薛月星! 他如此着急难道真是薛家出了什么事?薛岳号称中南一剑,就算府中无其他高手,他自己就是顶尖高手,难道他都被人暗算了? 那店里传来店伙赔笑的声音:“我这是沁阳最大的药店,无论什么药都是有的,只是在女侠来之前已有一伙人来将这几味药通通买走了,连库房里都搬完了。” 只听薛月星跺脚道:“又是这样,这已是沁阳最后一家药铺,此人跟我家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下此毒手,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只听另一人道:“事已至此,我们只有先赶回去看看管家那边有何进展,再好好商议一番。” 这声音竟是喻子佩,这声音听起来虽很冷静,但语气已有几分焦急之意。到底是什么人遭了道竟让喻子佩这样冷静的人都开始沉不住气。 那几人出门来立刻打马离开了,却把之前攥在手里的纸张丢在了地上,冯笑秋忍不住过去捡起来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何首乌、人参、附子、川乌之类的大热之药,那人难道中了寒毒不成? 这几味本非什么珍稀之药,随便一个药店都可找到,那人既能下毒,为何不下一些见血封喉之药?偏偏下一些不会立刻致死之毒,再把城中所有的药都买尽,下毒之人兜这么大个圈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冯笑秋抬起头来时见到曹沫忽然不见了,他大惊失色,随即追了过去。 他沉思的时刻并不久,曹沫走的也并不快,可是忽然不见了,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冯笑秋立刻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好友此刻危在旦夕,自己却还有心情去管别人的闲事。他随即冷静下来,他知道着急不但没有半点用处,反而会坏事。 曹沫走的并不快,他也绝不会忽然就失踪,除非他已到了大老板的府上,所以才会忽然不见。 冯笑秋立刻抬起头四周瞧了瞧,这里是繁华的街道,四周都是一些店铺,只有不远处有一间青砖殿宇,门口还有两只石狮子,看起来威风凛凛。正门上挂着一块漆着红油漆的匾额,四周雕着金龙,上面用小篆刻着两个字“邱府”。 这里只有这一处地方看起来像是一个大老板住的地方,冯笑秋走到石狮子前,已在想法子准备跃过这面墙。 这墙至少有三四丈高,他的轻功决不可能一跃而过。 冯笑秋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然后一跃两丈,奋力一扎,那把匕首就插入了墙中。他一个翻身,脚已勾住了墙头,然后拔出匕首,绕着墙面转了转,一只手已搭在了墙上。 这身法既不好看,也不体面,江湖高手是决不会用的,难怪薛月星会嘲笑他这是恶狗翻墙的功夫。 只是冯笑秋并非高手,所以也不用讲体面,对他而言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难看些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冯笑秋虽然爬上了墙头,但墙后真正有什么他并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这里面的人一定会把他当歹人来对付,因为若是有人三更半夜闯进他的家他一定会把那人当贼办的。 这里是不是真是大老板的住处?吕蒙正是不是真在大老板手上?他准备用什么法子救出吕蒙正? 这些问题他并非没有想过,只是他知道就算想也没什么用处,就算想破头也还不如进来闯一闯。 他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是不能想的太多的,因为考虑的越多顾虑也会越多,到时还没开始走前方的路,他自己的想法就已吓得自己不敢往前走了。 跃上高墙虽然困难,但要往下跳就容易得多。 这世上的事岂非都是这样? 往上走时困难重重,但往下跳简直像是在飞,那坠落时甚至带着一丝邪恶的快感。 他刚跳下,四周就亮起了火把,他前方不远处的大厅前有一人正坐在一张雕龙的椅子上冷冷的瞧着他,他这才看清四周的人竟都手持弩箭对着他。 这些人难道一直在等着他? 这些人怎知他会来? 此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就算曹沫带他来了这里,但他并没有要他进这座房子。 这些人看起来在这里已等了很久,他们也的确是在等一个人,但绝不是冯笑秋,看那人的神色已把冯笑秋当成了自己要等的人,现在冯笑秋就算浑身是嘴那人想必也不会信的。 冯笑秋忽然觉得自己跳进了一个陷阱,可会他怎么进的这个陷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甚至是他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跳进来这个陷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