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好对手（四）
“好孙儿，咱们府郡的这些个青年俊彦难得在今日共聚此地，你便出题吧！”宋老太太掩口一笑。一时间，大厅之内鸦雀无声，全都在等着宋绯红与众人口述这文比招亲的第一道难题。 宋绯红虽然又羞又惊，但是眼下已然无路可退，无奈之下便一咬牙，望着不远处的一片荷花塘，轻声吟道：“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这是意喻她现在的心境，本无招婿之心，却因为冯家咄咄逼人，老祖母被逼无奈才顺水推舟摆出文比招婿这码戏，不仅扰乱了本该喜庆和谐的寿宴，更是搅扰了自己平和静谧的生活。 古人常道：闻弦知雅意，观字睹人心，宋绯红写下的这副上联，已然向众人表露了自己还不愿嫁人的心迹，张文若听了这些，又见到玉人一脸苦楚，也对宋绯红眼下的困局感到无奈至极。 然而，其他的仕子才子们可没有这般怜花惜玉的想法，现在他们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率先破题，从而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抱得美人归才是正理。如今宋绯红出题了，也就是说文比招亲已经提上了章程，在场的众人可都是人精，一想到文比得胜者的诸多好处；什么才名远扬、美人在侧、又能籍此攀上宋家这尊大佛，权衡利弊之下，他们自然直到该如何谋算；其中尤以冯智为甚，有冯媛这个麒麟才女的meimei帮衬，这对于他来说，可谓之天赐良机；于是，趁着众人埋首苦思如何破题之际，他便悄无声息地往冯媛所处的席位踱步过去。 张文若可没有这些个花花心思，他深知自己已经定好亲事，与宋绯红之间早就断绝了缘分；再加上李家大丫和孙家幺妹之间的纠葛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而且自己从家中出来已经过了许多时间，二叔那里也是一直杳无音讯；先前发生的诸多关节，都已经让他疲于应付无所适从了，若是现在再多了个宋家的三小姐从中掺和，那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是故，现在的张文若满心只是盘算着如何从眼下这场闹剧中脱身！ 而就在他神思游离之间，却忽然看到了冯智一脸鬼祟地往一处走去，而在那边却端坐着一个身着彩衣，面若洛神的窈窕女子，正眉目带笑地打量着自己；那人正是冯家人在此次文比上仰仗获胜的最大王牌，冯媛此子！她虽不曾言语，但是一脸的笑意却是让她显得信心十足，高深莫测；张文若一见此女，就莫名的心惊，待到他见到冯媛探首过去与冯智咬耳细语一阵，冯智便开始一脸诡笑地望向自己之后，心中更是大惊，张文若心里明白，冯智这副笑容有恃无恐又充满挑衅，想来定是从冯媛那里得到了答案，而自己若是再这般的犹豫不决，这场文比的初战首胜怕是要被冯家人捷足先登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比对楹联本就不是我最擅长的，虽然宋绯红出的这个上联不是什么绝对，但我又不是真的名仕大才，这一时半会的….还真就难住我了！…等等，我得稳住，这个上联不难，只要静下心来仔细揣摩一阵，肯定难不到我的！…这个上联是个啥来着…绿水？…那我对青山！…然后是本无忧…那对原有绿？青山原有绿？….最后是因风皱面…为雪白头？青山原有绿，为雪白头？我了个去，这是什么鬼！ 望着冯智一脸悻悻地走了过来，张文若的额头上不禁浮出一层细汗，心里急躁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就差抓耳挠腮、上蹦下窜，与众人面前上演一处猴儿戏了！ “这位姓张的仁兄，我见你一头大汗又是满眼精光的….可是想出下联？”张文若的急躁表情自然瞒不过冯智的双眼，只见他不动声色地来到大厅中央，望着张文若暗挑嘴角，满是挑衅地问道。 “差不多吧！”张文若被冯智一句话堵得气有不顺，一脸悻悻地回了一句，“多谢这位姓冯的仁兄关心，此联如何破题，张某自然省的，倒不用仁兄多管闲事！” “也就是说…”冯智带着一脸鄙夷的笑容，拖长语气，环顾四周，大声问道：“仁兄已经想好了下联？！” 他为了吸引众人的目光，刻意把声音放大，再加上冯智出身特殊，宋家之所以与众人当面摆出这场文比招亲也是为了应对冯家人的强势夺人，他的一举一动本就很受瞩目；而如今在他刻意为难之下，果然吸引到了在场众人的关注。 “没错，我确实想好了下联！”在众人审视般的咄咄注视之下，下不来台的张文若不得已也只好硬着头皮死撑下去。 “既然如此，那宋家小姐出的这联便由张仁兄为我等解惑吧！” 见张文若一脸青白，神情急切而又怯懦，冯智也是猜到他是在装腔作势死撑罢了；而为了让张文若在众人面前咽下这枚苦果且让他颜面丢尽，再不敢跟自己叫板，这才使了个伎俩，先声夺人，让他有苦难言。 “这…怕是不妥吧？” 张文若语气一噎，险些被一口唾沫给呛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冯智会在众人面前给自己来了个釜底抽薪的绝户计，让自己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这有什么不妥？既然仁兄想出了下联，那就应该将你的竟是才学示于众人才对！…咱们都是本地的士林举子，才学文章本应同好共享，又何必藏着掖着呢？！…难道，张仁兄是有什么难以明言的隐情不成？…还是说，你才学不够，不曾想出下联，之前这般仅是装腔作势哄骗我等江淮仕子？” 冯智说的含糊，但是满脸的鄙夷却是瞒不过众人的双眼，大家心里明白，冯智这是在借机挑衅；而张文若虽然处境艰难，但是由于他本人名声不显，族中又无根基，众人虽说有些同情，却是碍于冯家的威慑不敢上前为其解围；更有些好事者，为了籍此讨好冯家，竟然当即充当起冯智的爪牙，在大厅之中起哄作势，分明是想携众人之势逼迫张文若就此妥协。 而宋老太翁为首的宋家人见到冯智这般肆意地无礼取闹，不禁面面相觑，脸上的颜色均有些难看，但是碍于今次寿宴上冯家的长辈也来了不少，为了顾及两家人的情分，虽对冯智此举颇有怨言，以致于在场的几个宋氏宗长却是无一人敢为张文若出头仗义直言； “姓冯的，你欺人太甚！”不知何时，宋未央带着一脸怒意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原来，张文若与冯智二人针锋相对，闹得动静不小，自然惊动了宋老太翁为首的主家人；老太翁作寿宴，宋绯红文比招亲，这本是喜上加喜的大好事儿，却被两个小辈之间的私人恩怨搅成一团浑水，宋家人本想出手干预，却自持主家长辈的脸面不好出手，又见宋未央在一旁咬牙切齿地跃跃欲试，老太翁稍稍合计，便遣了这个愣头小子出来为二人调停，却不料宋未央年轻气盛易怒冲动，这才刚过来就见到冯智拿腔作势地咄咄逼人，又见被自己强行邀请过来的张文若被挤兑的一脸难看，情急之下就要为兄弟出头。 “贤弟莫要冲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张文若往前上了一步，赶紧拦住宋未央，又对冯智拱手道：“未央年轻气盛不懂事，还望仁兄看在张某的一点薄面上莫要怪他！” “兄长，你为何拦我？”宋未央不甘心就此罢手，非要触冯智的眉头，以解心中之恨，又见张文若起身拦住他，便大力挣扎起来。 “兄长，这姓冯的鸟人出言不逊，他分明是在借机挑事儿，诋毁兄长啊！你为何还要护着他？” “住口，愚兄自有决断！”张文若忙将宋未央拖到一旁，低声喝道。 “兄长…”宋未央还要再说，却被张文若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这时正好李观海也走了过来，张文若便让李观海看住宋未央，而他本人则又走到冯智身边拱手致歉，“未央年轻气盛不懂事，还望仁兄看在张某的一点薄面…” 和刚才同样的话，冯智只让张文若说了一半，就悻悻地打断道：“未央贤弟与我神交良久，他的脾性我自然知晓，而且我们冯、宋两家本就是归属一郡豪族，本就交情甚笃，两家人的感情恍若一家；而如今未央贤弟虽然言辞失当，令人难堪，但我冯智也是个心怀宽广之人，自然不会怪罪与他；倒是你，张仁兄！你与我冯智初次见面，本无交情可言，而你本人，一无名声，二无功名，三无豪门宗庭，你在我冯智面前又有什么薄面可言？”说完这些，冯智更是挑起嘴角冷哼道：“我可不认为一介泥腿子只因为和我来了同一处地方，踩过同一片土地青石地板，就可以和我冯智攀起交情了！” 冯智此言可谓之字字诛心，恶毒至极；即使是当场看戏的外人都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更别说受尽屈辱的张文若本人了。 他虽然气急，恨不得咬牙切齿暴揍冯智一顿，但是一想到眼下是在宋家老太翁的寿宴之上，还有众人围观，若是现在惹事儿，仅凭自己现在的小胳膊小腿能不能打的过冯智咱们先暂且不说，就说揍过冯智之后，在冯家人日后的报复之下还能不能在义阳的士林立足就很难说。 所以，张文若出人意料地笑了起来，虽然笑得很勉强，很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