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苏无战
吱…… 推开院门，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生气，苏轩的目光在院子的某个房间中扫了一眼，神情中隐约是有着一抹黯然一闪即逝。 从院中的一个木盆里捧了一把水，简单地洗了洗脸，又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水渍，他一转身走入了院子内一间小房子中。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却是多出了许多饭菜，饭菜的量明显不止是一个人的，真不知道他的两只小手是怎么一次性拿得下这么多饭菜的，不过看他那副悠闲的样子，倒像是经常做这种事情。 将饭菜在桌子上摆放好之后，苏轩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等他刚想转身走出房门的时候，一道浑厚的声音却是淡淡地在他的耳边响起。 “又去练武了？” 苏轩身形微微一顿，旋即转过身来，眼帘中，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来人是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一身褐色长袍，衬得身材高大魁梧，刀削般的面孔看起来极为坚韧，眉宇间隐约可见些许凌厉，整个人从外表上给人一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 但是，除此之外，满脸不修边幅的胡茬，和那凌乱的长发，却又是透露着一股颓废之感，两种气质结合在一起，颇有些莫名其妙的意味。 “是的，爹。”苏轩老实地点了点头，回道。 听了他的回话，这人却是摇了摇头，嘴中嘟囔了一句，随即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准备好的饭菜就吃了起来。 虽说那句嘟囔声含糊不清，但是早就听了无数次的少年哪里又会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练武有什么用？” 这句话几乎成了中年男子的口头禅，而苏轩只有苦笑着以示回应，但目光一看到那股从男子身上透露出来的nongnong的颓废气息，心中却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中年男子自然就是他的父亲，当初号称是阳平城青年第一高手的苏三爷苏无战！ 十五年前的苏无战，号称是最有希望让苏族走向辉煌的强者，那时的他身负苏族所有人的厚望，意气风发，热血肝肠。 而他不仅做事沉稳，修炼的天赋也是令人眼红不已，三十多岁便是冲破了开元境的门槛，踏入了聚元境，极有可能在武道的道路上，走得比任何人都要远，整个阳平城为之震荡！ 但就是这么一位气慨豪迈的男子，却是因为一位女子，从此终止了自己的武道修炼，踏上了一条似乎永不回头的消沉之路。 那个女子，便是苏轩的亲生母亲。 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苏轩并不怎么清楚，也只是从族中一些老人那略显隐晦的话语中，有些大致的印象。 他知道自己那位毫无印象的母亲，似乎是来历不凡，而父亲之所以由当初那位最有可能带领苏族走向辉煌的苏三爷，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也是因为她。 相比于最开始时只知道酩酊大醉的样子，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的苏无战已经好了很多，但那抹颓废之感却是丝毫不减。 而且，他还由原先的练武狂人，转眼间变成了一个极为厌恶武道的家伙，这十几年间他曾未出过一次手，更别提习武了，否则的话，按照他的天赋，现在恐怕早就走到了一个让所有人仰望地步。 对于自己的儿子，他虽说不管不问，但当初却是极力阻止苏轩习武，若不是老族长和一群老人的强烈反对，或许现在的苏轩真的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罢了！ 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当年的苏三爷，如今却是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过与他朝夕相处的苏轩，却是偶尔能从他那双颓唐的眼睛中，看出深深的绝望，那种感觉，就像是地面上不起眼的蝼蚁，看向翱翔于天际雄鹰般的无助。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当初的那一年里到底遭遇了什么，但他却是明白，肯定是触碰到了某种极为刻骨铭心的痛苦，那是一种无助的绝望。 于是，早熟的苏轩，自小就在心底暗下决心，他终有一日要让父亲摆脱现在的颓废，他一定要见到自己的母亲，所以他努力修炼，期望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远。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有了实力就相当于有了一切！ 令人庆幸的是，苏轩不仅修炼异常的刻苦，同时他还继承了父亲的修炼天赋，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或许是天意弄人，这么一位天纵之资，最终也是沉寂了下来。 都是经历了由辉煌跌落到谷底的命运，对于这样的父子二人，阳平城中无人不为之叹息，否则的话，阳平城或许早就出了两位武道高手，而苏族，也早就一跃成为阳平城最大的家族都不止！ 父子二人安静地吃着早饭，整个过程中只有食物咀嚼的声音发出，明明是父子却像是陌生人一般。 苏轩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看着父亲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桌上的饭菜，对自己的事情不闻不问，苏轩低着头啃着手中的馒头，尽管早已习以为常，但心情还是有些低落。 “爹，两个月后的族试，我想参加……”终于，苏轩鼓起勇气，抬起头来，说出了第一句话。 “嗯……” 然而，苏无战仅仅是毫不在意地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抬，继续吃着桌上的饭菜，似乎这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爹，我听说，这一次的族试，家族决定将重新确立家族族长继承人的身份……”压下心中的落寞，苏轩抬起目光，语气中隐隐有些怒意，当然，这怒意并不是针对于苏无战。 闻言，苏无战那包裹在长衫中的魁梧身躯突然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眼睛中隐约是流露出一抹特殊的神采。 不过旋即，他却又是微微地摇了摇头，就像往常那般，什么话都没说，似乎苏轩所说的事情跟他毫无关系。 但苏轩却是从他的细微反应中，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想法。 父亲并没有真的自暴自弃，当初那个声称要带领所有族人过上好日子的苏三爷，并没有真的远去，他并没有忘记家族，一如他不可能忘记母亲一般。 他曾无数次在夜里，看到父亲一个人坐在清冷的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神情黯淡。 他也曾见过父亲在每年的某个特定的日子里喝的酩酊大醉，胡乱地说着话。 这样的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怎么可能会抛下一切？ “娘……” 每当心中略过这个略有些模糊和陌生的字眼，苏轩瘦削的身体内总会生出一股别样的感觉，他的脑海中，对于自己的母亲，从未有过点滴的印象。 但是，一直以来，他的内心深处，总有一道模糊但却格外温柔的身影…… 尽管从小到大，苏轩从未问过苏无战任何关于自己母亲的事宜，而后者也从没主动跟他提起过，苏轩知道的所有关于母亲的事情，都是从族中老人那里听来的。 但这并不影响苏轩心中，对于那个女人特定的情感。 “爹。” 忽然间，苏轩猛地抬起头来，目光中闪动着异样的神采。 “嗯。”苏无战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我会将娘亲找回来的！” 苏无战捧着大碗的手掌微微颤动了一下，空气中，在某个瞬间，似乎连元力都有些紊乱。 但下一刻，他咀嚼了几下口中的饭菜，随后大口眼下，放下手中的空碗，看着苏轩那张坚定的脸庞，似乎是自嘲的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不过，在踏出房门的前一刻，他忽然又微微欠过身子，淡淡地问道：“你知道那样做，需要什么样的实力吗？” 闻言，苏轩骤然抬起头来，看着房门出站着的那道身影，本是失落的脸上却逐渐浮现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以前，凡是与娘亲有关的事情，父亲一概都是从不回应，但是今天，他终于第一次正面回应了自己的话！ 稍稍吸了口气，苏轩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白馒头，尽量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道：“孩儿不知，但孩儿会一直努力下去，不管前方的路有多么难，都不会放弃，直到见到娘亲！” 少年的话语回荡在房间之中，固然稚嫩但却坚定无比。 听了这句话，苏无战高大的身形微微一颤，回过头来，看着苏轩的一双眼睛中，那抹挥之不去的慵懒似乎在瞬间变得犀利，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势慢慢地攀升！ 但，这种感觉只是持续了一瞬，下一刻，苏无战又是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轻笑了一声，随即转过身去，大步跨出了房门。 “爹，我一定会做到的！” 少年猛然从凳子上站起，拳头紧握，冲着那抹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身影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