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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西窗月,月如玦(2)

    “如此说走便走了?”阿七怀中抱了二喵,口内自言自语道,“。。。。。。到底是个怪人。”眯眼望着那浅青身影消逝在淡淡晨光之中,心下无端生出些怅然——细想想,此番这亓修泽比之先时,人倒和顺了许多,话也比从前多了些,又是个绝顶聪明的人,长相也生的十分讨喜,若不再与自己提试毒之事,与他结伴同行,必能省下自己不少心思,说来也还不错;如此一想,到底还是自己太过矫情,人家又未言明,如何就一口辞了人家,莫不就是嫉恨人家衫子穿的比自己洁净些?

    如此一嗟三叹,磨磨蹭蹭向亭后牵了白马。正欲赶路之时,几声鹰唳划过苍穹,旷野间平添几分萧杀。阿七只觉臂上一沉,却见二喵正死死盯着天际,脊毛直立,头一回皱起小鼻子,亮出小小两颗獠牙——

    阿七瞧二喵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将指尖挠着它笑道:“怕了?”一面说,举目四顾,果见一尾金斑鹞鹰恰在头顶不远处回旋,继而便是直直一个俯冲,电闪般自半空疾坠而下,被起伏不平的土塬挡着,竟不知落往哪一处去了。

    坐在马背上遥遥望着,阿七喃喃失神道:“好俊的鹰。。。。。。”

    。。。。。。斑羽映着晨曦,点点好似浮金,玄青铁爪遒劲如松,紧紧箍住一副青铜狼头护臂。

    “金布——”褐发女子轻唤道。唇畔隐隐露出笑靥,容颜绝美,令天边流光亦失了几分颜色。

    金斑鹞鹰立在女子臂上,任她抚弄,极为乖驯。

    女子一袭银白戎装,装束既不似祁人,亦不似西炎人,身畔簇拥着十数名腰挎弯刀,背负强弓的黑衣骑手,身后则是长长两列车马,内中多是老弱妇孺,车架之上载着毡帐,又有人赶了牛羊随行,竟似举族迁徙一般。

    抬臂放飞鹞鹰,女子摘下风帽。红宝抹额下眉峰秀丽俊挺,褐色双眸中透出青金般点点碧色——美目流转顾盼,转瞬已换了一副讥诮之色,“衍军大部今日未时集结,西出潼口。舒韦逊一去,青潼便是一座空城,咱们正可赶在今日,往城内会会九殿下与他的旧友,还有那位衍国公主——”

    。。。。。。荒草杂生处一片低地,河滩早已涸竭,阿七却被二喵带着,寻着一汪浅水。

    见那水清可见底,水面之上又氲着淡淡雾气,伸手一探竟是温暖宜人——阿七喜出望外,取来水囊灌满,又蹲在水边洗手净脸。

    二喵也趴在阿七脚边喝得肚皮滚圆,饮罢拖着愈发见长的细长尾巴,一头扎进草丛中,东嗅西嗅。

    一下马便有些困顿难支,又心知二喵不敢走远,阿七便向水畔沙地上一歪——四下里无风,日头渐高,晒得身下沙砾愈发暖热,阿七呵出极长一个哈欠,将要阖目打盹,却听不远处草丛背后尖尖细细几声怪叫。

    赶忙爬起奔了过去,只见草丛后二喵正与一尾鹞鹰两相对峙——鹞鹰金喙乌爪,皆如利钩一般,双翼架起,身形凶猛无比;对面二喵则炸起稀稀拉拉几丛背毛,望去不过比沙地里的土耗子稍大些,显见是落了下风。

    阿七喊一声“二喵!”二喵果然应声而退,掉头便逃。不料却被身后鹞鹰狠狠啄住尾毛,二喵“吱——”一声窜进阿七怀里,尾梢处已秃了一片。

    这厢二喵躲在阿七身前,添了些胆子,仍不忘回头向那鹞鹰呲牙示威,却不知阿七人已愣在当场——

    被日头照着,眼前白花花一片,心下暗道,自个儿好歹算个女人,女人瞧见女人,有何大不了的?面上却仍是窘得微微发烫,眼睁睁望着对方寸缕不着,自水中赤足走来,离自己越来越近——硕大一双胸乳近在咫尺,比雪还白上三分,肩后湿发如瀑般直坠脚踝,纤腰丰臀更是惑人心魄——阿七微微别开眼,清了清喉咙,“冒犯姑娘,实属无意。”

    西炎女却轻轻一笑,开口道:“它是我的。把它交给我——”

    此时阿七才看清面前这张美艳至极的脸庞,左额处虽有小小一片弯月烙痕,却丝毫无损她的容貌。

    阿七曾隐约听闻,炎祁之交,众多部族皆信奉山神,而各个部落中的祭司,多在右侧额间烙一枚新月。传闻中唯一烙在左额的,是颁多贺的祭司,亦是唯一一名女祭司,在祁人与西炎人口中,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它跟了我很久,”阿七抱着二喵,一面悄向后退,干干笑道,“姑娘你。。。。。。必是认错了。”

    口中说着,却见那女子又欺近一分,仍旧用衍语轻笑着与自己说道:“交给我——”

    “不行!”阿七断然回绝,极快的瞥一眼对方的褐色眸子,竟不敢再去细看——那双眼眸太美,诱人沉迷——阿七只见过一个与这祭司美的不相上下的女人,却是在她年幼时,在乐浪海东——许或只因这副容貌,她们便可令人臣服在脚下,甘心受其驱遣。

    正自犹豫是否该跟二喵一般掉头逃走,额头却被一根冰冷的指轻轻划过——

    只见祭司口中念念有词,稍后附在她耳畔低声笑道,“你逃不掉。。。。。。用不了多久,你会乖乖带着它,一路沿着我的车辙,回来找我。。。。。。”

    额间一阵酥麻,继而又有些发紧,阿七立在原地愣了片刻,低头一看,两人胸口已碰在一处——对方身姿傲人自不必提,而自己前胸鼓鼓囊囊,却只因揣了一个二喵。眼见着自己已退至水边,而对方并无先行离去的意思,阿七竟伸出两指推开了近在身前的一双雪乳——果然十分软腻——心下暗自庆幸自己不是男人,口中磕磕巴巴,却理直气壮道:“呃。。。。。。姑娘你。。。。。。不巧刚好压着它。。。。。。”

    那女子并未动怒,身后有婢女走上前来,为她拭干长发,披上在祁地与西炎唯有神侍可穿的绣金白袍,又在腰间束起饰有三枚白石的五色丝带——

    白衣祭司立在水畔,日光下犹如九天仙子一般,美的不似凡人。阿七却早已落荒而逃,未再多瞧一眼。

    逃虽逃了,却不曾走远。松松扯着缰绳,心中悒悒,低头瞥一眼胸口,二喵扒拉着衣襟露出半个脑袋,亦是无精打采——将二喵抓出来,捋了捋前襟低头再瞧,果然不见前胸有什么起伏;再瞅瞅灰头土脸的二喵,阿七不禁哀叹,世上偏偏就有这样的人,叫你没一样能及得上,养头宠物也不及人家神气漂亮。

    见二喵只耷拉着耳朵瞅着地下,阿七不禁晃着它训道:“我没甚么出息便也罢了,倒是你,日日一副邋遢相,吃的比我还多,还这样又小又瘪,谁家狗是你这副样子?嗯?”

    训斥完了,又黯然向二喵道:“许或我一生都是如此了。。。。。。若说起来,扮男人也没甚么不好,既不必精通书画琴棋,又无须绣得出天底下一等一的绣品,也不必非得是世家大族的小姐,更不用生着无人能及的脸蛋和胸脯。。。。。。”说至此处顿了顿,一本正经盯着二喵,道,“若我果真生着那样一副胸脯,他会不会待我好些?当日不会舍得叫我吃那药,如今也不会这样快便聘定肃家小姐。。。。。。要不咱们先回一趟江南,瞧一眼那肃玟秀究竟有多美?”

    即便身处这边镇孤城,京中宸王府来年春日迎娶肃家幺女的消息,传的并未比军报慢上许多。

    二喵坐在阿七怀中正抬头傻呆呆望着她,好大一滴泪突然砸在鼻尖上——阿七用袖口替它擦了,眼泪却接二连三砸在二喵头上。

    二喵不胜其烦,脑袋一缩,蜷入衣襟内不肯再出来。

    阿七顿觉十分无趣,悻悻然抹干眼泪鼻涕,“嘴上一提罢了,哪里就真去了。无论怎样,也得先到了祁山再说。”一面说着,只见稍远处一列队伍朝着北方缓缓行进。而北去不远,正是青潼关。

    “颁多贺的人。。。。。。”许是那女子的美貌确然惑人心智,此刻阿七才猛的回过神来,想起她是颁多贺的祭司,“。。。。。。为何她竟会来此?”

    而细看队列之中,俱是些妇人赶着车马牲畜,并无多少男子——阿七心下生疑,不觉便远远跟在后头。

    那一行人亦瞧见了阿七。一名牧人装扮的男子驱马上前,称白衣女子“博额大人”,唯恐阿七是衍军探马。

    白衣女子抬眼望了望,呵呵轻笑道,“他中了我的法术,迟早会跟来——”

    。。。。。。青潼城内不似潼口那般热闹,街道之上大多门户紧闭,行者寥寥,且皆是匆匆而过,城中各处又有重兵值守。趁守城士卒问询盘查之际,阿七凭腰牌轻易入城,先寻了个开门的店家栓下马,将衣衫面容乔饰一番,又一路小跑折回城门处。

    此时街口已聚了些瞧热闹的闲人,私下里正议论纷纷。阿七零星听得几句,今日城内却有两桩新鲜事,其一颁多贺族人不堪其首领残暴好战,自愿追随祭司来此,以求叶都统庇护;再则便是岚帧公主一行途经青潼,入城暂驻。

    阿七躲在人群中,瞧着那西炎女率众直往城北而去——因前次曾送信到此,阿七识得这路正是通往衍西都统叶子谦设在城内的行营。行营内有几名原在荆河营,如今调拨至青潼关的兵士,与阿七相熟,又恰在这日当值,故而阿七未费多少气力便混了进去。

    行营乃是一座前朝富户的旧宅,内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原本也称得上考究贵气,而如今几经战乱,不久前更被那幽酋多穆一场血洗,劫掠一空,已是满目疮痍。

    中院出入皆是兵甲之人,西偏院却有些年岁不一的仆妇佣人,多为临时招来,由几名管事领着,似在备宴待客。

    阿七趁乱混在其中,一时倒也无人觉察。顶了张簸箕正自东瞧西望,冷不防被一满脸横rou的管事揪住,恶声恶气派去厨下担水。

    老老实实挑满了两大缸,阿七累得腰酸腿软,倚在水缸后头歇气,便听门外廊上有人问厨下管事话,京中口音,十分尖细且倨傲,口口声声自家贵人如何如何。

    阿七料想是岚帧身边内侍。细听了一阵,无非便是吩咐菜式有何忌口,又命人担几桶滚水,却颠来倒去说个没完没了。底下应着的人躬身弯背的听着,又不敢插话,已是撑不大住。

    阿七也早听得极其不耐,起身抄了扁担正欲出去,抬眼便见门外一人阔步走来——赶忙又躲回缸后。

    来人正是呼延乌末。

    细想起来,祁地一别之后,青洲渡上再见乌末,那时起他便一直跟着幽酋沙彻,此处遇着倒也在情理之中。

    阿七却拿不定主意,眼下究竟是否该与他相见?心中一面犹豫,一面竭力向水缸后缩了缩,又缩了缩。不料那乌末却来去匆匆,灶间内粗粗巡视一番,径自往别处去了。

    人一走远,阿七便觉心内空落落的有些懊悔——兄弟一场,无论日后还能否重逢,重逢后又是敌是友,自己如何就不能磊落坦荡些,与他见上一见?

    如是想着,人已起身走向灶边,向锅内舀了两桶滚水,拎着木桶跟了出去。

    一路走来,廊上立着不少戎装侍卫,个个见她拎着木桶看似十分卖力,竟无一人瞧出异样,更无人出言相问。

    不多时两侧待客厢房阿七已转了大半,终是将心一横,问内中一名侍卫道:“方才有位公公往厨下要滚水,小的初来乍到,不知贵人却在哪一处?”

    那人便抬手指了指稍远些一处偏院院门。

    阿七装模作样探头瞧了一眼,又攒了一脸笑,道:“另有位九殿下也要了水,不知又在哪一处?”

    那人先是指了另一处,继而眉头一皱,将个阿七上下一番打量,只见她衣着寒酸,面色黝黑,腮边更挂了几抹炭灰,瞧着甚不舒爽,便蛮声喝道:“瞧见你这腌臜相,岂不冲撞了贵人?水放下,人快滚!”

    阿七立时苦下脸来,迭声道:“是是!”搁下一桶,自往另一处去了。

    人未走近房门,当头便被锃亮一柄弯刀拦下——两腿着实颤了一颤,亦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自顾自陪笑道:“叶都统唯恐招待不周,特命小人将寻常无人的几处再好生洒扫一回——”

    正说着,侧房门扇被人从内推开,恰有一名婢女将帕子遮了口鼻,满眼厌弃之色,唤阿七进去洒扫。

    几处空房接连清扫下来,果然便寻着自己要找的人。阿七却犹犹豫豫躲在暗处,不知是否该先听一回壁角——

    初遇呼延乌末是在雁鸣,凭着他手上一枚鹿骨扳指,又取了个祁人的名姓,道自己在北祁牧马,便想当然认为他是祁人。而此刻瞧着他凝神望向白衣祭祀的侧脸,阿七才恍悟——深目鹰鼻,可不更像西炎人多些?

    忽而想起暄曾与她说过,“。。。。。。你果真以为,你那乌末兄只是一个北祁的马贩?”

    她倒宁可信乌末只是马贩。可眼下,心口却似被重物压着,沉沉的发闷。

    只听乌末嗓音平平,用祁语向那白衣祭祀道:“阿古金娜?喀哲大人?究竟该如何称呼阁下?”

    “我不懂贱奴的话。”祭司微微眯眼,暗影中双瞳变作奇异的金褐色,透出傲慢与讥讽,她用西炎语答道:“殿下请叫我博额。”

    两人一开口,阿七不禁苦笑——自己全然听不懂他们所说,只勉强听出“喀哲”与“博额”,乃是祁人与西炎人各自对祭司的敬称。

    “正是阁下所说的贱奴,”乌末望着对方冷冷道,“将乌末从饿狼口中救出,又将乌末抚育成人。”

    “呵呵呵——”祭司旁若无人的轻笑着,继而又靠近乌末,悄声道,“果然如此。他们用牲口的奶水将你喂大,你便忘了自己身上流的,是多么高贵的血。”

    “便如神山向南北各自延伸的两脊,”乌末居高临下的望着祭司,“神明同时庇佑西炎与北祁。”

    “不。”白衣祭司眼底的笑,既似撩拨,又似挑衅,美艳的唇轻轻开合,“贱奴永远是贱奴。我险些忘了,你亦有一半,是贱奴的血。。。。。。”一面说着,又将手抚过他的眉眼,望着那双墨绿的眸子,喃喃道,“。。。。。。你可曾,为自己感到过耻辱?”

    乌末手中的月眼抵上祭司美玉般的脖颈,“她是世间最高贵的女人。若再敢诋毁她,我便杀了你。。。。。。莫要忘了,你的身上,亦有祁人的血。”

    “你说的不错。”祭司冷冷笑着,对紧贴在喉间的利刃视若不见,“阿古金虽得以侍奉神明,却带着永世无法涤净的耻辱而生。只要阿古金活着,终有一日,颁多贺的战马会踏平贱奴们的草场,烧光他们的毡帐,杀尽他们的男人——这是山神降下的旨意。”

    乌末牙关紧咬,忽而用衍语沉声说道,“你疯了——”

    “殿下是说我么?”祭司亦用衍语说道,“那么殿下你呢?衍国人最是阴险,道貌岸然,为着一己之私,便不惜出卖自己的皇帝与子民——殿下却肯听信他们的花言巧语,背着颁多贺另立盟约——岂不比我阿古金还要疯狂?”

    乌末收起月眼,连同他的怒气,斩钉截铁道:“乌末别无所长,唯有一样,便是从不背叛兄弟——请阁下务必将此话转告多穆。”

    祭司阿古金紧紧盯着乌末,半晌,忽而挽唇一笑:“时隔多年,殿下仍是丝毫未变,空有一身中土侠义,却独独少了君王之气——当日赵衍宁王世子前往祁地,我派去的人并未得手,却也得了些殿下的消息。未料到,殿下那般行事,不为阻止衍祁联姻,单单只为与赫连格侓的兄弟之谊。到头来又是如何?损兵折将,徒劳无功,只落得被那赵暄一顿算计。殿下究竟如何才能明白,雄狮勇猛,却未必敌得过狡诈的猎手——”

    此时另有一个人声响起:“二位只当我不在房中么?即便当我不在,此地人多眼杂,亦要留心隔墙有耳。”沙彻自上首起身,走来替乌末与祭司添茶,“这衍国的茶,少了酥酪与盐巴,还真是寡而又淡!也不知当日格侓兄如何喝得惯?”

    眼见着乌末眸光一冷。沙彻陪笑道:“竟又说错了话!稍后叶都统与慕将军设宴,我先自罚便是!”

    。。。。。。阿七怀抱扫帚,歪坐在蛛网密布的耳房房梁上,抬眼便可瞧见西山墙上青砖所砌菱形风窗。日头近了正南,又渐渐偏西——她已赶不及午时归营随军出关,即便再追了去,亦难逃惩处。

    而眼下,与呼延乌末似也不必再见——心中一时道不出究竟是何滋味。

    她行事虽兴之所至,从无章法,却也曾有过许多念头——

    最初,曾想过有朝一日能与继沧浦儿一道,辞了恩主,往江北寻个繁华城镇,城郊处开间茶水铺子;继沧管账,浦儿采买,自己做做那跑堂的伙计;生意虽薄,不过供人歇脚纳凉,却能听得南来北往的趣事逸闻。

    稍后些,她遇着本不该遇的人,动了本不该动的心思,现今想来俱是痴妄,不提也罢。

    再往后,便是想着自祁山回来,随一队商贾向西炎游历,穿过沙漠,直抵古书中提及的瀚海。若有幸,伴在身边的,许或便是曾与自己指祁山为誓,此生福祸共担,永不相负的异姓兄弟。

    如今看来,这一个个念头,已皆尽落空。

    掌中握着一方竹片,心里头却似无痛无感。

    天光早已暗去。自昏睡中醒来,透过砖缝,山墙外,半空中,弯月如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