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西凉行(二)
马遂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个信息在他的脑海中,有太多的疑点,而最大的问题就是,李跃是怎么知道的,李跃仿佛知道他的疑惑,明白他的内心一般,忽然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将原本严肃沉重的气氛给一下子弄没了,轻松的说道:“你就当我是在睡梦得到这个天机的吧,但是你说的没错,本公子就是天命之子,你知我知哦。”噗的一声,将油灯吹灭,一个溜烟就钻到床上睡起来了,唯有打地铺的马遂一个人在思索,时而激动时而惆怅,更多是迷茫,迷迷糊糊就进入了梦乡。 在西州逗留了几日,李跃也了解这里一些风俗人情,而西北大地上唯马姓最为昌盛,脑海中不由得联想到三国时的马腾马超父子,以至于此地十有其一都是姓马,自从唐朝实行将关中的百姓移民至此以后,外姓才慢慢居多。李跃也借机问过马遂,马遂才据实相告,原来马家自魏晋南北,五代十国之后,逐渐没落,马家本族早已分崩离析,不过马遂的确是西凉马超的后代,而且一直延续着男必习武的风俗,而西凉马家的族训只有一条就是“落叶归根”。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原本家中还有一些积蓄,但是说到这里,马遂就没再说下去,可能是跟他的母亲有关系,自此之后,为了避难父亲带着他们兄妹背井离乡,流落异乡。 至于马遂到底是为了何事避难,李跃也没有追根问题,因为西州处于北庭都护府的中间地区,所以只是带着李跃看了一些旁边的地区,就这样十天之后,李福跟王石也来到客栈,四个人聚在一起,王石已经将三百两银子全部分给了那些遇难的兄弟的家属。这里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三个人向王石告别,并且李跃跟王石约定最迟明年回来这里找他。 依依告别之后,三个人悠闲的策马行走在大草原上,风景优美,一眼望去,辽阔无边,李福问道:“公子,我们这就准备回长安吗?” 李跃眼神专注的眺望着前方,打趣道:“是不是怀念长安的幸福日子了,这次回去也该给你娶个媳妇了,如果看中了那个姑娘,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母亲,让她帮你搞定,跟了我这么多年,眼看也老大不小了。” 提到娶亲,李福一下子害羞起来,没了往日的机灵劲,突然,李福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脸委屈的问道:“公子该不会是想让我一个人回长安报信吧。要说亲手怎么也得你来帮我看,怎么能麻烦夫人她老人家呢。” “哈哈,还是你小子机智,我有事缠身暂时还不能回去,既然上次遭遇马贼的事情传到了长安,父母肯定担心坏了,还有少夫人跟雪舞她们必然也心里牵挂,我已经想好了,这里有三封书信,你找一个商队到达肃州,将其中一封交给那位程刺史,他自会派人一路护送你到长安,另外两封信到了长安,分别交给我父亲跟香儿,让她们不要担心,十月份以前我跟志远一定会安然到达长安的。” 李福仍然是一脸的不情愿,不过他也知道李跃决定的事情,是不可能更改的,小心的将三封信装起来,然后拿了些银两盘缠,叮嘱李跃注意安全,平时保重身体,然后就一脸不舍的揣着马匹绝尘而去。李跃静静的看着影子在眼中越变越小,消失不见,将心中的感情掩藏起来,恢复了片刻,看着身边一脸不解的马遂,李跃扬鞭直指西北,扬鞭夹骑,马嘶长鸣,宣泄在无尽的草原上。再往西,就是无尽的戈壁! 而李跃真正的目的地,是位于北庭都护府以南的安西都护府,一路上随意可见兵士的调动,因为安西四镇紧挨着吐蕃,再往西就是中亚等国,可以说大唐帝国的最前线,平时大小战争不断,人们都已经对士兵的调动习以为常,而李跃却是第一次看到,非常仔细的观察这些兵士,大唐的士兵基本上都是衣架鲜明,头盔钢帽,手持长枪。还看到过一次大量的陌刀手,雄邹邹气昂昂的,战斗力非凡,应该就是大唐最精锐的军事力量了。 穿过塔里木河,也就是后世的新疆中部,再往下,沿途所过之处,人烟稀少,大多是兵役,这天,李跃跟马遂来到了安西都护府的治所龟兹镇,也就是安西四镇之一,雄城高昂,尽显苍凉的气息,不知经历了多少年风沙的气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两人下马进城,守城门的是几个穿着朴素的老兵,看起来年事已高。 李跃走上前问道:“老人家,龟兹镇乃安西重镇,为何守城门的却是你们几个老兵啊。” 面对李跃善意的问题,老兵慢慢的站起来说道:“年轻人,精锐的士兵要么在前线上阵杀敌,要么就在边关驻守,城门上有重兵把手,只不过这些简单的活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来做,我们也就只能做做这些闲职了。” 马遂跟李跃登记造册,略带悲哀的说道:“老人是被流放到此地的吧。” “哎,祖上犯了罪,流放期将满,总算是熬到最后一辈了,可怜了我的孙子年纪还小,家中只剩下我们爷俩,眼看就要年过花甲,时日无多,以后谁来照顾他啊!”老人说着说着眼角就湿润了,老泪纵横,这时李跃才看到不远处,一个瘦小的孩子捧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一字一句的背着。也许是看到爷爷在哭泣,撒着腿跑过来用小手抱着爷爷,用手指擦着泪花,也跟着哭起来。 爷孙两人抱在一起,这一幕,令李跃十分动容,一个流放边疆的老人,要养活自己,还要把一个孩子拉扯大,已经很不容易了,却还不忘让孩子读书,李跃既同情又无奈,从怀里掏出十两的银子,说道:“老人家这些银子你收下吧,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年纪大了,还要保重身体才是,这孩子眼看就要长大成人,你能够在这么艰难的生活环境下让孩子读书,实在令晚辈钦佩惭愧。” 老人看着这一大笔钱,他一年的俸禄都不到三两银子,没有丝毫犹豫的推了回去,“怎么能轻易收取这么大的恩惠,公子的好意老夫心领了,只是我们非亲非故,又怎能平白无故收公子的钱物。”
老人贫而不折,并不愿意接受李跃的施舍,李跃真诚的说道:“老人家,我没有别的意思,恕我无礼了,就算你不需要,可是孩子长大了总要生活,没有钱摆脱您这种困境,看您也是一位知书达理有骨气的人,难道希望孩子就这样跟您一样过穷困潦倒的生活吗?” 一句话说到了老人的心窝子里去了,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孙子的以后没了他,又没钱没势,想要出人头地也没那个机会,哀叹一声。布满老茧的手掌缓缓的接下这笔钱,突然拉着孙子就给李跃跪了两个头,李跃赶紧将爷孙二人拉起来。 “猛儿,这是咱们赵家的大恩人,你以后一定要记着他。”老人对着小孙子说道。 李跃摸了摸小孩子的头,说道:“谁没有落难的时候,我看这孩子资质聪宜,将来能有一些作为。老人家,我这就告辞了,您多保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李跃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赵猛,长大了如果遇到了困难,可以去长安找李清风!” 李跃跟马遂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人海中,城门边的赵猛却深深将这个身影烙在了心里,脑海中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李清风”,艳丽的阳光照射下,爷孙俩单薄的身子被拉长,在黄沙纷飞的龟兹镇,如同路边的枯草,只要有雨露,坚韧的活着。 在龟兹镇逗留了数日,然后李跃两人沿路向南,一直到达安西都护府的南方,石堡城,这里距离吐蕃已经不远了,有重兵把手,远远的观望着这座屹立在青藏高原上的边陲重镇,此城是唐军扼守河西走廊的呀喉要塞,也是吐蕃进军河陇的必经门户,从唐初期,就一直是大唐与吐蕃的必争之地。 双方在反复的争夺中,几度易手,用无数士兵的鲜血和尸骸,不断地向世人证明着它在战略上的重要性。城门处两个士兵看李跃跟马遂行为奇怪,可疑,就过来盘缠了一番,两人出示了通关文书,才打消了士兵的疑虑。 “我们可以准备返回长安了。”李跃对马遂说道。 遥远边关,马遂转过身子,一言不发的跟着李跃扬长而去,接近半年的旅途,终于要告一段落,在李跃的心中,一道织天大网已经在他的心中有了初步的菱形,欲起风云,当在此时。两人没有进城,就这样拍着马飞奔而走,引得城门处的几个士兵一脸的纳闷,这两人可真是奇怪,不作他想,继续干自己的本职事务。否则被队长发现他们开小差,少不了一顿臭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