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无奈

    再次来到跑马场，张舒依旧骑着之前那匹马，缓行间，心里感慨万千。

    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却足够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冯家、祁阳、二皇子……说是物是人非也差不多了。

    张舒和祁阳陈姝并排骑行，这次祁阳也没有选择疾驰，看着她面容淡淡的侧脸，张舒只感到她心里深切的疲倦，疲倦到没有力气再宣泄什么情绪。

    张舒和陈姝都没有说话，没有想到要安慰一下祁阳。她们知道，祁阳是不需要安慰的，此时，她更需要的应该只是陪伴而已。从小在皇室中长大的公主，受尽万千宠爱，圣宠堪比皇子，如今却要接受最亲近的亲人杀害最亲密的朋友的事实。祁阳自然也不是那种天真烂漫无所知的少女，她生于皇家，接受的是皇上亲自的教导，她懂得政治，懂得权谋，懂得取舍……但她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过这样弹指间就是家族覆灭的政治事件，何况被波及的冯家，也并不是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仅仅是皇上现在需要杀鸡儆猴，而冯家就是充当了这个悲剧的角色罢了。

    京城终于在这个时候进入了冬天，前几天下着雪，雪不大，却一直飘飘扬扬地不停歇。张舒三人并没有骑几圈，把马拴在阁楼下，上去的时候跑马场的人早就准备好了点心和热茶。祁阳带着两人进了里间，里面是一方矮塌，三人脱了鞋子，围着火炉慢慢烤着火。

    张舒喝下一口茶，是上好的金骏眉，入口暖涩，略带一点花粉香。张舒抬头看向祁阳，连她喜欢金骏眉都知道了？

    祁阳淡淡笑了笑，“父皇赏的，前几日刚贡上来，我和阿姝平日都不怎么喝这个，想起你喜欢，今天也换换口味。对了，剩下的都带来了，等会你记得带回去。”

    张舒笑着点头，没有客气。

    想了想又道，“采莲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么？”

    祁阳皱紧了眉，摇摇头，“京城和周边几个地方都翻遍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陈姝伸手握住的祁阳的手，“你不要着急，最起码，没有消息代表她还活着。”

    张舒点点头，“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估计也就这几天你还能出来，眼看婚事在即，就算你是公主，宫中的教养嬷嬷一定把你禁在月华宫不许你出门的。”

    祁阳听到婚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陈姝和张舒对视一眼，“舒娘说得对，皇上一定知道我们在找采莲，他既然一开始就没让我们找到她，以后也不会让我们找到。再这么大动静，恐怕会让他心里不快。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

    祁阳捧着茶思索着，许久才点头道，“你们说的有道理……父皇这次是没想让我插手……无修，就是冯家原来的家将统领，上次在这里的那些黑衣人之一，昨日给我消息，说他们不想留在京城了。这边皇上的眼线太多，何况，采莲估计也不在这里。他们打算南下看一看。”

    “我打算让我的人也离开京城，无修他们去南方的话，不如我让他们去北方。也许这样，找到的几率还比较大。”

    ………………

    祁阳的婚事是赶在年前办的，虽然皇上是一副很看重祁阳的态度，但这样从头到尾准备的时间不过两个多月就办下来婚事，给人的感觉还是很仓促。

    婚事定在了冬月二十一，就在大家都准备过年的时节，突然听到了皇上正式的旨意。

    像这样的事，本来是宋夫人带着朱氏参加的，可惜最近朱氏身体不适，张舒又和祁阳走得近，便让张舒代行了。

    早上大家都去寿涛院请安的时候，张数看着朱氏不甚好看的脸色，联想到最近正和院那边的动静，心里嘀咕，莫不是朱氏真要有好消息了吧。张舒多少有点纳闷，当然不是说朱氏有好消息不好，只是这要说没消息就都没消息，有消息了大家的喜事又都赶到一起了。

    随着宋夫人赶往新建的祁阳公主府，下车的时候看见人来人往的盛况，张舒心里明白，今天她们宋家大概也就是来走走过场的吧。不过，想着真正仔仔细细看这场盛世婚礼的人恐怕也不多，这里的大多数人也就是走走过场而已。

    张舒本来是打算找机会看看驸马沈晟韬，再和祁阳说说话的。进府之后就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想得简单了。如果说上次昌平公主寿宴是宾客满园，这次的人简直就是人满为患。京中能说得上话的人家都来了，甚至有几位在山东河北的亲王郡王都借机给皇上上书来京。

    毕竟明面上，祁阳还是皇上最喜欢的公主。

    张舒跟着宋夫人送上了礼单，随着人群去席上走了个过场，便告辞回家。张舒跟着宋夫人坐着一辆马车。宋夫人一上车脸色就不怎么好，闭着眼睛休息。

    张舒回想刚刚看到了的昌平长公主，心里也是一叹。长公主人也是好的，就是……人活着都有太多无奈了。昌平长公主看起来依旧如从前一样平静从容，只是消瘦了不少。

    当时寿宴那天，冯将军一家被下入大牢的当天晚上，皇上往长公主府赏赐了他给胞妹的生日贺礼。各种奇珍异宝，毫不遮掩的送入长公主府，夜色不再是掩饰，而是对比的炫耀。

    皇上可能只是表达他自己的愉悦，在政治博弈中的愉悦，但是，这样的赏赐，这样的时机，却给昌平长公主带来了麻烦。

    回想当天，比邻而居的冯家落难，而京中大半官宦亲眷都在长公主府，都亲自的近距离的感受到这场政治风暴的可怕。谁都不是傻子，当时被震慑的人回家想一想，就会知道，皇上这是借冯家的事，借长公主的地方，杀鸡儆猴。

    昌平没有错，但是以后，京中谁家还愿意再那样的逢迎她呢？

    甚至昌平长公主孙辈以后的婚事，就算是有皇上撑腰，恐怕也没几户人家心甘情愿的做亲了吧。

    昌平的消沉可想而知，然而这样的悲剧一开始就不是她可以拒绝的。她的恩宠荣耀身家性命全在皇上一念之间，她是皇上的胞妹，也就没有机会对皇上说不。

    很快，车停了。

    张舒扶着宋夫人下了车，听得那一瞬间宋夫人的轻叹，张舒心里也免不了感伤。这一件事，伤了多少人。而今天的盛婚，又有几人心甘情愿呢？

    皇权下的交易，一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