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梳洗的时候静姝发现脖子上带了一个玉质的玉簪花吊坠，吊坠不过拇指大小，却通体雪白，只在花蕊处有一点淡绿色，仿佛画作的点睛之笔，顿时使整个吊坠有了生机一般，让她越看越喜欢，想来也是极重要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这样贴身带着。 梳洗完，静姝翻了翻衣柜，发现里面的衣服大多老气成就，也都是赭石色，墨色，湖蓝色这样的颜色，想来是她死去的娘亲留下的，静姝想着明天定是要干活的，只挑了件湖蓝色配褐色的襦裙穿上。 找衣服时静姝将柜子的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在角落的一个磨得发毛的荷包里翻到了三十五文钱，想来这个还是存了许久的，静姝叹了一口气，看着放在一旁中午剩下的一小个红薯，终是没有吃掉，还不知道明早有没有的吃呢。 静姝拿了脏衣服从房里出来时正看见袁何氏端着碗筷从堂屋出来，也不说话，只把碗筷放进木盆里道：“将这些洗了。” 静姝点点头道：“知道了。”才换的袁何氏一声不咸不淡的冷哼，又到水缸旁看了看道：“这水缸也快空了，明早和面都没有水了，一日不说就偷懒，你是懒汉托生不成，浑身的懒骨头，明早要是没挑满这一缸水，朝食也不必吃了，袁家还不养闲人！” “我？”静姝一惊，睁大眼睛指着灶间门口半人高的圆肚儿水缸。 “不是你是我不成，死过一回就成金贵人了，这水缸不是日日是你挑水的？不挑水就做不成包子，你要我们家全家喝西北风不成，真是黑了心肝的丧门星，这是想我们全家人死啊。”袁何氏双手一叉腰，气势汹汹。 静姝这会子已经缓过神来了，袁何氏只是为了找个发作的由头，刚刚在堂屋要不是碍着袁秀才和那个少年的面，怕是早就发作了，这水是挑也得挑，不挑也得挑了，还不如早早应了，少听几句责难，便低眉顺目道：“知道了，母亲，我明日一早就去挑。” “装什么温恭贤良，心里指不定怎么骂老娘，可惜你这一辈子都在老娘手里了，这样的名声还有谁敢娶你？和你那个短命娘一样没脸没皮的贱人！”袁何氏尤嫌不够，走的静姝旁的时候还一手拍在她身上，才回房去了。 静姝反手揉了揉被拍疼的后背，心里默默的骂了句脏话，抱着脏衣服找了个木盆洗起来。 天已经蒙蒙黑了，月色如钩，清清冷冷的撒了一地，静姝一下一下的搓着手中的衣裳，心里却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想到家里的奶奶不知道有谁能照顾，养了十年的老猫有没有吃的，自己今后在这个世界该怎么办？她这一整天不敢去想，不愿去想，可是现在一齐涌上心头，几欲落泪。 天还没亮时，静姝就被袁何氏敲得砰砰响的铜盆和满嘴的骂骂咧咧惊醒了，忙爬起来穿上衣裙从房间里出来，袁何氏一见静姝拿着擀面杖劈头盖脸向静姝打过来，嘴里骂道：“老娘打死你这个懒骨头，看你还敢不敢偷懒，翅膀硬了是不是？故意给老娘这么晚起床，要是耽误了包子铺开张，信不信老娘拔了你的皮……” “别打，别打，我错了，我错了，马上去挑水，马上去挑水。”静姝护着头，拿了角落里的扁担和两只木桶，小跑着出了后门。 出了门，静姝才挽起袖子看了看，果然被打的地方通红一片，想来不一会便会肿起来了，这袁何氏真是下了死手了。 来不及细看，静姝只能先挑起木桶往后巷走去，除了没有记忆，一些做惯了的时间她总是能很自然的去做，好似挑水这事，应该是静姝做惯了的，即使不认得路还是能很快找到井。 天色还早，后巷还没什么人，静姝一个人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只发出轻微的脚步声。井边空无一人，静姝力气小，打了三次水才装满两个水桶，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挑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回走。 木桶本就重，这加满了水的木桶更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弱质少女能挑的稳当的，静姝走的一步三晃，一桶水倒是倒了大半桶，她可是有心疼又心酸。 昨夜下了小雨，青石板路上还没干，湿漉漉的，静姝本来挑的就不稳，更加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要滑到。袁家后门离水井百米远。才走了一半路，她就已经气喘吁吁，汗湿后背。 突然走到拐角处时，静姝脚下一滑，发出短而急促的一声“啊！”几乎要扑倒在地上，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小心！”耳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随即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的左手臂，一下子把她拉起来。 刚一站稳，男子便放手了，静姝被刚才吓得不轻，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好几步，直到碰到冰冷的石墙才堪堪站稳。 抬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位身着靛青色官服，脚踩墨色厚底皂靴的男子，身量修长，面色冷冽，腰间挂着二尺长的大刀，一只手搭在刀柄上微微用力，想来是个练家子。 这人的样子太过冷峻，浑身的气势又让人有些害怕，静姝不由自主的又往旁边挪了挪，低下头不敢直视他，大概看出静姝怕他，男子抿了抿薄唇，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一段距离。静姝低声道了句多谢，也不管被水淋湿的裙子和只剩了一个木桶底的水，挑起木桶小跑着往袁家后门去了。 薄九思看着远去的身影，纤细的好似春日里刚抽条的柳枝，那柳絮被风一吹，温和柔软的划过脸颊，痒在心里。又不由自主的抬起刚刚抓住静姝手臂的手，那温香软糯的触感还在，只隔着一件薄衫，仿佛能感受到少女的温度。 不由自主的，展开一个极浅极浅的笑容来。 好兄弟沈万从身后走进，拍了拍薄九思的肩膀，笑嘻嘻道：“这是被哪个美娇娘勾去了魂？站在这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