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薄九思脸色微沉道：“浑说什么！康定街可巡逻好了？” “巡逻好了，这大早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沈万打了个哈欠，眯了眯眼，贼笑着勾住薄九思的肩道：“看那身量是袁秀才家的袁静姝啊，我与你说，这袁静姝嫁了两次，两次都把夫君克死了，啧啧啧，这命硬的很，别怪兄弟不提醒你，这样的女子还是少招惹好。” “休得胡说！”薄九思心里升起一把无名火，一把推开沈万，径直往前走去。他从不信怪力乱神，但是一想到沈万说的话，那些话也定常常出现在贩夫走卒嘴中，便莫名的觉得心里不畅快，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走这么急做什么？”沈万追上薄九思，薄九思语气沉沉丢下一句：“校场练对弈。”沈万一听顿时苦了脸道：“昨夜一夜没睡，我正困乏的很，竟还要练对弈，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静姝挑着木桶从后面进来时，袁何氏正在和面，旁边放着剁好的rou馅和葱花。一见静姝只挑了这么点水，眉头一皱，伸着满是面粉的手只来扯她的头发，嘴里骂道：“我叫你的这贱蹄子偷懒，只挑了这么点水是要耽误包子铺开张啊，这黑了心肝的小贱人，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静姝躲闪不及，一下在被抓住了头发，头皮扯得生疼，只能被扯着走，嘴里讨饶道：“母亲，母亲我错了，我再去挑，再去挑……” “再去挑，说的倒好听，一次只挑这么点子水，你是要挑到明年去啊，老娘看你是懒骨头上身，打一顿才能好。”一只手扯着她的头发，一只手劈头盖脸的打在她身上。 袁何氏常年干活，有把子力气，静姝挣脱不开，只能一边躲闪一边讨饶。 这时候袁秀才听到声响匆匆从房中走出来道：“娘子，你这是做什么？姝儿做错了什么，你好好说就是了，何必这样上手打呢！”又拿起水桶和扁担，急急道：“别打，别打了，我去挑水，我去挑水……” “不许去！”袁何氏松开静姝，快步上前拉住袁秀才，嘴里指桑骂槐道：“真不是为人子女的东西，竟然懒得让老父去挑水，这样丧尽天良的贱人，怎么还不被老天收了去……” 静姝只觉得这个院子一刻都待不下去，身上的疼痛远抵不上心里的恐惧，几乎逃一般的挑起木桶冲出后门。她现在的样子狼狈急了，杂乱的头发，满身面粉的手印子，可是她一刻也不敢停，只往水井跑去。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井边围着三三两两的妇人正在打水，也有人直接在井边洗衣洗菜，见到静姝过来，纷纷散开了，目光躲躲闪闪避着静姝走，嘴里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待静姝走近了，才隐约听到一个身穿肥硕的妇人压低声音道：“这就是那个命硬克夫的袁静姝啊，我们可离得远些，要是沾了晦气可不好，那谢屠夫多壮实的一个人，刚和她定亲就一命呜呼，这可不邪性的很。” 一旁的黑壮妇人故作吃惊道：“看她那狐媚样子，指不定是狐狸精转世，专吸人精血呢！” 静姝听了心里大怒，这真是人软弱了便人人上前踩一脚，砰地一声将木桶掷在地上，冷冷道：“乌鸦笑黑猪，直道不是我黑是他黑，这么长的舌头，不如割了痛快！”这话说的是难听了些，也是静姝气不过的缘故，她在袁家受袁何氏的磋磨，是因为袁何氏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可以做她的主，她不敢也不能反抗。而这些人有算什么，自然没有什么顾忌。 那两个妇人知道静姝性子怯懦，被欺辱也不吭声才感这样明目张胆嚼舌根，这会子静姝突然呛声，竟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涨红了一张脸。 静姝装了两个半木桶的水，奋力挑在肩上，也不管旁边的人看他的眼神，一步一晃的往袁家去了。 昨晚她想过逃走，可是她连现在是哪个朝代都不知道，手里没有户籍，没有路引，更没有银子，她根本连京城都出不去。这会子她听到这些妇人的议论，越发觉得这世道女子艰难，袁静姝这克夫的名声怕是左邻右里都是知道的，就算从袁家出来，又能往那里去？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静姝足足挑了十几趟，从大清早到中午，一件薄衫被汗湿浸了个透才堪堪把大水缸挑满，肩膀被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这个人累的连走路都打颤。 灶下的火早就熄了，不用说这朝食是没有了，这儿有没有吃午饭的习惯，下一顿必定是要等到傍晚了，静姝嘲讽的笑了笑，夕食指不定有没有的吃呢！也难怪前身上吊自尽，不说顶着克夫的恶名，就是这下人般的日子也不是人过的，再者，就算是下人，也断没有这样的主家。 灶间还弥漫着一股包子的香味儿，前头传来袁何氏的吆喝声，静姝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的灌下去，灌了个水饱，又进屋拿出昨天留下的小儿拳头大的红薯，小口小口的吃了才觉得胃里好受些。 躺在床上，静姝觉得自己的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一想到以后日日要挑一水缸的水，就狠狠打了个冷颤，这就是不死也没了半条命啊，叹了一口气，望着简陋的房间，静姝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因为忌讳静姝克夫的名声，又怕静姝偷食她的包子，袁何氏从来不叫静姝到前面店里帮忙的，这倒是便宜了静姝，直躺在床上下午才起来。 “也不知是谁家的大小姐，竟要我这个当娘的伺候吃喝，克夫的懒骨头，黑了心肝那，我一天做包子卖包子这身子骨都有散架了，真是一刻都闲不了啊！”袁何氏这吆喝惯了，嗓门极大，静姝心头一颤，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日头，应该是做夕食的时候到了。眼角瞥见枕头下的一个成人巴掌大的空荷包，随手塞进了袖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