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武道宗师
此时正直中午时分，清月楼前三层大厅几乎都坐满了客人，加起来恐怕有数千人之多。 因为清月楼是中央掏空的圆环状设计，所以每一层的情况都看得比较清楚。 至于四层以后的楼层却很少开放，哪怕前三层坐满了客人，四层以后都不会随意开放，这几乎是清月楼一个为人熟知的规矩。 当然，偶尔也有例外，譬如这位神子殿下，身份高贵，地位尊崇，论权力比之一个公国的国主也差之不远，自然有资格在七层顶楼宴客。 公国是圣兰大陆帝国以下的小国划分，大概数个行省大小。 再之下便是王国，王国是一些小国，大约一个行省大小，因为大多数地理位置偏远，帝国没有征服的欲望，公国也没有兴趣浪费兵力征服，所以赖此得以国存活。 它们普遍兵力比之新尔行省还远远不如，毕竟新尔行省的府兵可是旧东武时代，最正规的府兵出身，也是东武帝国最精锐的兵力之一。 当然也不是所有小国都如此弱小，总会有例外。 比如说偌大的中部同盟，便是由无数公国、王国联合组成，它们当初夹在帝国势力的缝隙之中，为了生存不得不联合在一起，数万年岁月过去，竟然成为圣兰大陆一个超级势力，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神辊殿下得到了司空元白的满意答复，带着一干手下低调离去了，只有少数人眼尖匆匆一瞥，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清月楼的流量很大，形形色色的人流出入，对于西方骑士的出现，却也早已经见怪不怪。 当然他们不知道这次的对象，是一个随意便能在亚特兰帝国，获取到爵位的教廷神子殿下，不然大概会无比吃惊，因为哪怕寻常人都清楚，这些大人物的一举一动之间，皆有深远的影响。 的确如此，在短短的一刻钟之内，便敲定了一个偌大行省的归属问题，不得不说，这是大手笔。 就在以神辊殿下为首的一众教廷骑士，悄然离去不久之后。 一道身披黑色斗篷的瘦削身影，缓缓地走进这座酒馆。 巨大的黑色斗篷帽檐下，是一头苍白如雪的长发，与一张无比漠然，白皙如纸一般的脸庞，少年五官线条却格外清晰，薄唇如血。 看到酒馆里面如此多人，斗篷下的身影显然有些不习惯，眉头微微一皱。猩红的眸子如毒蛇一般，睁开了几分，目光落在人群之中，一个靠边的位置，缓缓走过去。 刚坐了下来，一个店小二模样的少年便走了过来，看得出来，这清月楼背后有大势力在支持。因为哪怕这一个小小的店小二，都是一名修为不俗的武者，身体精悍，大概有七百斤力量的爆发力，约摸估计有二级武者中期的修为。 ”一壶半醉兰，一盘子青叶灵牙。“ 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白发少年并没有翻动牌子，嘴唇微微阖动，显得有些苍老沙哑的声音，自喉咙处发出。 一旁的店小二闻言微微一凛，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声音，不过听到半醉兰之时，旋即满脸喜色地应声下来。 要知道，这半醉兰可是清月楼上等的好酒了，上百枚金币一壶，因为价格不菲，一般酒客都很少会点。而且卖出去一壶，他便能得到两枚金币的提成，他自然欢喜，要知道，普通人家每年也就四五枚金币生活消费。 青叶灵牙也是上品的灵萃，价格同样高达上百枚金币，是西部大陆传过来的一种奇异的植物，果实色泽青灵，如月牙状，所以便有灵牙的说法，味道清淡却能填腹。 因为它乃植物灵萃，食之裹腹，对于武者身体有大益处，它不会如一般食物带有杂质，阻碍人体机能的灵性，所以价格也是相当不菲。 邻桌一个有些醉醺醺意味的中年书生，听见半醉兰之时，顿时一震，清醒了几分，略微显得迷糊的看了过来。 店小二上酒的速度很快，一盘灵萃，一壶美酒，很快便摆在少年的桌子上。 ”噫，兄台骨骼精奇啊。“旁边的中年书生看到半醉兰之时，眼神一亮，却是丝毫不客气的坐了过来。 待得坐下看清楚对方的容貌，中年书生猛然一震，这少年脸相实在太诡异了。 粗略一看，本该是紫金蟒袍，位列公卿之位，可谓贵不可言之相，却不知为何气运崩碎坍塌，不剩一丝。 仔细一看，少年的五官线条清晰，却是恶念缠身，戾气萦绕，又给人一种大凶如魔之相的感觉，端是怪异。 不过他走南闯北十多年，养气功夫颇足，脸色平静，语气熟络道：“原来是个小兄弟，也爱两口这半醉兰么，嘿，关于这半醉兰啊，大兄可得跟你仔细说说。” 邻桌的抱剑青年闻言，轻捂着额头，道：“我的天，不就是想骗酒喝吗，又是这烂招。” 头发披散的中年男子眼眸一凝，目光落在少年隐藏在黑色斗篷之下，白皙如纸一般的脸上，看到他那苍白如雪的长发，嘀咕道：“如今都流行白发呐，一路而来都看到好些个了，不过这小家伙，修为不俗啊。” 一旁有人明显认出了这三个人，指指点点了起来。 “又是这三个人，这些日子几乎每次来酒馆都碰着，那书生最喜欢叨叨了。” “呔，那个书生我可记得紧紧的，上次喝了我半壶半醉兰，还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混账话，说自己精通命理，还说老子会倒大霉，结果过了没几天，我的店里就失火了，好些个灵蚕的金丝都没了色泽，亏了好些钱，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了。”一个中年富商模样的男子，没好气道。 “噫，这说明他说的话不假嘛。”有人轻声玩笑道。 “精确个屁，瞎蒙，他还说我长命百岁，可老子前些天还大病了一场，这不才好，便瞒着家里那位，过来看一下月牙姑娘来了。” “月牙姑娘的确美若天仙，不过话说回来，自从月牙姑娘来了之后，此间的客人都旺盛了不少。” “这是当然，月牙姑娘当初可是兰陵……可是好几年前，便声名在外的奇女子，最盛名的乃是剑舞，独出冠时，一舞之间，浏漓顿挫，剑气动四方。一曲剑舞，不知道多少大人物捧场，如今也是恰逢这清月楼重修整业之后，清月楼请来吸引人客的手段，我等才有幸一睹芳容。” 如今东武灭国，许多亡国之人尽皆极力避免提起故都，以免神伤痛心。 表面上如今日子舒坦释怀，可亡国之痛，宛如刀尖刮过心脏，谁心里不为之痛心疾首呢。 …… “小兄弟可是新尔行省的人？”中年书生似乎没有听到周围的谈话，端了一杯酒，细细品嚼。 他此刻心情不错，心里赞叹，这个少年上道，自己坐下来之后，对方也没多说，酒一上，便先给自己端了一杯。 这后生，品行上佳啊。 白发少年捻起一枚青叶灵牙放到嘴里，咬嚼了几口后，淡淡道：“就住在西荒山脉之中，祖辈算是些个普通猎人，在大山里生活恬静，自取自足。” 中年书生闻言，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尴尬，却丝毫不再提半醉兰几个字，沉吟道：“嗯，这西荒偌大山脉还是出不少人杰的，小兄弟如此年纪，便有十级武者的修为，着实不错。喏，还有那个叫做易的剑魔，听闻也是这西荒山脉的人，每每杀戮以后，都会留下一行字，说是赤火盟的人屠戮他的村子……好像是一个叫做剑圣村出来的，不知小兄弟听闻过没有。” 白发少年微微一怔，语气平淡道：“住的地方相隔着不远，往常不时都能与那里一些人碰面。” “哦，那小兄弟知不知道，那个老魔头的情况，长什么样子。”这时，一旁的抱剑青年靠了过来，颇有兴趣道。 他对白发少年的模样，却似乎是见怪不怪。 只是靠近之时，他身体骤然一僵，他敏锐的感觉到这少年身上，有一股浓稠如血的血腥戾气，似乎隐藏得极好。 戾气缠身，煞气如血，这只有在杀孽极其深重之人身上，方才会出现的情况。 若然是在那个杀人屠戮数万马贼的剑魔身上，出现这种情况，他倒不奇怪。 只是眼前少年方才十四五岁的模样，而且修为不过初阶武者，想要做到这些，应该不太可能。 这让他顿时有些茫然，他与中年书生不一样，虽然对方修为比自己高太多，可单凭直觉，对方却也不一定比得上自己，就是老祖宗也说过，自己天生契合大道，对自然的感悟极其敏锐，所以他肯定自己的直觉没有错，不过这白发少年脾气似乎不差，所以这点细节，他也没点破。 他拿起两枚青叶灵牙塞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咬嚼着。 “老魔头？”白发少年闻言微微一愣，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就是那个屠戮了数万马贼的剑魔啊？”抱剑青年道。 白发少年摇了摇头。 抱剑青年有些失望，斟满一杯酒，举起与白发少年碰了一下。 头发披散的中年汉子也坐了过来，看着白发少年，似乎颇有兴趣，他好久没有见过如此有意思之人了。 武者十级修为，却有一股天人合一的意味，身上戾气缠身，话语之间，却又给人谦逊淡泊的感觉，端是怪异无比。 “小兄弟修为不错，年纪不过十六吧，都十级武者圆满了。”他赞叹道。 白发少年抬头稍稍一瞥，又摇了摇头，语出惊人道：“哪里话，大兄三十五岁，武学大师巅峰修为，身上竟然有一股隐藏极好的虚无大势，磅礴之时，却又如同芥子微弱，却才是让人惊讶啊，虽大势未成，怕也有伪宗师修为了。” 一语既出。 披发汉子闻言陡然一震，眸子之中，猛然射出一道精光，落在少年身上。 旁边的抱剑青年，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也是看了过来。 中年书生摇了摇酒杯，若有所思的模样。 对于抱剑青年与书生而言，其实大兄一身修为臻至武学大师巅峰，他们当然知道。 但是眼前少年，修为不过武者十级，虽说天分也算极佳，可是一眼看透大兄的修为，还有笃定的说出大兄的年龄，这足以让他们震惊了。 披发男子稍稍出神之后，却是微微一笑，赞叹道：“小兄弟好眼力，我叫庞云，却不知小兄弟姓名。” 庞云，二十年前在东武帝都兰陵城，与天才武者李青一战，当时惊动了不少人，以不足弱冠之年踏入武学大师境界，的确让人震撼，只是许多年过去，他似乎依旧是武学大师境界，这便显得有些诡异了。 白发少年闻言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是不曾听过这个声名赫赫的名字，反而露出一个略微显得有些邪异的笑容，看似玩笑道：“易，与那个盛名在外的剑魔恰好同名，也是缘分。” 抱剑青年闻言，微微一笑，却也没有觉得对方开玩笑，更不会觉得对方会是那个老魔头，大概是真的同名罢了，举起酒杯，道：“我叫乐安，羊舌乐安，小兄弟，你好。” 羊舍乐安，武殿之中，一个神秘老朽的弟子，天生道体，天赋可谓惊才绝艳，可却为人低调，没有太大的名声。 中年书生举起酒杯，微笑道：“道高邈。” 道高邈，无名之人，自称一个贪杯的读书人。 武殿，大陆之中，除去帝国势力以外，最庞大的势力组织，因为几乎天下半数武者，皆是武殿之人。 武殿之中，也有不少的分支流派。 这三人，便是武殿复国一脉之中，颇为有名望的三个剑客，修为不俗。 白发少年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猛然落在中年书生的身上，在对方报出名字的一刹那，猩红如血的眸子微微一眯。 似乎书生自报姓名之时，无意之中，露出了一丝隐藏极好痕迹。 纤细修长的手指点在桌子上，心神融入天地律动之间，隐约感受到书生的身体之中，蛰伏着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如同巨龙一般，不可匹敌！ 一怒之间，便要流血漂橹。 举手投足之间，隐约有一股淡然似清水一般，柔弱清凛，却慑人心魄的大势！ 武道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