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鬼戏

    冯九的速度很快，练成这样肯定点了不知多少次了，完成后，他转身看了看我，一边将毛笔放进一个盒子里一边漫不经心道:“小友是有什么指教啊？”

    “不敢……”我连忙拱手道:“只是对九爷钦佩，别无他意！”

    冯九哼哼一声:“这话太虚伪了，你我初相识，钦佩从何而来？”

    “别人都知道玄武是神兽，传说中的四大神兽中主水，以为九爷供奉玄武只是期待能带来好运，但大家忘了，玄武也主冥，看管着另一个世界，震慑鬼魅魍魉，与其说供奉玄武是为带来好运，不如说是为了辟邪，看来九爷深谙此道！”

    冯九愣了，其他十几人也愣了，都以为我会在冯九这里碰一鼻子灰，却被我的说法给呛住了。

    “不知朋友是何方高人？”冯九突然转变的态度别说是我，周围的人都大跌眼镜，貌似跟本没对人这样过。

    “惭愧……”我赶紧还礼：“小子薛天赐，见过前辈了。”

    “来来来，请坐！”

    冯九拉着我坐下，并亲手给倒了杯水，我着实感到受宠若惊了，突然这么客气让我手足无措。

    “前辈，这样可就折煞晚辈了！”我道。

    冯九呵呵一笑：“就凭你能一语道破我的用意，胜过这里所有人呐，就是万里老哥和我相处几十年也不知其中的缘由，朋友必是高人。”

    我心里开始有点忐忑，冯九老夸我高人，该不会让我表演一段捉鬼术什么的吧，这玩笑可就开大了，赶紧解释道：“前辈抬爱，我真的不会什么捉鬼术，也不是高人，纯属是偶然见到这方面的知识，莫要再夸了！”

    我将真诚写在了脸上，冯九也看出不是装的，仍呵呵笑道：“不管怎么说，咱爷俩有缘，今日我看舞台，欲与小友喝上几盅，赏个薄面吧！”

    话音刚落，坐在一旁的万里不高兴了：“我说老九，咱兄弟几年没见了，你来了都不曾搭理我，现在居然主动邀请一个小子喝酒，咱们还是不是兄弟啊？”

    旁边的人都憋笑，我偏头看看站在不远处的韩婷，她笑眯眯的给我点了点头，我只好道：“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必须叫上万里前辈一起畅饮！”

    这话真是皆大欢喜，这种气氛唯一的瑕疵就是办的白活，如果是红活的话大家真可以好好乐呵一把，现在也只能压着嗓子说话了。

    冯九兴起之余，让拦着我的那名年轻人准备好话筒和二胡，自己欲献技。

    “好久没听师傅开唱了！”

    “是啊，看来今天真高兴了！”

    悠扬的二胡声响起，还在拉引子就吸引来了很多人，二胡我不太了解，所以不好作评价，但那高低平缓的声音着实吸引人。

    “年年有一个三月三，王母娘娘庆寿诞，众仙赴罢了蟠桃会，王母娘娘便开言，王母娘娘开仙口，出言来再叫太白李金仙，我叫你在这里莫久站，你到西京古长安，到长安也不为别的事，你把白虎收上天，只因为小小的罗成寻短见，我叫你把他收回还……”

    冯九刚开口便赢得了热烈的掌声，尤其是一些老年人连连叫好，这{罗成算卦}的戏曲姑姑也经常唱，但是和眼前的冯九比起来悬殊甚大，他的唱功可以媲美国家一级演员，唢呐班很多人在艺术上真的无可挑剔，但为什么成了民间低级演员甚至说是业余演员，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出身和关系。

    这些人百分之九十都是农民出身，有活上活，没活种地，但对艺术的追求却是孜孜不倦，我知道老表当年练唢呐时遭的罪，那是真正的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想到这里也不怪自己不成才，因为没付出过那么多。

    叫好声不断，万里也技痒起来，冯九唱罢，万里拿了杆二号头，湿了下哨子便道：“道星给我提笙。”

    “好嘞！”

    万道星摸了盘笙坐在父亲身边，然后给妻子白兰使了个眼色，白兰慌忙道：“爹，我给你打板吧！”

    万里点点头，唢呐最好是两盘笙驾着，可万里并没那么要求，别人也没毛遂自荐，既然和冯九是师兄弟，想必艺也差不了哪里去，看万道星和白兰专注的神情就知道，其他人上估计也伺候不了。

    唢呐声慢慢响起，顿时把嘈杂的心绪带到了另一个环境，周围安静下来，唢呐声轻轻流淌，仿佛有无尽渴望，透露出的款款深情似乎真把人带到了西北多情的地方，让人浮想联翩，这曲{沸腾的黄土地}被万里演奏活了。

    大总理又是拿烟又是上前，并握着万道星的手不停感谢：“真是没想到你们有这样的实力，看来请你们没错啊，呆会留个联系方式，咱们有空多联系。”

    万道星连连点头，算是又开了一块地，并不停承若，好戏都在晚上正式演出的时候呢。

    万里和冯九这种级别的老人自是不会往外多拿活，一番表演过后，剩下的还是交给下面的人，我则起身下台，冯九还不忘嘱咐晚上一定要痛饮一番，我道：“好的，现在回去补补觉，晚上一定陪到底。”

    陪不陪另说，关键韩婷一直站下面等着我呢，回家后，韩婷满是惊艳的表情：“那老人好像很在意你的样子，你们都干嘛了啊？”

    “能干嘛啊，佩服我呗！”

    “吹牛，对了，你还会其他的乐器吗，要不晚上上台来一段！”

    “算了吧……”我道：“和刚才那位老人很聊得来，我想回去睡会觉，晚上陪他喝两盅，看能不能学到什么东西。”

    我说的学东西自然不是唢呐，等到晚上演出完毕，冯九果然差人来家里叫了，我也只好却之不恭，不过和十几个陌生人吃饭我还是有点尴尬。

    喝着喝着，冯九多了，我虽然还算清醒，但说话也有些打舌头，吴家为演出团在镇上安排了住宿的地方，舞台本来说冯九在这里看着，可他醉成这样谁还能放心，而我则信誓旦旦把这光荣的任务承包了下来。

    韩婷说要陪着我，当然不行，这妮子看上去比张茜的脾气好多了，我也不忍心让她受罪，因为蚊子太多，便把她打发回去了，她回去后又给我烧了壶水送过来，并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喝。

    夜深人静，舞台上只扯了一盏暗黄的灯，吴家院子里也亮着灯，我知道那是孝子在守灵，放眼看去，远处漆黑一片，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芳香，热闹的场地突然变得冷凄凄，还真有点不自在。

    我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走进了舞台后方，这里有化妆室，更衣室，真是一应俱全，各种戏服挂的满满当当，还有一些唱戏用的面具，其中有五个摆的很整齐，面具的额头上写着生旦净默丑，看着怪吓人的。

    出来后，醉醺醺的脑袋被风吹过，并没有清醒几分，反而更昏沉了，于是跳下舞台撒泡尿，然后准备睡觉。

    “年年有一个三月三，王母娘娘庆寿诞，众仙赴罢了蟠桃会，王母娘娘便开言……”

    我晃了晃脑袋，不禁感叹冯九的戏唱的太好了，现在还在耳边响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有很多人站在我身边，都说酒壮怂人胆，反正这时候我也没多想，只觉得是自己喝多了，念及冯九老练的唱腔，我也模仿起来，俩手一摆：“喊声众人恁闪闪闪，我一到里面去查流年，众人闻听闪了个空，走过去罗成将魁元……”

    “好！”

    猛然间我听到叫好声，四下看去没人呐，莫非有人给我开玩笑藏在了舞台车下面，拿起手机在车下找了个遍，什么都没有，刚出来，又听到罗成算卦的开头戏：“年年有一个三月三，王母娘娘庆寿诞，众仙赴罢了蟠桃会，王母娘娘便开言……”

    这戏怎么还住在我脑袋里不走了，正想着，浑身起了白毛汗，这不是冯九的声音，而且唱的凉腔掉板，根本不是戏嗓，大半夜的谁会开这种玩笑，莫非是鬼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