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平静日子（二）

    街道对面高大如塔的肆楼，建筑宏伟，是上京中有名的酒色之乡，肆楼是由青州的首席富商张曲涵投资建造的，虽然现为寒冷的冬季，但是却挡不住享乐之人的热情，楼内歌舞升平，莺声燕语，绣帕摇动，一片纨绔销金的热闹声不断。

    五层顶楼台座走廊上，只有呼呼的风声吹动。一袭正式的白鹤执事道衫的纪执事，一双目光遥视无边青瓦白雪的上京城出神，身后立着一位拘搂着背，消瘦如骨的长袍老者，深深的眼窝里陷进一双凌厉的小眼，满是皱纹的脸庞看着纪执事年轻高大的身影，眼中更多的是散发着淡淡的欣慰之色，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台座走廊上并未出言。

    半响之后，纪执事低头一叹，复而又凝望远方，缓缓说道：“张先生，我焉能不知你的心思，你带了我这么多年，处处为我着想，即便是被长尊赶离剑真圣地，先生也是一声不吭的紧紧跟随着我，我纪文昌是打从心底中尊敬您，但是这次，你的方法不可取啊，仙道督察司目前正是急需人才的时刻，也正因为于此，东阳大人才如此看重李大人，不管怎么样，我想与李大人公平竞争，不要有那些动作……你，懂了吗？”

    老者闻后，抬起手来，张了张嘴似是想劝说，但是看着那坚毅的背影，却又闭上了嘴巴，口中回答道：“好的。”只是那脸上的皱褶似乎又紧凑了许多。

    “好了，先生退下吧。”纪执事目光继续从新扫视远方无边的雪景。

    缓步退出走廊后，在转身的一瞬间，老者身上唯诺、遵守、低贱的种种谦逊的神色一扫而空，转而带来的是深深的杀戮戾气，老者双手负后，对着身边候在廊口的贴身侍卫低声说道：“去，马上联系其他的暗手，咱们明日之后，随着凌胜大军一同东上。”

    “是。”侍卫低首回应道，转身擦着楼梯消失在眼前。老者转头看向纪执事的方向，口中喃喃道：“老夫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你，而你也没有让我失望，短短十几年，你就凭靠着天禀异常、做事果断一路升至此位，可以说你就是老夫在世的延续，就如我的孩子一般，但是这次，老夫也不能听你的了，我已经活不久了，你不敢做的事，我给你做，你不敢杀的人，我帮你杀！任何试图挡住你前途发展的人，我都会一一帮你除掉！你要了解我的苦心！”

    喃喃言语之后，老者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掌，轻轻一点楼梯的实木扶栏，“嘣嘣”的扶栏从内崩裂炸出无数碎茬木屑，扫了眼炸开崩裂处，老者勾起嘴角：“不知道万仙之长，景虚宗仙的弟子，是不是也如他师傅一般传奇……”

    冬季的白天十分短暂，申时末刻左右，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了下来，空旷的大道上，一辆商号粟色马车“吱呀吱呀”的快速穿行而过。车内灯台柔和的火烛照射下，任映妍红着脸蛋儿，葱指不安地绞着衣角，缩靠坐在最里面，李安景瞥了一眼她拘谨的摸样，忍不住又是笑了出一声来。

    任映妍脸蛋儿一烫，皱着玉鼻，气的起身狠狠拍了他一下，口中嗔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啊！也不怕笑傻了！”

    李安景侧身躲开她的拍打，口中却笑道：“我是笑你的样子，我说在外面坐着就好了，你叽叽喳喳的嚷着非要我坐车里面，好了，现在我坐到里面，你又跟个猫儿似的躲在车角里不吭声了，呵呵！”

    “哪儿有啊！你不要再笑了！”

    “哈哈，好……哎哟！别掐了，好好，我真的不笑了……哈哈！”

    嬉笑着的马车不多会儿便停在了任府后门，任映妍这才停止打闹，下了车子，扶理了下鬓角的乌发，便提着裙子猫着腰儿的小心踩着台阶，走到了朱门前，玉手轻轻叩响几声，片刻，两扇朱门“吱呀”声的露出一张稚嫩的俏脸儿，提着淡黄的灯笼照亮近丈方圆，主仆二人低声交流几句后，任映妍冲着车窗里满面的李安景一声轻轻的道别后，朱门合上，亮光随即失去，黑暗平静的后门，只有小的石狮子左右把守两旁，似乎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

    放下窗帘，李安景坐正了身体，冲着前座的马夫低声嘱咐道：“到西城万和街，解平胡同儿。”

    马车转而驶向西城，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停在了漆黑的胡同口儿。踩着蓬松的雪地，李安景还未至门前，便发现了门口的栓马桩上，两匹健壮的骏马站在那里。

    李安景心里一惊，脚步赶忙加速进宅子，这些日子，除了随军东上以外，他并没有什么别的任务，看来是东阳大人的出征消息到了。

    敲响宅子大门，开门的是另一位女婢，女婢见了他赶忙的施礼道：“奴婢见过老爷。”

    “好了，屋里是什么人前来拜访？”李安景疑问道。

    女婢恭敬回答道：“据称是仙道督察司的仙司卫前来传递老爷消息的，他们已经在正厅里候了好久了呢。”

    李安景点了下头，又快速的脚步不停的赶到正厅。

    厅内素雅的装饰下，客椅上坐着两个白鹤服的仙司卫正在与唐杰、杨申愉快的交谈着，四人看到厅门进来的李安景后，连忙收起笑容，肃然起立行礼。

    李安景拱了拱手后，坐到主椅上，认真的先声问道：“两位辛苦了，可是朝廷的出征在即？”

    仙司卫们还礼道：“回李大人，正是，东阳大人命我等前来通告消息，明日辰时，凌胜军点兵台集合百官，举行出师大会，上午巳时左右，凌胜军就要拔寨东上了。”

    “好，我知道了，请两位回告东阳大人，大人说过的话李某已然记在心中，定会不辱使命。”李安景说罢，又对着唐杰两人笑着招呼道：“唐杰、杨申你们的朋友来了，带着二位去酒楼里好好叙叙旧，顺便你今晚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咱们就要出发了。”

    “是。”两人回道，随后四人欢欢喜喜的道了声谢，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