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校场点兵

    江南锦世府地处沿海，管理的州府众多，经济繁华却是军力糜烂不堪，除了府下直属的凌字军仍有战斗能力以外，其他州县也仅剩下少量维持治安的民兵，其麾下凌胜、凌海、凌震三军总兵力仅为四万余人，位列四府最末位。而凌胜军作为三军之首，为了完成这次出征更是从其他二军中抽调精壮士兵，组成这只一万两千军士，四位军仙的江南第一军。

    次日一早，李安景就带着两名手下与师兄姐简装快马一同出京。此次朝廷为了挟制凌胜军参战的自主权利过大，不但让李安景任仙道都察郎，而且还派出御前太监刘盛善任监军，同时任命开平游击将军何万毅携手下开平营为后军总兵使，负责掌管后勤保障。

    一只军队打仗，补给点最远只能与军队相隔十天的路程，因为士兵身上携带最多也就只有三天的口粮，所以后勤物资的补给线就显得异常重要，朝廷这次既然难以从凌胜军内部调换府军将领，那就抓住后勤方面，以来挟制凌胜军的高度自主。

    四府军的规格基本一致，一军大约一万余人，设立一位将军，六位都司，十二位千营总。

    锦世府凌胜军将军谢康也算是南军名将，曾参与镇压宏彦十一年爆发的临袁起义，以一军之力连克叛军七城，并在吉安城俘获起义军首领，基本解决了这次起义的威胁能力。

    这次谢康得到锦世府东上的命令，也是照实费了一番功夫，挑灯熬夜的翻看着近年来鞨真人的各项资料，并且仔细分析了青山府军与其作战的战术、套路等，他发现鞨真人极其善于平原山地野战，拥有丰富的野战能力，反之攻坚城池能力就比较弱，军事理论不成熟。

    而且鞨真人彼此之间因为长时间受到宁朝的分离挑拨之计，虽然在统一的海东青大神的命令下能够联合起来一同作战，但是之间却并不联系合作，也就是说，虽然他们在辽东地区八部拥有数十万帐的人口，部落士兵众多，但是却如一盘散沙一般，难以进行全局的驾驭控制作战。

    抓住这一弱点就好办多了，自军穿插入境内，依靠鞨真人彼此之间缺少信任与联系性，握紧拳头，个个击破才是对付他们的有效办法。而且最重要的是，剑真圣地这此全力支持锦世府的军事行动，派出了两位真品军仙坐镇中军，再加上原来的两位军仙，一个万人的军队中居然凑出了四位仙道人氏的力量，这股庞大的力量如果运用的好，鞨真人那种衣不裹体的野蛮人还要放在眼里吗。

    所以谢将军信心满满的接下了这个任命，磨刀霍霍的等待着开杀立功了。

    李安景等人到了城外的凌胜军大营，孤身在军营校尉的带领下穿过辕门，步入点兵台。校场上，庞大的万军方阵已经肃立，毫无一丝杂乱声音，众将士目光直视前方，衣甲鲜明，头盔上的红缨与诸多大小旗帜一起随着冷风猎猎飘动。

    李安景是从靠近台子的后门进入的，见此情景，连忙提着袍裾，“噔噔噔”的踩着台梯，登上了站立了不少将领的点将台，台上的将领们看到来的新面孔，都扫了他一眼，随后又转回目光。

    站好了位子，李安景这才抽个空子观看这群将领起来。左边一排好些个都是盔甲武将，立于最首的一身金甲明铠大红披风的将军，想必就是谢康，短胡高鼻、面容冷毅，在他下手边一连六位身穿黑甲的都司站在那里，剩下的那位，应该就是调来任后军总兵使的开平游击将军何万毅。

    李安景在扫扫自己这一排，一连四个广袖仙道袍的军仙，道貌岸然的微闭着眼睛，静静等待。

    眼睛轱辘贼溜溜的扫了一圈后，李安景直起腰杆儿，也想学几位军仙一般闭上眼睛装深沉，忽的发现正对面的何兵使眼睛也开始左右偷偷的观察起来，两人眼神一对儿，不禁都咧了咧嘴，心有灵犀的相视而笑。插在人家经营多年的军队里，手下无人，权力真空，如若在不联合起来，那他们在这只军队中的地位，也就相当于每天只吃三顿饱饭的无事人了。

    半响，校场大门方向，数十骑快马飞速闪至。宣读圣旨兼任监军的刘公公自万人方阵旁边穿过，下了马，在左右四名黄门、禁军校尉的护送下，登上了点将台。

    众人与他一一行礼，当轮到李安景的时候，刘公公仿佛见到了多年的亲人一般，拱着手满面和风的低声道：“有缘分啊！李大人你可够忙的啊，这不，咱家与李大人您这又成为军中同僚了呢，不过少年得志好，忙好这会儿，咱们可要好好聊一聊。”

    “彼此彼此，那是自然，刘公公深受陛下赏识，皇差也是不断落手，待晚上的酒宴李某可要好好敬一敬酒。”李安景行礼低声回道。

    “哈哈！”刘公公点头一笑，随后又与几位行过礼后，便步子一拐，走回台子正中，自小黄门手中托盘接过圣旨，尖细的嗓子昂声喊道：“皇恩浩荡，众将士接旨！”

    台上诸位听到的清楚，走至圣旨前方一丈左右，翻袍单膝点地拜下。台下将士们看到后，万余人动作一致的，盔甲“哗铿”一声轰然拜了下去。

    两手一抖，刘公公低着眼儿的大声喊念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几个小黄门一个个昂声重复着，以便全校场的士兵都能听到圣旨宣读的内容。

    片刻全军的圣旨宣读完毕以后，谢将军代表诸兵接了圣旨，刘公公完成了任务便站在了李安景身边。谢将军将圣旨捧着交给旁人保管，走到帅位拿起上面的签令，随后转身一挥披风，将签令甩在地上，喊道：“宣军令！”

    传令官扯开嗓子冲着底下万人开始背喊滚瓜烂熟的军令，十七律五十四斩：“军令如山，令行禁止！一者；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待传令官将军令读背完毕后，万人再次盔甲作响，单膝跪地，轰隆一声齐吼：“得令！”

    谢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天空冬季并不刺眼的太阳，低声询问了身边的亲兵时刻，随后上前走到台子最前端，目光自左至右扫视一番庞大的军容方阵，最前端的士兵脸上肃然的表情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忽的奋袂而起的激励喊道：“将士们，天朝自古心胸阔达，以礼教人，然蛮夷之民，屡教不改，背信弃义，扰我大宁边疆之土安宁，屠我大宁安民之男儿，掳我大宁百姓之家眷，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朝廷有令，命我等奔赴边疆，镇压叛乱之夷，古有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正是展现我等神威之时，皇恩浩荡，论功行赏，巳时以至，万军齐发！”

    话音一落，两侧鼓台上，十六面大鼓前的光膀子的壮汉也不顾冬天寒风，抡起两只大锤，齐声“咚咚咚”的擂响起震鼓，随后校场四面的瞭望塔台上，“呜呜”的号角声响起，铿锵作响的虎狼之军从第一营开始，顺着校场正门如长龙般长枪铁林的洪流，依次行军出场。

    谢将军看了片刻，这才转身，对着台上的诸位拱手说道：“诸位大人，咱们同为一军之袍泽，日后应多多了解，谢某在路上的采永县里准备了酒宴，咱们快马先行赶去，稍稍喝一盅儿？”

    众人都还礼应到好，随后，谢将军唤来亲兵们牵来马匹，众位高级官员翻身上马，在百十名亲兵的护卫下，自校场后门先行快马闪出。

    大军顺着顺永官道浩浩荡荡的排着长龙阵前行，不多久，李安景等人的快马就超过了先行的军兵。采永县据此还有六十余里的路程，一路上雪景不变，刘公公看了一会儿路途景色心生无聊，左右扫了扫陌生的将领后，便转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正在与何总使闲聊的李安景，降下马速，笑着唤道：“两位大人聊天时，加上咱家可好！”

    “哈哈自然自然，倒是冷落了刘公公了，哈哈。”

    三人并马齐行，刘公公听闻他俩在谈论路程，不禁问道：“两位大人，咱家是昨日才得到陛下的临时任命监军，还不了解咱们这一路的安排，不知两位知道否？”

    李安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也说道：“原来，刘公公也是昨日才得到出征的消息的，这不，我正询问着何总使呢！”

    何总使笑着说道：“这次发军是有些突然了，本来说是要到月末随着第二批粮款一同出发的，可是辽东的青山府压力太大了，连连派出多批信使催促朝廷尽快发兵，所以就提前了半月。”马鞭指着前方，何总使又介绍道：“根据朝廷的安排，照这种速度来看，出了山海关，过了广宁、安乐、亦马忽山、兀也吾、乌拉，估计月末咱们就能到青山府所在地的建州，之后可说不准信，一切就要听候青山府的陈府公调遣，不过……”

    何总使左右一瞥，看到无人注意他们的对话后，便捂着嘴，压低声音道：“凌胜军所属的是锦世府的府军，这才出征明摆着是为了争功，估计咱们可能到了兀也吾就要转道而行，向着刺里地、纳邻河、直扑这次鞨真部落最多的卜颜地区参战。”

    “啊，咱们居然不去建州！这这……这不是明摆着违抗旨意吗！”刘公公一声惊叫：“咱家……咱家要去谢将军那儿问问！”

    本来接了这个监军他心里就不高兴，辽东打得热火朝天，谁想到那个地方遭罪啊，旁的人都是拼了命的想出去，他受到皇上的任命可推脱不了，便想着到了建州就装病不起，死活赖在城高兵多的东北第一城里不出去，危险也就会小多了，可谁知这下好了，这只军队居然要马不停蹄直扑战乱最严重之地，战场上，刀枪无眼，咱家半辈子混迹皇宫，要是栽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界儿，可不就亏到姥姥家去了。

    是以，刘公公尖叫一声就要策马追问最前面的谢将军。李安景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声说道：“刘公公，口说无凭不是，你这么过去不是无理取闹嘛，来来来，咱们几个新插进来的人要好好商量一下……”

    傍晚时分，众位将领总算是迎着即将消失的亮光，在县令以及一干当地大小官吏富商的谄媚迎接下，策马进入了采永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