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年

    “想不到四海之内，无处不在同道中人。”那男子冲着乌行云相视一笑，抱拳回应道：“正是如此，林业封可是我们江山阁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才踏入仙途短短半载的时间，便达到了常人三五年才能到达的地步。”

    乌行云心中叹道，这林业封人虽纨绔，但是天资确实是自己需要仰望而视的存在。倘若自己也能有如此天分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早一日挣脱一月一次的痛苦折磨，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更早一日寻得身世？他不得而知。

    林夫人闻言，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她的妇人之心着实难以断定，但是教养使然，她张口挽留道：“小友不若今日便在府中用膳吧？”

    “多谢林夫人的美意，在下还要连日赶回山上回禀长辈信已传到，便不在此叨扰了。”那男子回应之后，略微躬身道：“就此告辞。”

    男子颇为友好的冲着乌行云点了下头，而后就此离去。

    林夫人看着好似痴呆住了的乌行云，自然对他心中所想猜测了几分，于是安慰道：“行云，你不必如此，人命皆有天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只要好好的按照自己的内心走下去，就无愧于来世上走上一遭。”

    “林夫人，行云晓得。”乌行云回应之后，径直跟着林夫人回到院内。

    整整过了十年。

    苍岚国历四十九年。

    乌行云整整在乌山镇入世修炼了十年。

    那每次满月的降临所给乌行云带来的痛苦，一次也没有断过。

    无数次的磨砺，让乌行云已经有些麻木了，而且最让他感到心酸的是，自己还在纳气期飘摇不定，每次月圆之后，他都要重新修炼到纳气期，每次逐渐稳定下来，却又都会被这如同饕餮般的青龙所吞噬的一干二净。

    乌行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一生是不是就都会这样茫然度过，自己牢记于心的梦想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得到实现。

    而那身处江山阁中的林业封整整十年，一次山也没有下过。每次到了重大节日，都会有人来传信通知林府其在闭关突破。

    十年来，林业封已经达到了仙途中人穷极一生也难以达到的内视后期，此次闭关成功的话，想来他就可以达到通会期——也就是江山阁现任掌门慕容绝的阶位。

    这等修炼速度，可谓是亘古绝今。

    今日又逢月圆。

    这一日，乌行云留下了下山十年以来第一次泪水。

    青龙再次突兀的出现在了乌行云的体内，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日这青龙凝练的清晰度是前所未有的。仔细感受之间，甚至可以感受到这青龙的鳞甲鬃毛。龙吟之声也更加的清晰无比。

    乌行云第一次产生了叛逆的心理，他决定要以身犯险，想要以自己的身躯意志来和这似乎无坚不摧，无往不破的青龙做一次正面对抗。

    然而当乌行云吊起周身真气之后，却发现那青龙轻轻松松的将这一切吞入口中，根本没有丝毫的威胁性。

    乌行云不信邪，第一次在青龙肆虐的时候运转口诀，依借十年如一日的苦修所得的熟练，不住的转化出真气。

    青龙也不断的吞噬源源不断产生出来的真气纳为己用。

    彼此对抗之间，乌行云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好像有再多的真气，也无法填满这尊青龙的腹胃。

    终于，乌行云脱力了，再也调动不出一丝真气。而那青龙在此时刻恍若没有吞噬尽兴一样，横眉怒目，再次嘶吼起来。

    但是乌行云却不像之前被这声音一震便晕，这次他灵台无比清明。

    在乌行云看不到的外界，他胸前的玉佩依旧散发着阵阵光芒，并且不断的注入到了他的体内，只见到这青龙将这些光芒尽数吸收后，逐渐盘旋在了乌行云的丹田储气之位，而后灵目就此闭合。

    顿时，乌行云从幻境一样的所在中苏醒了过来，而让他最为欣喜的事是，自己竟然还是纳气期！不似以往那样浑身无力。

    乌行云欣喜若狂，大笑起来。

    时值清晨。

    寂静的仿佛一切被冰封的林府被这笑声吵醒，出现了稀稀两两的鸟叫虫鸣。

    乌行云起身出院，望着新生的骄阳，闭目大大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睁开双目，一字一顿缓缓道：“江山阁，今日我便回来了。”

    等到林府内诸人都醒来，忙着自己的本职的时候，乌行云找到了林远南和林夫人，而后道：“林员外，林夫人，行云在此叨扰十年之久，虽然早已经将你们当作了我的亲生父母，但是请恕行云不孝，今日行云便要离去了。”

    林远南双眉有些斑白，但是脾气秉性一点也没有因为时间的磨练而温和一些，依旧如同以往一样，挖苦道：“哼，长大成人便要离去，我早就知道不该留你在府内，若不是夫人替你求情，我早把你赶出去，让你饥寒交迫，困死街头了！”

    林夫人握着林远南的手，用力捏了一下，示意其不要再说下去，而后安抚的问道：“行云啊，在府上可是受到了委屈？若是有，不妨直言，我定替你做主。”

    乌行云跪拜在地，而后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道：“行云没有受到委屈，我在这里真的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但是行云心愿愈发强烈，我想再回江山阁试一试。”

    林夫人闻言，不由哀叹了一声，道：“我早知会有这么一日，只是不曾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业封一去十年也未曾归回，我也早已将你视若己出了。没想到今日你也要去山上，想来日后你我相见的机会也会少上不少了。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既然这是你的梦，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能阻拦，你且放心去吧。若是在山上待的不适了，随时回来，有我在，林府随时欢迎你。”

    乌行云眼中满是泪水，滴在地上，溅起尘土。如同自己的心一样，尘埃四起。

    “什么时候走？”林夫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