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断刀残剑
“炼前辈，孤鸣叨扰了…” 忘忧谷内，铸炉之外，向来自由洒脱的燕孤鸣少有的规规矩矩的执弟子礼拜候。这倒并非是燕孤鸣对内中之人的尊敬比对师尊却尘子更甚，只不过聪明的逍遥三弟子不愿意发生任何意外的麻烦罢了。 毕竟，比起自己那个小萝莉一般的师尊，这位炼赤心炼前辈脾气可是更加古怪，若有一个不顺遂，就这么把他拒之门外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若真是如此岂不是拖延了为二师姐铸刀剑的时间耽误了正事？ “进。” 屋内，微醺的声音响起，铸炉大门也同一时间在咿呀浅唱中打开，与草堂里扑面而来的药香相似，铸炉开门的瞬间，铸造特有的炎气火光也次第蔓延开来。 门外，燕孤鸣又弯腰行了一礼，这才走进了铸炉内部。 比外面略显晦暗的屋子只在顶部开了个小窗，相较之下只有一层的铸炉未免显得太高了一些，硕大的火炉与铸台占据了房间的大半面积，至于另外的空隙则被随意堆砌的柴火铸锭占据…当然，还有那个斜靠在炉堂上满身酒气胡子拉碴的醉汉。 “今天要铸什么？” “禀前辈，孤鸣今日要铸一对刀剑。” “奥？”炼赤心斜靠在那里的身子没动，只是原本浑浊的双眼中隐约闪过一抹精光…但很快，他的眼神又转为戏谑“嚯嚯，我倒是没想到，你小子身边那么多红颜知己，最后竟然选了那个疯丫头？” “前辈…瑾萱是我师姐。” “废话！师姐就不能讨来做婆娘吗？” ——是没人说不可以，但您老怎么这么大反应。 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燕孤鸣表面上却只露出一个尴尬的苦笑不再争辩。 “哼，你小子真是无趣的很…”炼赤心冷哼一声，仰头又饮下一口杜康“不过话可说在前头，却尘子送给那丫头的那两柄刀剑可不是什么普通货色，就凭你现在的功力就算再如何取巧恐怕也难以做出更好的作品了。” “孤鸣省得，去日高人的杰作小子自然不敢高攀，今日来铸的刀剑也不过是为了帮师姐应一时之需罢了。” 传说，二师姐所用的这两柄狂刀灵剑原本便是百年前一位功力高深的铸剑圣手为自己同使刀剑的友人所造，且所选用的材料皆是上品，如果燕孤鸣真的随便拿两块铁锭就能敲打出更出色的兵器那他就不是铸剑大师，而是铸造之神了！ 当然，他也没有进一步细说有关“狂刀灵剑”丢失的事情，毕竟答应了要帮二师姐保密，自然不能这么快就把她卖了…不过，燕孤鸣虽然没提这一茬，靠在炉堂上的炼赤心却依然找到了令他不快的痛脚。 “小子，你是不是觉得铸不出宝刀名剑是因为我这儿没有上好的材料！” “岂敢，一切都是孤鸣铸术不精，怎敢迁怒他人。” “哼！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老子实话告诉你，要是你一辈子都停在生死境止步不前，那就算把整块天外陨铁丢在你面前也铸不出什么绝世神兵！” “前辈教训的是，孤鸣日后一定加紧修炼。” 燕孤鸣再行礼…不过这一礼倒不是什么客套，而是因为炼赤心的话的确说在理上。 老实讲，虽然他的铸造术早就达到了99满级的程度，但那也只不过是靠系统硬堆上去的而已，不说别的，就现在燕孤鸣自己脑海中的铸术他真正能够发挥出的根本不足两成，究其原因，无非是功力不足，无法完成理想的锻造过程罢了，所以炼赤心这话虽然说得直白了些，但的确点破了问题的关键。 只是…若只是要为师姐铸一对临时拿来应急的刀剑，即使是能够调用的内力不足，他也有信心完成。 绕过炼赤心，燕孤鸣索性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在堆放工具的杂物中挑选出适合自己大小的那柄铁锤之后，燕孤鸣默默走到了还未熄灭的火炉面前。 铸炉中的火焰并非是单纯由木炭供给热度，否则这种单纯开放式的结构根本不可能达到铸造神兵利器所需的温度——事实上，木炭仅仅是起到助燃的效果，在炭火的底部，几乎只存在于书本中的“噬心焰”才是提供整个铸炉热量的来源。 这种传说埋身火山深处的究极烈焰几乎永不熄灭，以此作为热源熔炼材料，锻打神兵再合适不过…甚至依靠其超高的温度，铸造师甚至能铸出远超材料原本品质的杰作。 而这一次，为了打造足够二师姐任意施展修为的刀剑，燕孤鸣选择的铸材是“沉渊铁”与“百锻钢”。真说起来，这两者其实都不是什么特别高级的材料，最多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上而已，铸炉中比它们更好的材料也并不是没有，但看到燕孤鸣挑选这两样进行铸造，站在旁边的炼赤心却也没有阻止。 铸造材料的选择与需要打造兵器的特性，铸造师的能力以及所使用的火力、铸造手段等等，等等都有关联，一味选择最高级的材料不过是菜鸟的象征，虽说燕孤鸣的内力修为不高，但在铸造术上的眼光炼赤心还是绝对认同的，既然他选择了这两样材料，就证明这两种矿石最能发挥所铸刀剑的品质。 终于，在鞠一把木柴烧旺炉火之后，燕孤鸣正式开始了锻造。 总体上来说，铸造可以分为熔炼、浇灌、修治三个步骤，只是要让不同的材料充分融化，需要的处理步骤则完全不同。 就拿“沉渊铁”和“百锻钢”为例，前者是天然形成的珍贵矿产，需以慢火煎熬充分熔炼排除其中杂质后才能作为铸造神兵的原料使用，而后者则是由人工处理过的中间产物，珍贵之处全然体现在“百锻”两字之上，若以同样的手法进行熔炼，反倒是糟蹋了百锻中形成的独特钢材，所以只需用急火加热片刻，一旦原铁融化就立刻进入下一步骤。 至于用何者铸剑又用何者锻刀，燕孤鸣心中也早已有了打算。 虽说是刀剑同用，但在燕孤鸣的印象中二师姐纪瑾萱也并非是毫无侧重，以她的习惯多是以刀攻敌，以剑守御，故而刀走雄浑霸道适用质地厚重，材型坚固的沉渊铁作为原料，另一手的剑则是依靠轻灵快击以及灵活身法闪避招架，所以适宜用韧性十足却又材质轻巧的百锻钢锻打。 奥，除了这些想要打造出神兵利器自然还需要各种各样辅助材料，但由于品类太过复杂就不一一介绍。 …不一会儿功夫，炉火的温度已经适当，燕孤鸣也开始了熔炼的工作，在充分融化沉渊铁之后，他将融化的铁水倒入模具，凝成预定的形状，而后便是敲打和锻造。对于铸剑师而言，这一步或许可以算是最见水准高下的步骤，但偏偏就在此刻，明明对于铸术颇多领悟的燕孤鸣却并没有施展任何精巧的锻造手法，反而极尽粗糙之能事，随意之极的抡锤敲铁，肆意发挥着面前铸块的性能。 这种不负责任的锻造手法自然拿不上台面，更不可能被炼赤心所容忍。 脾气古怪的铸手双眼闪过一丝不耐，终于在那把刀即将成行的前一瞬挥手赞功，凝成灼热至极的无形气刃精准无比的切在刀胚的顶端！ 沉渊铁纵然再坚固毕竟还没锻炼成型，再加上炼赤心功力深厚所发气刃势不可挡，燕孤鸣正在铸造的这柄刀终于还是在出世之前就被断成了两截… 但，手握铁锤的燕孤鸣却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丝毫的懊恼，早就知道炼赤心会如此行动的他再度快挥几锤，而后就这么把这柄断了一截的刀胚雕琢定型，淬火冷却。 在那之后，他又用同样的方法铸剑，这一次虽然炼赤心没有再动手，可燕孤鸣自己还是一锤砸断了剑脊，然后再将所得的残缺剑身雕琢完成。 断刀，残剑 看上去再失败不过的作品，却让靠在一旁的炼赤心微皱眉头。又是端详许久之后，铸造高人这才露出恍然的神色，同时又用无比复杂的目光扫了炼赤心一眼。 “你倒真是个鬼才。” “前辈谬赞了，孤鸣学艺不精，功力不足，为了铸出满能让师姐随意驱使的刀剑，这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策罢了。” “哼，你小子正的反的全说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讲的？”又是一口牛饮，炼赤心眯着醉眼淡淡开口“只是铸出这种东西终究只是邪道，若你还想更进一步，我劝你还是不要再铸这种东西的好！” “前辈金玉良言，孤鸣铭记于心。” 其实不用炼赤心说，燕孤鸣本人心里对于如此铸术其实也是排斥的…这种从系统中继承而来的“断刃法”其实是在铸造师功力不足的情况下，以牺牲铸材使用寿命为前提，增加所铸兵器的威力——断掉的刃口犹豫特殊的制造手法不断透支着剩余材料的潜力，如此一来确可在短时间内大大增加刀剑的威力，但日子一长，刀身最终腐朽死去，到那时候这两柄断刀残剑也将自动损毁归于尘土… 说得再明白点儿，这刀剑根本是“消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