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5)
春雨绵绵,想让它停下来似乎有些不可能。等雨稍小,吕夷则驾起木板车,驮着石斛和李邈,赶回白记寿木店。若想不被绵绵细雨淋透,只能让骡马快走了。皮鞭驱赶之下,骡马只能加快速度。午时过后,三人终于回到了长寿巷寿木店。龚宰见石斛带一名几乎跟棺材颜色十分匹配的流浪汉回寿木店,非常好奇。龚宰旋即拉住吕夷则到一旁嘀咕了两声。从吕夷则的口中晓得是石斛收留,龚宰也没说什么。毕竟人家是寿木店的少东家,想收留什么人就收留什么人。太监即便就是最急,总归是皇帝的事情。龚宰是一个善于揣摩圣意的人,晓得石斛的意图,旋即就去给流浪汉买来了两件青褐色布衫。就在天井里面,李邈沐浴更衣。李邈穿好衣裳,重新出现在店面时,龚宰和吕夷则都认不出原来是同一个人。龚宰向李邈手一拱说,“龚宰,老光棍。”李邈手一拱说,“李邈,小光棍。”两人都笑了起来。龚宰说,“原来张白还有一个未过门的新妇。张白的新妇一跑,寿木店全都是光棍。”吕夷则说,“还是光棍好,至少死的时候无须牵挂。”石斛拍了一下吕夷则的头,含笑说,“年纪轻轻,尽说这些个短命话。你不想,哥哥可不希望自己卖寿木赚来的铜钱没人继承。”没过两天,龚宰马上就佩服起石斛的眼力和精明。龚宰说,“少东家带回来的李邈不仅人勤快,还不要工钱。垃圾堆能捡到黄金,没有犀利的眼睛根本就不可能。”石斛含笑说,“老哥这么一抬,小子肯定得心花怒放好有几天。看来,卖寿木的,别人看不起,我们只好自己相互吹捧了。”李邈不要工钱,但寿木店得给他提供一日三餐甚至四餐的饭钱。李邈年轻,饭量原本就大,有了兴趣,说不定还来点小酒喝一喝。李邈每日饭前才来向龚宰讨铜钱,饭后马上就将找回来的钱一分一厘都还给龚宰,自己身上从来就不留。龚宰还是老老实实地记上帐,以免少东家说自己贪污。寿木店来了李邈,吕夷则挺高兴。吕夷则说,“李邈哥来了,至少小弟晚上睡觉有个伴。”棺材虽取了个升官发财的好名字,但毕竟是给人死人居住的房子。看到它,还是难免产生一种惊悚感。谁愿意晚上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寿木店里面?原东家白肇祺也曾经想招一名守店的伙计,可就是没有人愿意。寿木店不怕小偷,留一个守店总是百利而无一害。来了吕夷则,寿木店终于有了晚上守店的人。寿木店北首三间厢房,吕夷则占了一间,还有两间空着。李邈不愿意麻烦,干脆就直接睡在库房内的新棺材里面。有时候,吕夷则也耐不住寂寞,跑到库房里面,睡在李邈隔壁的棺材里。两人晚上躺在棺材里面聊天,俨然就像是两个鬼魂在对话。小偷若是不小心进入寿木店,肯定会被活活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