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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寻(2)

    石斛和徐温聊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离开都督府返回寿木店。见石斛从外面进来,龚宰旋即含笑迎了上去。龚宰说,“夷则还担心少东家被刺史府衙门逮了去。”“如今的衙门权力无边,逮个把庶民还不是家常便饭?夷则担心也合情理。”言罢,石斛坐了下来。石斛说,“刺史府说不定看在小子跟朱雀门有些来往的份上,或许不会无缘无故地逮人。”龚宰说,“就说少东家愿意,朱雀门徐大县主却未必愿意。到时候,还不晓得是谁逮谁。”石斛自嘲说,“如此看来,父母给小子生的这张脸还是一枚不错的免罪牌。”长那么大以来,石斛第一次感到很是烦恼。徐榛今天不请自来,石斛已经意识到,徐榛喜欢自己已经是铁板钉钉。从玄武大街前往寿木店的路上,石斛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直接拒绝,死路;婉言拒绝,也是死路。目前情况下,朱雀门绝对不能得罪。算了,不去想了。还是任其自然吧,该如何就如何。命中注定是朱雀门女婿,就做朱雀门女婿。人活在世上,有多少事是自己愿意做的?不愿意中找乐趣,是一种真能耐。没必要替一万年后的事情瞎cao心。龚宰含笑说,“别人的免罪牌可以靠努力,少东家这张免罪牌却只能靠运气。”石斛说,“所以,小子一向抱着听天由命的心态努力做事。做成就做成,做不成就拉到。小子不会因为做不成事而唉声叹气。”正说着,隔壁卖丧服的陈记丧服店东家陈绾走了进来。陈绾一进店,就拉着石斛往后屋拖。莫非陈绾要买棺材?刚踏进天井,陈绾轻轻地对石斛说,“少东家,鄙人有点小事想请你帮一帮忙。”“请小子?”石斛疑惑地说,“小子有何能耐?”陈绾说,“鄙人的妻舅因赌博,跟人家斗殴,伤了人,被都头逮进了衙门。鄙**舅打伤人确实不对,但年纪轻轻就进大牢,就会毁了一辈子。少东家跟徐大人熟。倘若让徐大人出面通融一声,金陵府尹肯定放人。”

    如今的神州人能完整地过完一辈子?因赌博输钱就出手伤人,关在牢里面,已经是相当造化了。这种事,让我去给你请托,门也没有。石斛含笑说,“陈东家也太抬举小子了。真的如你所说,小子跟徐大人熟,为何不请徐大人给小子谋一职事做做?徐大人手下的那些职事,哪一个不比卖寿木强?小子何苦至今仍在寿木店辛辛苦苦卖寿木而遭人白眼?徐大人是什么人物,淮南节度副使!他手下的任何一个职事都比在长寿巷卖棺材强百倍。小子都二十一了,至今还没有讨新妇。莫非小子执意要光棍一条在这里卖寿木?一切都是万不得已。不错。几天前,徐大人是来过小店。那是徐大人亲自替殉职的将士挑选寿木!此外,陈东家何尝见过金陵官府衙门有人来过小店?方才,来了两位升州府衙门的胥徒,没说原因,就要小子跟他们走。小子还担心犯了什么事将小子逮了去,好紧张了一通。幸亏没什么大事。”石斛说着,就笑了起来。“陈东家”,石斛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谣言,你也信?”神州人就喜欢利用各种关系办一些肮脏的事情。神州人个个都憎恨利用特殊的关系办事,但又人人渴望着自己有特殊关系。就是办得成,我也不会帮你办。见石斛不愿意帮忙,陈绾旋即一脸的不爽。不愿意就不愿意,何必说得那么好听。这种人,但愿以后别用到我。陈绾心里虽非常不爽,但还是拱手说,“那鄙人就不打搅了!”陈绾转身,快步走出天井,离开了寿木店。“少东家”,石斛回到店面,龚宰轻轻地说,“陈东家要买寿木?”“不是。”石斛说,“陈东家的小舅子赌博打伤了人,被逮进了监牢,想让小弟帮忙将他捞出来。老哥想想,小弟会不会干这种事?”龚宰说,“只是这样做很容易得罪陈当家。”“至少不会得罪自己。”石斛说,“乡下时,小弟曾读过文中子的书。其中有一句记得深刻。以势交者,势倾则绝;以利交者,利穷则散。真得罪了陈当家,那小弟有什么办法?特权就好比是寿木,人人都讨厌,但谁不希望自己死后能有一副好寿木?”龚宰说,“没办法。没点关系,连正当的事也办不成。”“是啊!”石斛说,“神州到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网。一只飞蛾还没有飞,就已经撞到蜘蛛网上,动弹不得。张白的母亲不晓得身子好一点了没有。”“不晓得。”龚宰说,“张白已经好几天没来寿木店了。现在就咽气,老太太肯定不会闭眼。”石斛在胡床上一靠,闭上眼睛。

    陈绾刚走,吴不明接踵而至。石斛还没有起来,龚宰已经迎了上去。吴不明含笑说,“老朽不是来买寿木,而是来拜访你们的当家。”见是少东家的客人,龚宰连忙俯身退后。知觉有客人进店,石斛早就已经从胡床上挺起身子,拱手说,“想不到,先生屈尊来寿木店,着实让小子感到卖寿木其实也不是一件抬不起头的事情。”吴不明说,“连徐大人都亲自到寿木店购买寿木,金陵有哪一家店铺有那么荣耀?”石斛说,“既然如此荣耀,那就让小子带先生巡视巡视!”石斛陪吴不明巡视起了寿木店。穿过天井,两人来到了整齐摆放着棺材的库房里面。石斛说,“楠木、桐木、栎木、桧木、柞木,应有尽有。”吴不明说,“寿木虽见过不少,寿木店还真是第一次来。想不到,竟然还有那么多规格和品种。”石斛说,“贫富、贵贱、寿夭、喜恶等都不相同,寿木自然也就不一样。”正说着,一副棺材中猝然跳出了一名后生。石斛说,“小子的兄弟,李邈。”李邈拱手行礼,吴不明还礼。吴不明说,“小兄弟就躺在寿木里面,不用说是人,就是鬼见了,都有三分怕。”李邈说,“小子这人不怕鬼,就怕人。”“也是。”吴不明说,“将人变成鬼容易,将鬼变成人难。”石斛说,“李邈来店里也些时间,小子都没有时间跟他叙一叙。不知先生今天有无空余的时间?”吴不明说,“老朽今天是专程前来拜访!没时间也有时间。”石斛说,“那我们就到白虎大街上的鹿鸣酒肆,正好可以边喝边聊。聊一聊一些有关鬼的故事。反正,神州现在是鬼多,人少。”

    “夷则”,石斛朝厢房叫了一声。“哥哥,什么事?”吕夷则从厢房内走了出来。“天下第一大事,吃饭。”寿木店的伙计时来、张白、戚冷三人回家去吃,龚宰、李邈、吕夷则三人常常是在白虎街上随便找一家面店、饭摊、酒肆吃一吃。石斛因家远,又是少东家,也是常在外面混。四人来到店面。“老哥”,石斛说,“吃饭。”龚宰说,“还是少东家先去。万一来个客人,也好照应。”石斛说,“来了就来了,总不至于怕客人来就不吃饭。”龚宰说,“还是留个人守店。万一客人来,传扬出去,说寿木店老是人毛也没有,印象不好。等少东家回来,仆再去吃也不迟。”石斛说,“有老哥这样忠心的伙计,生意想不兴隆都不可能。”石斛手一拱,就和吴不明、李邈、吕夷则离开了白记寿木店,前往鹿鸣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