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3)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生命在一天天缩短。云思阁屋檐下的燕窝一天天变成。如今燕窝里面的小燕子已经长出了羽毛。用不了多久,小燕子就会羽翼丰满,飞离燕窝,开始新的生命轮回。什么时候徐榛离开云思阁,徐榛再等。徐榛站在步檐上,仰头盯着看燕子给小燕子喂食。一阵吱吱声中,小燕子个个伸长脖子乞食。 “真不容易。只一会儿功夫,两只燕子来回七八趟了。常言道,生儿才知父母亲。没做过父母,哪晓得做父母不容易。燕子没多长时间就会长出羽毛,自己飞去找虫子吃。人跟燕子又不同,养大至少也得十几年时间。” “家境不好,自己能力又差,如今世道,想将孩子养大都不可能。所以,娘子希望找一个家境好的夫婿,也是为了将来养孩子的需要。” “他的家境可不那么好。” “姑且不说县主找什么样家境的人都无关,公子现在家境不好,不等于将来家境也不好。单凭朱雀门女婿、吴国都督侄女婿的名头,想做什么样的生意都能做得成。更何况,以公子的能耐,就算没有这些名头,辉煌也只是时间问题。据婢子得到的消息,希声社的生意现在就像天气一样,越来越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希声社俨然就像是吴国最大航运商。帆船的数量,也由原先的十六条,迅速增加到数十条,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地增加之中。婢子甚至怀疑,用不了多少年时间,公子都有可能超过大家,成为金陵首富。” 徐榛不禁想起铜锣寺无相和尚的话。“县主福气好。将来就是选一个乞丐做郎君,用不了多少时间,乞丐就是富豪。”徐榛笑了起来。徐榛看厌了燕子喂食,离开云思苑,前往如荠斋看徐渊。刚踏上庭院,徐榛就看到总管徐福站在父亲一旁说话。徐榛走过庭院,两手微提着罗裙,踏上石阶,站到了步檐上。徐榛挪动脚步,来到茶几旁,提起紫砂壶,给父亲前面的茶盏添茶。“榛儿”,徐渊说,“坐下来听听石郎希声社生意怎么样。”徐榛在徐渊下首几子后就坐,于苓站在徐榛一旁侍候。 徐福说,“县主,公子的希声社生意好得不得了啊,用日进斗金根本就不能形容。从开业到现在,短短的半个来月时间,希声社通过万通钱庄来往的款项已达三四十万两。据掌柜倪寿农猜测,希声社开业以来,至少已经赚到了二十万两纹银。希声社滞留在万通钱庄的纹银至少有八万两。仅这八万两,就可以让万通钱庄一年赚得将近一万两的利息。” 徐渊说,“以爸看,过不了多久,首富的位置就可以让给他了。” 徐榛含笑说,“爸舍得啊?” 徐渊端起几上的茶盏,呷了一口清茶,“有什么舍不得?” 徐渊说,“爸还真的准备活一万年?石郎真成了首富,那也是榛儿的福气。” 徐福说,“希声社开业的当天,都督府就从希声社订购了十万斛军粮。没多少时间,就将十万斛军粮交齐。都督府又向希声社订购五十万斛军粮,支付了五十万两定金。金陵的米价,跟去年相比,已经下降了很多,还是需要两千一百文一斛。希声社卖给都督府的军粮比市价便宜竟将近三成,只要一千四百文一斛。看来,公子从洞庭湖进来的粮食非常便宜。” 徐渊说,“金陵的商人谁不晓得粮食便宜?就是没办法去运回来。钱记米行东家钱通渠来找我,希望能和李简融通融通,让他的粮船能顺利进出洞庭湖,利润四六开。粮船还没出鄂州,就给水匪劫走了。所有的铜钱丢进了扬子江。” 徐福说,“希声社金陵准备在金陵开了米行,店面都已经选好了。只要米价比其他米行便宜一成,就会抢光生意。前几天,仆凑巧碰到胡记米行东家,谈到此事,已经忧心忡忡起来了。这几天,米行的生意特别清谈。金陵还有余粮的市民就等希声社米行开业。有人担心金陵米行会结盟一起对抗希声社。” 徐渊说,“哪有能怎么样?难道捣了希声社的店铺不成?” 徐福说,“那些米行东家就是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大家,据仆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报告说,希声社的帆船已经有七十六条,而且这些帆船全部都不是租来的。依照目前的打造成本,像希声社的这种帆船,一条帆船至少需要四五千两纹银。仆一直弄不明白,希声社买那么多帆船的钱是从何处来的,又为何那么短的时间内冒出那么多帆船?” 徐渊说,“这你就别去管了。” 徐榛说,“爸,石斛是不是在做土匪干抢劫的勾当?” 徐渊说,“你以为那么好抢啊?去哪抢?怎么抢? 徐福说,“县主,光军粮这一项,五十万斛就有七十万两。一个兵士一年吃两斛,一万人就要用两万斛!通常情况,一万大军一年中至少需要消耗掉粮食四到五万斛。如今吴国有数十万大军,一年就得吃掉一两百万斛食粮。五十万斛粮食只够十万兵士吃一年。只要公子能够顺利通过劫匪这一关,光靠食粮一项就够他赚大钱了。像金陵、广陵,最贵的物事就是粮食。那些个大户人家不敢多养侍儿,就是因粮食太贵。大家也想到洞庭湖购买粮食。县主不晓得,去洞庭湖必须要经过作为复州和鄂州交界的扬子江。复州是高季昌的地盘。高季昌不会为了几船粮食得罪贼寇朱温。大家就不同了。再下去,就进入洞庭湖。大大小小的土匪盘踞在那些岛屿上,边上岳州先又被大土匪马殷占据。大家去洞庭湖买粮食,等于给土匪高季昌、马殷的水军送船舶。考虑来考虑去,大家最后决定放弃。”
徐渊说,“这些年,你叔父一直为粮食的事情伤透了脑筋。石郎若是能够从洞庭湖运来粮食,对吴国大大有好处。石斛粮食一便宜,吴国百姓都得实惠。” 徐榛说,“爸,那些种田人岂不是气死?” 徐渊说,“普通佃农,交了公粮,还有多少粮食剩余?那些大田主,说不定还真会给气死。粮食一多,百姓都吃饱饭,自然就不会闹事。神州百姓,平时欺负一下无所谓,前提是肚子得吃饱。肚子一饱就不会造反。黄巢为何能率众造反?就是很多人没饭吃。” 徐榛说,“爸这么一说,石斛不仅赚了钱,还是我们吴国的大功臣了。” 徐渊说,“那是当然。” 徐榛说,“爸,女儿有件事情一直很纳闷。” 仆役前来通告,希声社都统石斛有事要见大家。 徐渊说,“有请石公子!” 徐福说,“大家没其他事,仆就先退去。” 徐渊说,“行。” 徐福退出了如荠斋。 徐渊说,“可否说来给爸听一听?” 徐榛说,“石斛创建希声社的资金,为何不向爸借,而向叔父借。莫非在他眼里爸还不如叔父亲?” 徐渊含笑说,“石斛这小子鬼得很。” “借个铜钱还有什么玄机?”徐榛很惊奇。 “那是。”徐渊说,“以爸推测,可能是考虑到自己身后与众不同的影子吧。去向你叔父借,就是想给自己留一手,万一你叔父晓得,也能在金陵过一过日子。爸那么大岁数,见过世面,他的心思,爸懂。石郎和爸还远没有到推心置腹的程度。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将心交给人家,轻轻一捏,就死了。想在如今这个世道生存,求发展,没有一定的警惕,肯定不行。爸感到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