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步笑百步

    季无衣想，历史果然很多事情都是有暗藏的玄机的，如果没有古枫和姜寒，宓洛的战争不会那么顺利，在这一点上，也许和现在的崔衡就不公平了，崔衡如今领兵，真的靠的都是自己带出来的兵，论军事能力，崔衡未必在自己的师兄之下。

    “那如今，你们还能不能再摆出当年的阵法？”

    古枫道，“十年前归隐的时候我曾经把我们的阵法画在一张羊皮纸上，然后交给三弟保管了。”

    姜寒道，“二哥放心，东西都还在，我放在竹林的小屋了，其实一直没和你们说，我之前并不住在圣山上，只是和白羽结盟之后才住过来的，之前我一个人救二哥，就住在离迷雾森林很近的小竹林里。”

    季无衣笑，难怪那时候蓝衣搜集来的情报说姜寒和古枫住在东善国一个竹林里，那时候季无衣还以为这两人是宓洛安排在别的国家心脏的一把利刃，没想到，这中间曲曲折折，竟是一长段肝肠寸断的故事，姜寒说得轻松，只是大家都知道，为了救二哥，住在陌生的竹林，日日和毒药为伍，他的这十年有多辛苦，可是他一直没有说过累，这大概就是兄弟情义吧。

    季无衣看着慕逐君，“逐君殿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听到季无衣的话，古枫和姜寒都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讶，这男子淡灰色的眼眸炯炯有神，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富即贵，他手里又拿着大哥的青芒剑，云绣又那么喜欢他，身份自然是不同，如今知道他是西慕国当年的太子却也是合理的，毕竟大哥和那慕尹舟也是兄弟。

    “两位师叔，逐君恳请两位出山，助我夺回王位，为师父和我父王报仇！”

    古枫和姜寒对这其中的故事都不是特别了解，听慕逐君说完这整件事。

    “所以说，大哥可能是被崔衡给逼死的？”

    “我觉得是慕邺授意崔衡这么做的，崔衡应该不会想置我于死地，不然他当初也不会告诉我皇姐我还活着的事情。”

    古枫道，“大哥的仇，我们自然是要去报的。”

    这时桑若出现在屋子里面，“古枫，你要走？”女子的声音透着不确定，还有怕知道结果的难过。

    古枫道，“我大哥的仇，作为兄弟我一定要报，大哥希望逐君做皇帝，那我只要活着，就要尽力帮大哥完成遗愿。”

    “那我呢？”

    古枫静了静，“对…对不起。”苍白无力的三个字，给这段缘分画上了惨白的句号。

    “古枫，你好狠心。”

    桑若转过身，险些被自己的斗篷绊倒，她苦笑，“古枫，我们都需要冷静冷静，反正就是要走也不是现在，我先回去了，我们各自想想，到时候再说吧。”

    她像一个迷路的人，慌不择路的跑，多怕下一秒，就失去跑的勇气……

    云绣去看望吉雅，在吉雅睡着以后回来，踏上石阶，看到一身暗黑色斗篷的桑若下去，脚步凌乱，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到底什么能让蛊族巫神如此慌乱？那时云绣不知道，再厉害的人也有弱点，能让强者害怕的，唯情而已，所以古往今来，每一个强者在教育自己的后人的时候都说，要绝爱断情，因为这种东西，对强者来说是奢侈品，是负累，是威胁。

    云绣进屋，屋里是一片沉默。

    姜寒见了云绣，笑嘻嘻，“小绣，你那个吉雅jiejie怎么样了？”

    “她的毒已经解了，肚子也平坦了，刚才我和她聊了一会儿天，现在吉雅jiejie睡觉了。”

    “哦，很好啊，小绣啊，你也早点休息。”

    “嗯，干爹也早点休息。”云绣看着失魂落魄的古枫，道，“干爹，你也早点去休息吧，对了，你怎么没有和巫神一起走啊？”在云绣心里，巫神和古枫那么相爱，难道不应该如胶似漆一直在一起吗？怎么巫神走了古枫还坐在这里发呆？

    姜寒忙打哈哈圆场，“今天你干爹累了，我们就让他在这里休息，巫神，他们俩天天呆在一起，整整大眼对小眼看了彼此十年，早该看腻了，所谓小别胜新婚，分开一段时间有助于提升感情。”

    这胡话说的…信手拈来。

    众人“……”

    云绣看得出来现在古枫内心的挣扎，也不纠缠，离开飘墨岛有一段时间，人情世故也懂了很多，有些事情，注定是自己的劫就只能自己去闯，别人都是无可奈何的，贸然去帮忙，有的时候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慕逐君道，“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就是找到姜寒古枫两位师叔，然后拿到影子军队离开东善国。”

    季无衣道，“可我觉得我们找这个影子军队的路实在是太顺了，顺得让我不太敢相信，我的手下告诉我，号令这支影子军队，需要一个信物，宓洛的信物。”

    季无衣目光炯炯的看着慕逐君，“殿下，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殿下有事不会瞒着无衣吧。”

    慕逐君笑，“事关绣绣的家事，外人还是不要多掺和的好。”

    季无衣万万没想到慕逐君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的确，姜寒和古枫是云绣的干爹，也是慕逐君的师叔，唯独和自己没有关系，对于他们来说，季无衣确实是个外人！

    “那我就不打扰几位亲人叙旧了。”季无衣冷冷道，站起身离去。

    云绣拉了拉慕逐君的衣袖，“逐君哥哥，你这么说无衣会生气的。”

    “可是不这么说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云绣低了头，当初她瞒着季无衣把玉佩直接给了逐君哥哥，实际上就是把季无衣排斥在了自己相信的人之外，现在被这样责备，根本无法辩驳。

    季无衣离开圣山，深呼一口气，天大地大，竟然没有地方可去了，呵！堂堂季氏大祭司，他就知道，慕逐君和宓云绣有事情瞒着他，果然！他就这么不值得他们信任吗？他对他们那么掏心掏肺的！

    不知不觉走到了王宫，不管再难过，很多事情还是要搞清楚，他再一次潜入了王宫巫神殿。

    彼时桑若刚刚失魂落魄的回来，坐在神像下面，那神像忽明忽灭，像一个长者看护着自己的孩子。

    桑若跪下来，“尊贵的巫神大人，求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放弃古枫，可是蛊族的使命也不是我能随意抛弃的。”

    神像不言，只有神座上的莲花悄然绽放。

    桑若呆呆的看着那些盛开的莲花，莲花迅速绽开，然后结出硕大的莲子，莲子打开来，上面盛放着一颗凤凰泪！

    “巫神大人，您要我忘记？！”

    神像开口，“你说你狠痛苦，世上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消除你的痛苦，你不可以，古枫也不可以，既然如此，不如忘了他。放了他，也是放了你自己。”

    “不！”桑若斩钉截铁，手用力把那颗凤凰泪抛远，“我不能忘了他，即使是痛苦，苦也是甜的。”

    巫神发出若有似无的叹息，“既然如此，你就顺其自然吧，桑若，你不是一个好的巫神继承人，你太看重感情了，唉，也许这都是命吧。”

    季无衣踏进屋，被一个飞来的圆形东西砸中了脑袋，拿下来放在手心一看，晶莹剔透，竟然是一颗千年凤凰泪，当时吉雅解毒多亏了这一味药，但是凤凰泪最主要的功能却是让人忘记最在乎的人，很多修行的人执着于得到凤凰泪，他们觉得，断情绝爱，他们可以过得更好，可以追求更高的造诣，季无衣笑笑，把凤凰泪收入怀中，将来说不定可以把它送给哪个倒霉蛋，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不要白不要，他一扫刚才的乌云，笑得像个狐狸一样狡诈。

    季无衣走进屋，好重的酒味！桑若竟然就这样趴在神像前大口大口的灌着酒！

    神像忽明忽灭，一团紫色的光洒在桑若身上，好像在安慰她。

    桑若察觉到有人出现，冷眼看向季无衣，这是季无衣第一次看见这个终日穿着黑斗篷的女人的眼睛，她的眼睛像琉璃珠，很好看，有一种勾魂的魔力。

    “季无衣？你来干什么？”

    “别紧张，我虽然喜欢美女，但是我对你这种每天养虫子的美女可是没什么兴趣啊，路过来看看。”

    “呵。”她笑。

    “哎呀，我真的没想到，堂堂巫神大人，居然会为了一个普通的男人宿醉，佩服佩服。”

    桑若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把酒杯一扔，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我好歹可以说出来我喜欢古枫，你呢，你连你喜欢宓云绣都不能说。”

    季无衣牟孔收缩，“你怎么知道的？”

    桑若笑，“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会读心术。”

    “你刚才读了我的心？”

    “我的读心术和你的占卜术一样，都不能多用，耗费自身灵力太多，你的心思根本不用我去读，你看每次只要那宓云绣出现，你的眼神永远朝她看，只要她说话，你都会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她站在哪里，你就会不由自主的挪过去，这些你一定没有发现，因为你把这些理所当然的当成了习惯，习惯是个多可怕的东西，你把爱她当成了习惯，就连不说出口都当成了习惯，这说得好听叫不打扰，说得难听你堂堂季氏大祭司也是太窝囊了吧，实在不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