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衣钵传承
阴沉的天空永无日月星辰，暗灰色的格调是这片森林永恒不变的主题。 寂静的森林出现了无数诡异的身影，是移动着的腐烂尸体。 好多、好多，但很静、很静，是绝望者内心深处死一般的静。 肖棺的脸因没有血色而变长的苍白，他冲着肖亥笑了笑说道：“看见了吗？那就是末日。” 肖亥不懂，但他知道肖棺撑不下去了。“干爷爷，我们逃吧！” “逃？紫僵的尸毒已经攻入我的心脏了。顺着我的经脉毁坏了我的丹田。逃，也是个死！”肖棺摇摇头一阵苦笑：“广冥去哪里了？呵呵，我真是瞎cao心，他才是最安全的……肖亥你是我最先看中的继承人，虽然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没想到最后到底还是要让你继承。罢了罢了，临死前只有你在陪我。” “干爷爷，你在说什么？”肖亥依旧听不懂，但是他的眼泪懂，懂肖棺话中的感情。 “你跪下来给我磕个头拜师。”肖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这语气中充满了无奈。是啊，让一个不会修炼甚至根本没办法修炼御灵派功法的肖亥来继承自己的衣钵，好笑得让人鼻子发酸。 拜师非是一件简单的事，复杂、繁琐、耗时间；劳金、伤财、费精力。拜师极有讲究，良辰吉日、福地洞天，祖师拜像、规矩口衔，穿衣打扮、帛玉为衫，室内陈设、风水布间…… 此时此刻哪里有条件创造这许多讲究规矩，肖亥不含糊，麻溜利索一个叩首，抬起头一声“师父”，这便草草了事。 “肖亥，我留给你的东西不多，但是样样皆宝。”肖棺道：“《苍鬼道》是我派根本，但是你似乎不能修炼，我不勉强，只要你能牢记口诀就好。” “《阴焚祭》是用来锤炼活尸仆提升其实力的功法，但需要以《苍鬼道》为基础。没有二十年的修为休想迈进《阴焚祭》门槛。” “不过这一切你都不用担心，我给你留下的第一件宝贝是九骨聚魂罐，只要你收获灵骨一样可以炼成活尸仆。今日一战聚魂罐中的活尸仆耗尽，但灵骨倒还有很多。切记，不同等阶的灵骨不能混用，否则前功尽弃。” 肖棺伸手向前探出，空无一物的掌中突然冒出聚魂罐来。又朝着肖亥额头一指，肖亥感觉自己的额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一滴精血就这样渗出皮肤，飞向聚魂罐，与之融合。 “去吧！”熟悉的场景，像双手捧着和平鸽向天空中一抛，肖棺抛的是装骨头的陶瓷罐。 九骨聚魂罐稳稳飞到肖亥手中，在肖棺的帮助下已经认了他这个主人。卜一接触肖亥就感受到聚魂罐发出的强烈意念，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乱玩、乱闹，但永远都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忠心孝顺，永远都不会背叛。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不同于真正的生灵，意念也仅限于单方面，像一个灵智还未完全开启的幼儿，一部分灵魂就被剥离了。 “是器灵，九骨聚魂罐器灵。”肖棺道。 肖亥学着肖棺使用聚魂罐的样子向上抛起，聚魂罐却没有根据他的意念在空中飞舞，去劲卸了就落下来砸回肖亥手中。 “别白费力气了，没有玄力修为的催动，休想发挥灵器的作用。”肖棺道。 “那我要它还有什么用？”自己的修炼一途刚刚已经被否定，他就是个废材。既然没有办法修炼自然也就不能使用聚魂罐，肖亥看着手中的罐子表情沮丧。 “你太小看灵器了。器中生灵、能辨善恶，自行攻击、自动护主，这就是灵器。九骨聚魂罐是灵器中的极品，触及到了神器的门槛，它的神奇之处不是你能想象的。” 肖棺伸手在怀中摸索一阵，取出一物，乃是琼琬凝琰清宝寒华之钥。玉色盈蕴，翠色中青，其中百艳被一淡而盖之。 “这是什么宝贝？”肖亥问道。再没有见识的人单看它卖相也总该知道这事件宝物。 “凝琰玉，御灵派长老的信物。”肖棺道：“御灵派祖师当年在一场大战中得到此物，碎成八块，遂制成八块佩玉交予派中八位最强者手中，那八人便是御灵开派八长老。此后凝琰玉就成为各代长老的信物。见玉如见人，持玉者可行长老之事。” “凝琰玉也是灵器吗？”什么御灵派、什么长老信物他都不在意，他看中的是凝琰玉能否和聚魂罐一样帮助自己战斗，使自己看起来像一位修炼者。 他刚才在危难中爆发潜力，获得有限时间内的强大能量，体会到修炼者的好处，早已心驰神往。他无法抵抗那种追求强大的欲望，但是他知道，根骨差也好、悟性差也罢，自己短时间内肯定不能成功修炼，也许要像门派中愚钝的弟子一般苦练一年半载才能成功进入初修。可是那种欲望太强烈了，让人欲罢不能，所以他只好通过外物帮助自己，至少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修炼者一样。 “灵器可不是菜市场的白菜，随时都能买上一斤。我只有九骨聚魂罐这一件灵器，还是长老生前传给我的。换做别人莫说得到灵器，一生能见到一次灵器就已经是造化了。” 无数活尸即将到来，肖棺仿佛没有看见，和肖亥聊天似的述说着。生命将尽、大限将至，肖棺倒是看开了许多。 “好了，时间快要到了，该传授的我都传给你了。你我祖孙一场、师徒一场，到此为止斩断缘分。”肖棺说着，体内化出一道光影，托起肖亥投向山外。 肖亥耳边犹响着肖棺的声音：“记住，你是我肖棺的徒弟，是我肖棺的孙子。我肖棺一生纵横，惩强扶弱，你行走江湖莫要堕了我名头！” 肖亥扶摇升空，回首俯瞰，肖棺端坐在一块青石之上，临泰山压顶而面色淡然。 肖亥被带上高空，大地景物越来越小，肖棺就像暗夜森林中一盏灯火，看上去那么微弱。 无数活尸如潮水般汹涌，漫过那妖异的森林，漫过疯长的草地，漫过那块青石，湮灭了那盏灯火。 “干爷爷！”肖亥失声痛哭。 仅仅认识了一夜的亲人，要谈感情，听起来很可笑，也很凄凉。 仅仅认识了一夜的亲人，却是肖亥这一生唯一的亲人。 七年的生命中肖亥只认哑巴一人，今天，肖棺是第二个。 “哑巴呢？他还在森林里！”一想到哑巴身处险境无数活尸等着吃他，肖亥脑袋里嗡地一响，“快回去，我要去救哑巴！” 肖亥挣扎着身体，想挣脱光影。高空之中如果没有光影承载肖亥一定会摔得粉身碎骨，这是傻子都知道的结果，可肖亥不管不顾还在挣扎。如果哑巴死了他也甘愿去死，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苟延残喘倒不如去另一个世界陪伴哑巴。 肖亥的挣扎有效果。肖棺的光影是他凝聚毕生修为、神念化出的能量体，虽然也具备一时的强大，但消耗更吓人，能把肖亥带出鹿角山已经很难得了，被肖亥的挣扎一搅和能量四散，光影暗淡，载着他缓缓降落。 “这是什么地方？我要回鹿角村，你带我回村子！” 同没有意识的光影说话等于是对牛弹琴，肖亥放弃了，任由光影载着他飞向何处。事情总会偏离人愿，肖亥虽然放弃了执意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但老天似乎偏偏要和他作对，关键时刻光影竟然耗尽了能量，警告地闪了闪微弱的光芒便消失不见！ 肖亥很想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对自己坎坷的命运发表一番感慨，但是——他没来得及。 “聚魂罐呢？聚魂罐在哪里？它不是可以自动保护我吗……”这才是肖亥最后思考的问题。“难道催动聚魂罐需要口诀？……嘛咪嘛咪哄……急急如律令……神兵火急敕……我的天啊！到底是什么啊？……” …… 肖棺死了，死得很惨，他的尸体被活尸们吞食，一块骨头都没剩下。 广冥看到了一切，却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任何表情。血腥的场面并未让这个孩子害怕，像是司空见惯，冷血无情。 如果肖亥在场他一定会怀疑，这是他认识的广冥吗？是那个虽然不说话但是内心热情对他忠义的哑巴吗？ 广冥走到肖棺被吞食的地方，被尘封已久紧闭的嘴唇上下开合，“广冥剑是我的，谁也休想从我手中抢走它！逆我命者，就用生命作为代价吧！” 广冥抬起头望向天空，一片灰暗。“肖亥飞去了哪里？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他？” 广冥独自去了古殿，那间盛放着广冥剑的古殿。 无数的活尸涌到他身边，他没有躲闪，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活尸，他很清楚活尸不会伤害他，即使他的rou体对于活尸来说诱惑力很大。 活尸们逐渐平静下来，缓缓退去。 广冥走向古剑，就像是在欣赏一幅书画般欣赏着古剑，犹自说道：“这就是我吗？孤独地静躺在这里，你在等我把你取走是吗？” 广冥两次来到这里，失去的记忆中有残缺的碎片被他想起。 “可是我没有能力啊！我没有足够的实力解开封印，解封只差最后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我想把你带走，但是那些活尸一定会把我撕碎。它们是你我的守护者，但同时也阻止了任何人带走你。活尸们借助你的力量变得强大，它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抢走。” “所以，你要等我，我会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