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痛并快乐着
活尸的牙齿咬到了肖亥的脖子，但也仅仅是咬中了而已，没有咬破，更没有流血。它已经不能继续用力了，因为四阶尸仆的爪子从它一侧脸上掏了进去，用拳头填满了它的嘴，使它的牙齿无法咬合。 肖亥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近在贴面的活尸，也看到自己的尸仆一拳掏进活尸的头颅中，就在他震惊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表示时，活尸的脑袋就离开了身躯，尸仆抬脚把它踹开数丈远。 “……”醒来的惊变，猛然的剧烈心跳，又突然发现安全，肖亥的心情难以言表，他很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鹿角山外围罕见高阶活尸，相对而言四阶的尸仆在这片地方已然极强。上百的活尸集体冲过来，尸仆没有任何畏惧，挥起爪子扑上去。它不畏惧主要是因为没有思想意识，也正因为没有思想意识它才会自不量力地用一双爪子硬撼上百双爪子。 “呆子，你是不是傻！不要命啦？赶紧带我跑……”肖亥的话还没说完就闭上了嘴，他突然想到没有灵魂的家伙怎么会听懂自己的话。 但就在他把剩下的话咽回去的时候，尸仆像一阵风般卷了回来，一把抱起肖亥反方向逃窜，这速度比他冲锋时还要快，正在咽话的肖亥被它抱起来险些呛到。 “这、这是……什么东西？”晋恒不由得停住脚步，他的脸上还有摔倒时粘上的灰尘，配上他现在的表情像极了小丑。 就在晋恒思考帮助肖亥的怪物从哪里冒出来的时候，尸仆抱着肖亥已经跑到了他面前。 “大哥你还愣着干嘛？快跑呀！”肖亥刚刚说完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转回来问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呃……”晋恒还在犹豫，肖亥却等不及听他解释，手上用力一拉，把晋恒也拽到他的背上。 尸仆背着两个人逃跑仍旧健步如飞，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暂时的安全使得肖亥有了喘息之机，他疑惑地问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为了你，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你抬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色的屎，你的一举一动还想瞒我？” “……大哥我发现你的本事块赶上三哥了。” “什么？——你敢说我在吹牛！” …… “小海，背着咱俩的这个家伙是什么？” “呆子。” “谁？” “哦，是……我的尸仆。送给我九骨聚魂罐的那个爷爷传授给我的本事。这种东西我会祭炼。” “你的奴仆实力貌似比我都强。” “不是貌似，是事实。它的修为等于四阶活尸。” “我的天……四阶活尸！它的名字是你起的？好难听。” “那叫什么？” “就叫‘跑得快’怎么样？” “呃……我看还是叫‘呆子’吧！” 呆子这个名字着实不好听，其实肖亥已经想好了，他从鹿角山祭炼的第一个尸仆比较有意义，自然要取个有意义的名字——施山（尸山，鹿角山和尸仆各取一字），好吧，这个名字也不怎么样，但这是学了几年文字的他能想到最好的名字了。 “往那边跑。”晋恒突然指了一个方向。 肖亥没有问原因，大哥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往那边跑。”肖亥把对尸仆下达同样的命令。 尸仆也不会问原因，肖亥怎么说它就怎么做。 尸仆是一种玄而又玄很难解释出原理的东西，就像修炼者的本命兵器一样，没有自己的意识，只会按照主人的命令去做，而且并不需要用嘴说出来指令，一个意念就能传达。 “踩着树枝走！”喊叫声传来，云拓已在此等候多时。 也没有多问，肖亥自然而然把这句话以命令的方式告诉尸仆。尸仆宽大的脚掌踩在树枝上噼啪作响，等它跑到云拓身边时，后面留了一地的树枝碎屑。 云拓用怪异的眼光看了看尸仆，缓缓开口道：“安全了。” 他的话音未落，上百活尸冲进了这片地带，上百只脚的踩踏把树枝碎屑震得四处翻飞。紧接着，一张淡黄色的符纸于地下飞出，拍在一头活尸的脸上，那活尸身体一颤，竟停在原地不动了。 与此同时，无数点淡黄从地面升起，在活尸们身体周围绕行，时不时窜起一点印上活尸面额。 “哪来这么多纸符？”肖亥震惊地问道。这些纸符若拿出去卖一定能赚不少钱。 “我和你二哥在这里准备很久了，积攒了五年的纸符今晚算是告竭。”晋恒表示可惜。若非一下子用出五年的积攒云拓也不可能靠符术制住这么多活尸。 “不用心疼，我保证物超所值。”肖亥看到这些不能移动如同待宰羔羊的活尸就像看见了一堆金子，一张脸都刻画不全他贪婪的样子。 “一阶、二阶、三阶，都有！嘿嘿！”肖亥做着美梦，幻想这些活尸直接都变成他的尸仆，他带领这些九炼尸仆在学院与南门少党大战，在东城烂市跟缭子八抢地盘。 梦无论美好或者噩异，总是与现实不相符。南门少党是什么实力？缭子八是什么背景？哪怕这些活尸再多上一倍也无法与之相比。上百活尸看似壮观的场面认真计算起来不过能祭炼一二尸仆罢了，又怎能与他梦中所想那般把上百活尸变成上百尸仆。 肖亥取出九骨聚魂罐，抛上天空，迎风涨为一座小山，罐口大开，仿若一张深渊巨口，将暂时失去反抗能力的活尸尽数吞入罐内。 “九骨聚魂罐原来这么厉害！”晋恒的震惊之色无以复加。 “那是当然，我爷爷可是御灵派的大执机，他留给我的宝贝怎么会差。”肖亥不无骄傲地说道。但是他忘了伐尸一脉自从败落隐没后就很少会再有人提起，当代人更鲜有听闻，知道的不多。晋恒都没有听说过伐尸一脉又怎能知晓伐尸一脉的代表势力御灵派？ 肖亥收完活尸就和两位兄长急匆匆地下了山。两位兄长担心这里不安全，天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哪里杀出一群活尸来。一波活尸就已经耗尽了云拓积攒了五年的符，再来一波怎么抵抗？肖亥想的却不是安危，他急于回去祭炼尸仆。 那所破败的小院今日注定又不平静。九骨聚魂罐化成一尊巨鼎摆放在小院正中央，鼎中隐隐透出火焰红黄、死气灰暗，各种色光在其中交替变换，染得整个小院一应物事都跟着变色。好在此处偏僻，除了兄弟五人外几乎不会有路过的行人，否则这处小院会被传出闹鬼也说不定。 罐子前，肖亥盘膝打坐，有晋恒和云拓在旁护法，他可以放心地把全部心神投入祭炼中。 罐子里是九枚一阶灵骨，而非他先前三炼的四阶尸仆。在此道，九炼尸仆比炼九阶尸仆更困难，前者是要把尸仆变成活生生的人，而后者只是把不属于自己的变成自己的，两者之间不可同日而语。 祭炼一阶尸仆总比祭炼四阶尸仆简单，九炼一阶尸仆同样也比九炼四阶尸仆简单，但是无论九炼几阶尸仆都是要赋予亡者生命，赋予行尸走rou灵魂，道理其实都一样，明悟了九炼一阶尸仆自然也就会九炼九阶尸仆，只不过耗费的精力、能量，需要的修为更多更高。 肖亥三炼过四阶尸仆，所以一阶尸仆的前三炼他手到擒来，毫不费力，但第四炼就不同了，没有经验，没有指导，只有一部《阴焚祭》，摸着石头过河，难度可想而知。 时间万物，新陈代谢、生老病死，即便修为出神入化、道法玄奥至高的修炼界大能也无法跳出这个圈，所以不存在生而不死的生命。活尸又称“活死之物”，它没有新陈代谢，没有生老病死，没有灵魂意识，没有死亡，但也从未有过生命。就像一块石头，与天地同出，与天地同灭，它可以存在万万年，却终究不是活物。 九炼尸仆就是要让一块石头有新陈代谢，有生老病死，有灵魂会思考。赋予生命创造生命是天地自然大道法则才能做到的事情，肖亥等于抢了天地自然的饭碗，可这碗饭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吃到嘴里。 肖亥摸到了河中的石头，或许是第一块、或许是第二块、或许是第三块……这条河有多宽？不清楚；这条河有多少块石头？不清楚；还要摸多少块石头？不清楚；下一步应该摸哪块石头？还是不清楚。 肖亥茫然地站在河中，看不到前路，分不清左右，也不知退路，他想抬头呼吸河面上的空气，却发现河水中早已漫过他头顶。无法呼吸本就会让人紧张、恐惧，他拼命地挣扎，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却什么也抓不到。河水中的漩涡把他卷起，卷离了他熟悉的河床和摸过的石头，卷去了陌生的地方。那里仍旧是河水中的世界，他的危险并没有解除。 无法呼吸到新鲜空气的肖亥胸口憋闷疼痛，长时间的缺氧也导致他头昏眼花，神智逐渐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