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长剑 三十四
阿利克感觉到周围爆发出震耳发聩巨响，他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周围人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的，但是他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野蛮时代的角斗场。衣冠楚楚的人等着看他匍匐在地，但是阿利克朝着观众亮出了獠牙。 “海洛伊斯，我打中了么？” “你……”海洛伊斯似乎在踮着脚尖张望着，“好像打到了，我看不见帕尔默了，他好像倒在地上了。不对，他又站起来。你的斧子只是擦过了他的脸颊。他好像很生气，他在命令士兵对你射箭。” “没打中么……” 帕尔默点了点头，这远打不中也是情理之中。不如说阿利克根本没想到自己能够把斧子扔到圣城的城墙上面去，还能擦中人。在他还年轻的时候，他都做不到这一点。阿利克感觉到了不正常，但是他却没有深究。这突然出现的神力总归是好事。他正想对着海洛伊斯笑笑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阵大力往后牵扯。 阿利克听到了海洛伊斯的尖叫，但是他却不觉得疼痛。阿利克用手在自己的身体上摸着，终于在左肩膀的地方找到了一根深深嵌入的箭矢。阿利克将箭杆撅折，以免它继续往里扎。箭矢的很粗，阿利克认出来这比最大口径的十字弓还要大。若是平时他吃上这么一箭，他不死也要趴上一个月。但是现在阿利克还觉得能够有一战之力。 射入阿利克身体的箭矢不过是暴雨开始前的乌云，更多的箭矢像蝗虫一般飞射过来。阿利克感觉到了不妙，他站起身来用自己的身体将海洛伊斯挡在了身后。要是女孩中了一箭的话，可能就离死不远了。走在阿利克周围的囚徒们也中箭了，他们发出了低沉的吼声。囚徒们捶打着地面，愤怒地顶着箭雨前进着。阿利克觉得自己有了伙伴，和他一样对贵族不满的人团结在了一起，开始奋战。 阿利克是这样想的，但是在其他人眼中，这一切又是另外一番情景。只见一群半爬半走的怪物摇晃着他们丑陋的身体朝着伟大的圣城冲了过来。大部分的怪物都长得像巨大的穿山甲，他们行动迟缓。在最前的是一个浑身长着盔甲一样外壳的怪物，他直立行走，看上去面目狰狞。在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像是金龟子的一样的怪物，身高只到铠甲怪物的一半，闪动着亮金色的鞘翅。 这里是圣城的博览会，同时也是瞭望塔落成的重要仪式。士兵们站在新修建而成的瞭望塔上，他们为自己身边的这栋建筑而感到自豪。这座塔将会意味着整个圣城彻底摆脱了强盗和妖魔的威胁。若是这些士兵的孩子们知道他们的父亲曾参加了瞭望塔的落成典礼，他们会感到自豪的。主持修建瞭望塔的帕尔默大人穿着圣洁的红白礼服，红色寓意着人们经受的苦难，白色代表着双子女神的垂怜。这位大人正在对着所有的士兵，所有的圣城人们讲话的时候，这些不速之客就闯入了人们的视线。 虽然看上去外形奇特，但是经过帕尔默大人的解释，人们明白了，这些都是异化的妖魔。走在最前面的，铠甲怪物是这些妖魔的头领。他们正是造成最近周围村庄毁灭的罪魁祸首。这些异化的妖魔有着不同寻常的杀人欲望，他们不仅吃人，还会将人头当做装饰品堆成山。每杀掉一个人，这些异化的妖魔身上就会多出一片铠甲。最前面那个被铠甲紧紧包裹的妖魔，身后自然有着尸山血海。一时间，圣城的民众群情激奋。若是平常，人们对于妖魔还会恐惧一下。但是现在瞭望塔依旧建成，妖魔不过十几只，还在人们百米之下匍匐着，自然没有人害怕。大家都在高呼，打死这些妖魔。 正在这时，走在最前的妖魔首领突然从身后抽出了一块黑色的东西，狠狠地扔上了圣城。帕尔默大人差点被击中。幸好双子女神垂怜，帕尔默大人没有受伤。这下那些手中握着弓箭的士兵也亢奋起来，他们无法忍受这些愚蠢的妖魔的挑衅。帕尔默大人很快站了起来，他扔掉了红白的袍子，露出了下面穿着的铠甲。随着帕尔默愤怒的号令，士兵们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十字弓。十字弓虽然叫弓，但是却不是弓箭。他事先会上号弦，然后将箭矢放到凹槽之中，扣动扳机发射。瞭望塔上的十字弓足足有一人高，固定在基座上。四个人才能cao纵这些巨大的十字弓，其中两个人来上限，一个人负责搬运弓矢，剩下一个人调整方向。包含着人们愤怒与复仇的弓矢击穿了妖魔的铠甲。妖魔们挣扎着向着圣城趴着，但是却被弓箭打得抬不起头来。 走在最前的铠甲怪物被打得最惨，它匍匐在地上，抱头鼠窜。站的近一点的士兵还可以看到他的后背上有一个巨大的rou瘤蠕在动着，好像是蛞蝓一般粘稠而又恶心。那rou瘤好像从他的铠甲里渗出来一般，不断地颤动着。士兵们分分将手中的箭矢投向这个丑陋的怪物，他们相信双子女神会保证箭矢不会射偏。被“原型者”寄生了一半的阿利克虽然还有着部分神智，但是这些士兵却不再将他当做是人类。这些士兵里曾经有人从阿利克这里学习过武技，有的人接受过阿利克的帮助，有的圣城人还是阿利克从妖魔最下救下来的。但是现在他们都高举着拳头，对着这个丑陋的怪物吐唾沫，丢石块。 认出阿利克的，只有布鲁斯特。他用骑士特有的嗅觉闻出了阿利克身上的气味——骑士在执行任务之前会记住伙伴的气味，这样就算是失散他们也能找到彼此。阿利克的身体被“原型者”入侵，改造，已经失去了分辨布鲁斯特气味的能力。但是他残存的rou体却依旧足以引起布鲁斯特的注意。当阿利克扔出自己的斧子后，布鲁斯特确定了，下面的这个“怪物”就是教授他武技的老师。 “这是……” 布鲁斯特看向了身边的赫蒂。赫蒂自然留意到了圣城之下的异状，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些身上带着甲片的妖魔是“探矿者”。探矿者是生产者分化出来的一个品种，他们就像是穿山甲一样可以凿地而行，在土地之中发掘矿物。这些探矿者有搜寻金属的本能，这是库克用特殊刺激设置的“机关”。在发现附近有金属的时候，探矿者就会像是找到食物一般冲过去。圣城士兵都佩戴者刀剑，圣城之中也不乏有很多金属器物。这就是这些妖魔缓慢地朝着圣城涌去的原因。说来可笑，这些妖魔并不是要攻打或者是屠杀人类。而人类在它们还未接近的时候就开始刀剑相向。 当然，赫蒂也看到了藏在“探矿者”之中的“前哨者”和被原型者所寄生的阿利克。 “他就是你一直想要找的‘阿利克’么？”大剑良好的视力让赫蒂清楚地看到阿利克身上寄生的rou瘤，“他已经没救了。现在的他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骑士，他只不过是一只妖魔罢了。” “只不过是一只妖魔？”布鲁斯特品咂着这几个字，好像要将它们掰碎然后咽下去一般，露出了苦涩的表情，“那又如何解释他朝着帕尔默的方向扔自己的战斧呢？他是有特定目标地想要杀死那个家伙，这是阿利克的复仇。就算是阿利克已经死了，但是他的仇恨还在燃烧。他还是一个骑士！” “其实不过是你们人类自欺欺人的玩意，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的它也不过是一只继承了仇恨的妖魔罢了。”赫蒂抽出了自己的大剑，耸了耸肩说道，“不过再怎么像人类，继承了人类的感情也好，承载着人类的记忆也罢。它依旧是妖魔。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妖魔消灭。” “我看你只是不想让圣城的民众知道教会赶出来的丑事罢了。你将一些妖魔放出，然后将村庄的毁灭推倒这些生产者身上。阿利克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你们选择将他变成妖魔，然后再杀掉。这样你们自己却摘的一干二净。”布鲁斯特怒斥道，“你们这是要杀人灭口。” “你误会我了，布鲁斯特。将这些生产者放出，将阿利克变成妖魔都应该是帕尔默的独断专行。”赫蒂摇了摇头说道，“圣城并非你所想象的那么黑暗。如果我或者是库克实现知道此事的话，我们一定会阻止。虽然我一直感觉到帕尔默再搞一些小动作，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将妖魔放出了出来。他应该是想要在民众之中树立自己的形象。他想要一场华丽的演出，他饰演一位指挥官，指挥着士兵将可怕的妖魔屠杀殆尽。毕竟他不过是个贵族，没有亲自和妖魔战斗过，不知道妖魔的危险。这些妖魔不应该被放出来，我反对帕尔默的自作主张。但是……” 赫蒂说了这么多，最后却又加了一个转折。布鲁斯特的喉结上下起伏，他盯着赫蒂的脸。 “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们必须要按照帕尔默的步调走了。现在还不是将‘妖魔利用计划’透露给民众的时候。双子女神在上，这一切应该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总而言之……我必须要将这些妖魔消灭，在它们接触到圣城之前。” 布鲁斯特握紧了自己的剑，他想要阻止赫蒂但是他知道自己和对方实力相差悬殊。但如果这时候他不拔剑，那么阿利克不仅仅会凄惨地被万箭穿身，还会被当做“毁灭圣城周围村庄的妖魔”，被人唾弃。明明他是一个如此虔诚的教徒，是一个如此伟岸的骑士。他的剑不知道斩断了多少罪恶的头颅，他的手不知道救下了多少人，他不应该被如此对待。阿利克注定是要死去的，在很早之前布鲁斯特就已经有了这种预感。常年在生死之间徘徊的骑士总能看到死神长袍的一角，阿利克或许也看到了自己的死兆。但是布鲁斯特认为这样一位伟大的骑士不应该如此死去。 布鲁斯特的手僵在了剑柄上，一柄平常的长剑却好像有千钧之重。赫蒂没有管这个纠结之中年轻人，她转身冲着圣城之外走去。杀死处于半寄生状态下的人，赫蒂自己也并不舒服。之前库克实验选用的强盗和重刑犯，那些都是社会之中的渣渣。但是这次不一样。正在思考着这些的赫蒂被另外一柄长剑拦住了去路，赫蒂看清楚了来人，愣了一下。 来的人正是硫娜。 “原来是你。我早该想到了，你不可能乖乖躺在床上修养。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开始就在。”硫娜摇曳着她刚刚长到下巴的金色短发说道，“在你发现布鲁斯特之前，我就一直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