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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浮世惟一祭(九)

    银月不仅了解赵煜修,也很了解方青衣,就像他知道赵煜修必定不会让方青衣卷入事端,他也知道为了赵煜修,方青衣必定不会置身事外。

    又过了两日,赵煜修方才出来,神情越发的寡淡,银月躺在狱堂外的貔貅石像上懒洋洋地享受着最后一点夕阳。

    赵煜修走的近来,他手一扬,一道红光打着转飞到她面前,伸手一接,是一张鎏了金边的喜帖。

    赵煜修拿着帖子,站成了一颗树,却没有翻开看一看里面的内容。

    银月呲笑一声,头枕在胳膊上,说道:“方青衣要成亲了,就在明日,和白云裳。”

    赵煜修好似有了兴趣,将那张帖子拿的近了点,还是没有翻开,慢慢走过,将帖子搁在貔貅脚下,从银月面前慢慢走过。

    “恨吗?”

    “恨谁?”

    “白云裳,还有那个负心的方青衣。”

    “不恨。”

    “呵?!”银月坐起身来,满眼的嘲讽,像极了狡诈的狐狸,“哟哟,嘴上说着不恨,我怎么倒是闻到了一股子酸死人的醋味?”

    赵煜修不置可否,一袭蓝衫眼看着就要消失在拐角处,银月突然站起身来,面色铁青,道:“漠离,你就装吧,到时方青衣和白云裳携手而来,我定要让你好好瞧瞧他二人的恩爱模样!”

    赵煜修顿了顿,道:“如此,多谢。”

    “你你你…”银月一时语塞,气极反笑,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道:“你就嘴硬吧。”

    赵煜修转过身来,似有话说,终是看了他半晌,又转身离去。

    银月叉着腰,嘴角含笑,歪着头,自己这是被她嘲笑了吗?

    看着她从容的背影,他慢慢收了笑容,心中不禁疑问,她真的不在乎吗?

    她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

    如果可以从来,她一定选择不认识他,这样,他便还是他的江南大侠,过着快意江湖的日子,他会遇到一个好姑娘,一个可以与他相伴一生的女子。

    可方青衣却不是这样想的。

    此时的南家宗门,一派喜气洋洋,处处张灯结彩。

    白云裳刚刚给南疏涣请了安,回到后院,从圆形拱门望去,方青衣正躺在在紫藤树下的在马甲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若说这南家有什么让他满意的,就只有这刚刚好的太阳了。

    “方大哥醒了?可觉得肚饿?云裳方才做了一些糕点,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我都拿来给你尝尝可好?”

    说着一路小跑,将东西献宝般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又替他沏了一壶好茶。

    方青衣睁开眼,白云裳期待的面容落入他的眼中,他立刻移开了目光,看也不看桌上的点心,道:“我不饿。”

    “好,那待会儿在吃,云裳新做好了一套鸳鸯枕,方大哥看看喜不喜欢?我们成亲之日就用这个好不好?”

    方青衣不答话,白云裳也不觉得委屈,将鸳鸯枕小心收好,又拿来一套大红嫁衣,在自己身上比划问道:“我穿这身可好看?大哥原本请了最好的绣娘为我缝制嫁衣,可我还是喜欢自己做的。这件嫁衣从云裳认识方大哥起便开始做,前前后后做了好几年了,终于是用的时候了。”

    这宽大的衣服遮住了方青衣的阳光,他微微皱了皱眉,白云裳察觉,连忙移开,抱歉道:“方大哥,抱歉,云裳是太高兴了。”

    方青衣撑起来了点,白云裳赶紧去扶,方青衣却躲了开,白云裳也不觉得尴尬,这样的戏码每天都要上演好几次,她也就惯了。

    她将嫁衣放下,又拿出一套喜服,献宝般给方青衣看,“这一件是我为方大哥做的,要试试吗?”

    方青衣伸手拿过喜服,白云裳顿时高兴地不知几何,伸手便要帮他更衣,方青衣避开,仔细打量起这大红的喜服,白云裳不敢再乱动,半天只听他说道:“喜服做好了,那丧服呢?”

    “什么、什么丧服?”

    “令师,还有凤霞楼所有的人,白姑娘不该为她们守灵服丧吗?”

    方青衣声音里的冷意刺得她不自觉地退了一步,紫藤树下的阴影恰好将她包住,不过也只一个呼吸,白云裳拢了拢发上的珠花,垂泪欲滴地从阴影中出来,道:“还是方大哥想的周到,云裳其实早已备好了元宝蜡烛,可眼看着我俩婚期近了,怕冲撞了喜气。因此,只敢在夜深无人时,独自凭吊。”

    说着话,已有两滴清泪缓缓流下。

    方青衣笑了一声,将手中的喜服放在桌上,十指交叉,并未接话。

    “方大哥可是不信?”白云裳满眼哀伤,泪珠儿一滴接着一滴,“方大哥,你看到的并不是事实的全部。师父和众位前辈自被银月少主捉来,便都被星云宫的蛊师下了蛊,不仅武功全失,神智也是被慢慢侵蚀,照此下去,终有一日变为一具行尸走rou,形同牲畜。”

    方青衣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听她说着,白云裳攒了攒眼泪,轻轻说道:“师父骄傲一世,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那日见我便用眼神示意让我了结了她的性命,我也是迫不得已。”

    “凤霞楼的弟子呢?”

    “楼中姐妹都是被师父所杀,她们都中了此蛊,师父为了保护她们最后的尊严,万分不愿才动的手?”

    方青衣的两只拇指交互动着,他听得有多认真,玩得就有多认真。

    “迫不得已?万分不愿?那姑娘突然成为南家小姐又该用什么词呢?”

    方青衣这一问正中她的痛处,白云裳微微笑着,眼神却是哀怨的盈盈中似有泪光,凄凄道:“该用什么词?云裳为了方大哥可以不要自己的名誉,可以背下嗜师之名,可以为慕容青霄所用,这又该用什么词?”

    方青衣早先恼她心狠手辣无情无义,此刻闻她所言虽句句有强词之意,可同为痴情之人,他又何尝不能体谅半分呢?

    “那夜凤霞楼,我是闯错了。”

    “怎会怎会,云裳…”白云裳急着还要解释,可却被方青衣突然绽开的笑容晃迷了眼,她痴痴看着方青衣温柔的眉角,良久,心中有一股压不住的酸意,就像陈腐已久的泥沼慢吞吞地侵蚀住了她的心。

    方青衣也失神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面前明明是白云裳,可脑子却主动将眼前人变了个模样。

    从远处看,这天井中的画面真是无比的温馨,紫藤花树下,女子乖巧地伏在男子身边,两人亲昵的说着话,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赞叹这真是一对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