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三份工作

    阿勇一路小跑地买来面包，把面包塞在李小阳手里，说道：“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哪，快吃吧，我帮你挡着，千万别让马老板看到了。”李小阳把面包塞回给阿勇，说道：“阿勇，你吃吧，我不饿。”阿勇一边把面包又塞回李小阳手中，一边劝说道：“还说不饿，刚才饿得都晕倒了。快吃吧！快点吃啊。”李小阳面对阿勇的真切关心，心中感激，便将面包一分为二，掰成两半，对阿勇说道：“阿勇，我们一起吃吧。”阿勇笑着说：“听你的，好吧，我吃。我知道，如果我不吃，你是不会吃的。”阿勇接过半个面包，很满足地把面包一口口地舔进嘴里。两人的面包很快就吃完了，阿勇对李小阳说道：“这个面包真是太好吃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吃到。唉，开工了，万一让马老板看到我们不在点上，又要骂我们偷懒了，搞不好晚饭都没得吃。”

    李小阳和阿勇躲到一间老屋背面的墙角处，各自脱掉自己的外衣和鞋子，从随身携带的烂袋子中拿出一个折叠的用硬纸壳做的求助牌和一个破瓷碗，接着把外衣和鞋子塞进烂袋子里，再把烂袋子放在老屋门旁的土地石碑后面。尔后打着赤脚的两人在丁字路口分手，阿勇走向左边的人行道，再拐过一个街口。李小阳走向右边的人行道，再走到马路对面。李小阳匍匐在地上，用双肘支撑着身体，两眼低垂，看着用石板铺成的路面，把求助牌和破碗放在身前的地上。阿勇则卷起袖子露出断臂，脖子上挂着求助牌，身子倚靠着沿街房屋墙壁，坐在地上，破碗放在脚前面。两人的求助牌上一张写着因为从小失去父母，染上重病，落下残疾，流落街头，乞求善良的人们给予施舍，另一张写着因出生时身有残疾，被父母遗弃，吃百家饭为生，现流落街头，乞求善良的人们给予施舍，内容大同小异。

    由于此地接近广州市最最热闹的上下九步行街，所以逛街的和做生意的过往路人很多。见到阿勇和李小阳行乞，有些人露出厌恶的表情，远远地绕道而行；有些人则拿出身上的零钱，几角几元地扔到行乞的残疾孩子面前的破碗里。偶尔也能碰到大方的人，丢下拾元纸币。不管路人有没有扔钱，李小阳和阿勇都不停地磕头，以示谢意。看到破碗里的钱有几张时，他俩就连忙装进衣服口袋里，破碗里又显得非常寒酸了。

    在十点钟左右时间，老马照例从他们附近走过，监督李小阳和阿勇的工作。十三点正，李小阳和阿勇回到老屋背面墙角，将口袋里的钱交给每日准时在此等候的老马老婆。老马老婆麻利地一把将钱抓进钱包里，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两个烧饼，分给李小阳和阿勇一人一个，对他两人说道：“这个地段风水好，大方的人多。你们下午争取多讨一点，别偷懒啊！快点吃，吃完了，就去开工。”李小阳和阿勇几口就吃完了烧饼，很快又返回到原来地方继续磕头乞讨。

    到了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天气突然转阴，天空中黑云密布，又过了十来分钟，暴雨倾盆而下。路上行人匆匆忙忙的跑到街边屋檐下避雨。李小阳仍然爬在原地没动。李小阳旁边卖成衣的摊主人像变戏法一样，一下子不晓得从哪里拿出许多把折叠伞，大声叫卖：“卖雨伞了，拾块钱一把！”一时之间买伞的人暴增，人头涌动。这个说：“老板，给我一把伞。”那个说：“我要一把伞，碎花的。”疾风暴雨底下，李小阳虽然全身被雨水浇透，他还是一动不动的爬在地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买伞的热情慢慢冷却，卖伞的摊位渐渐平静下来，屋檐下避雨的人终于有人看到街中间雨水里的李小阳。有人议论道：“这人怎么呆在雨里不动？”另一个人说：“恐怕他是个傻子，缺心眼。”也有人好心喊道：“喂，那个小孩，到屋边上来躲躲雨啊！”李小阳还是匍匐着一动不动。雨势慢慢变小了，人们忘记了匍匐在地上的小男孩，有伞的人纷纷走出屋檐。又过了一阵，雨点更小了，没伞的人也各自走自己的路了。

    这时一个极小的女人声音传入李小阳的耳朵，顿时他感觉到无边的温暖和亲切。这个声音细细说道：“雨小了，我们走吧。”浑身被雨浇透的李小阳，听到这句话后，整个身体却感觉到仿佛是沐浴冬日阳光般的舒坦。好一会儿以后他才反应过来，忙抬起头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一个妇女转身的瞬间，这个女人有着一双和自己一样的大大的眼睛，有着永远平静的眼神。“是mama！”李小阳在心里暗暗叫道。

    眼前这个转身瞬间的王美玉让李小阳几乎认不出来了，mama此时的衣着鲜艳夺目，打扮的就像个花蝴蝶：上衣的长度比胸罩只长一点点，款式是背心式的，色彩是大红大绿相间。短裙非常的短，几乎快要露出里面的三角短裤了，颜色同上衣一样，应该是套装。整套衣服非常像游泳衣，非常暴露。那双手的手腕上与脖子上都戴着花花绿绿的有机玻璃做的手链和项链。脸上画着浓妆，粉底怕要厚过墙上的油漆了，眉毛和睫毛都涂的黑青青的，嘴上的口红红的吓死人。一头金黄色的卷发，上面扎满了红红绿绿的各式发卡。脚上穿了双足有十个厘米高的绿色高跟凉鞋，脚趾甲涂着鲜红的指甲油。

    李小阳被mama的装扮弄的晕头转向了，直到mama就要消失在眼际时，他才反应过来，从心底发出一声呐喊：“mama！”李小阳的呐喊声引起很多路人驻足，纷纷回过头看个究竟。

    王美玉也听到了李小阳的呐喊声，她扭过头来，扫了一眼卧在马路上的小叫化子，但是她还没有来的及看清小叫化子的眉目，就被同伴拉着走开了。王美玉的胸口突然感觉到被堵的很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扯自己的双腿。王美玉禁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小叫化子已经低下了头，看不清脸孔了。同伴喊了辆的士，拉着王美玉一同上了的士。

    王美玉心情变得烦躁起来，刚才那个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那个声音究竟是在哪里听过呢？王美玉做梦也想不到那个爬在地上的小叫化子就是自己的儿子，刚才是儿子在叫她。在王美玉的意识里，儿子远在湖南省，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一门心思做功课，认认真真当三好学生，是个非常听话的乖孩子。

    一想到儿子，王美玉突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了，真的是好久没有听到儿子的声音了，好久没有与儿子联络了。半年前有个做生意的客人很迷恋王美玉，说要长期包她做二奶。王美玉因此搬了家，住进了客人给她租的出租屋，做起了住家女人。哪知三个月前的一天，那个客人说是出去谈一桩生意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出租屋了。王美玉久候无果，绝望之下只好搬到小酒店，重cao旧业。原本想多存点钱再回去看儿子，可是今天、就是现在，王美玉特别想听到儿子的声音，特别想立刻见到儿子。

    王美玉拒绝了同伴去草暧公园钓大鱼的邀请，直接返回租住的小酒店，又推掉了酒店领班介绍的客人，跑到小酒店附近的公共电话亭给小熊家打电话。因为李湘衡家里没有装电话，所以毛家与外面的电话联系多是通过小熊家的电话来转达的。

    接电话的是小熊，小熊一听是李小阳的mama打来的电话，变得非常慌张，赶紧喊自己的mama接听电话。小熊mama早已知道了儿子与李小阳之间发生的战事，对于李小阳失踪一事，小熊mama心里非常难过。厂里的人谁也不知道李小阳现在去了什么地方，只是好像听到有人说看见李小阳去了火车站，但是没有人看到李小阳是否上了火车。因为毛家在外地没有什么亲戚，李湘衡到附近的亲戚和朋友家中全部找过了，但是大家都不知道李小阳去了哪里。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大家都希望李小阳是去了广州，李小阳在广州市与王美玉住在一起。

    小熊mama虽然因李小阳出走的事打了小熊一顿，但是在心里对李小阳仍然充满歉意，常常为自己的多嘴而自责不已，后悔不该当着儿子的面议论王美玉。现在一听儿子说是王美玉来的电话，小熊mama急忙跑着碎步去接听电话，她急于想知道李小阳的下落，可以让自己的心好过一些。谁知还没有等小熊mama开口说话，就听到电话那头的王美玉说道麻烦小熊mama叫李小阳来听电话。小熊mama一听这话就急了，慌忙问王美玉道：“怎么，小阳没有和你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