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万庭湖之危
下了一夜的雨,拂晓时分终于停了,拨开重重烟云,东方露出了微黄伴红模样的晴日,周围都是湛蓝湛蓝的天罩,空气中几缕带有湿气的春风吹过,枝枝叶叶,千花万朵颠颠的晃动着,叶缝隙间,花展面上斑斑点点透着晶莹,不知是晨起的露珠还是昨夜的雨珠,古铸大气的殿宇更添清洁,好似它一砖一瓦中不留一丝的浊气浑尘。 蓼风轩庭院内气氛是萧穆而凝重的,内监宫女们侍立于殿门外,无不祈福保佑主子。 而听闻箬筠身体残败此般竟是拜毒物所赐,皇上龙庭大怒,下了早朝便忙不迭的奔向了蓼风轩。 太医院院首携院内众太医也匆匆赶往蓼风轩。 各宫嫔妃亦纷纷赶至殿内,拜见过端坐在西暖阁南边木炕锦榻上的皇上皇后,便侍立于一旁,众人都屏气敛足注视着北边病榻上的箬筠。 昨夜,春常在每隔三刻便会依顺序按箬筠的任脉和督脉上的百会xue,太溪xue,命门xue,筑宾xue,关元xue,俞xue,合谷xue等xue位,清椀便是有样学样跟着春常在按,百草则每隔一个时辰就会灌箬筠一壶汤药,汐柠则一刻不离的守在在西厢茶炉出熬药,云奚周旋于四人间来回帮忙跑腿,众人可谓是使出浑身解数来救治箬筠。 经过一晚上的精心救治,箬筠体温有所提升,不似昨晚那般冰冷了,现在气息虽还很微弱,但是脉搏平稳了不少。 可见,一晚上的功夫没有白费。 此时也是日上三竿,几缕阳光透过贴有祥字窗棂的轩窗,倾泻进殿内,像编织着无形的网,把殿内照的斑驳陆离。只听床榻上“咳咳--”两声,在沉寂了一晚上后,箬筠终于发出了声音。 春常在,清椀,汐柠,云奚四人互相传递着脸上的欣喜。 听到箬筠轻咳几声后,皇上从锦花绒垫上起身,快步走到了床榻前,聚精会神的望着箬筠,皇后也紧跟其后,站立于一旁。 又过了半响,箬筠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见殿内一片昏黄,有个人影若隐若现的进入了眼帘,此时只觉一双带有温度的手,握紧了自己的右手,耳边如有蝉鸣,却还是迷迷糊糊听到几个字。随即又慢慢合上了眼。 皇上见此情形便转身询问道春常在:“春常在,这是怎么回事?” 春常在俯身福着身.子回禀道:“皇上莫急,嫣贵人已无生命之忧,只是现在身.子元气虚疲,残毒蔓延,许是要再多调养几日,才能恢复往常。” 皇上听罢,抬眸看向了站在后面的一众宫嫔,厉声言道:“朕竟不知这偌大的后宫中,连一个新晋宫嫔都容不得。”眼神挨个掠过,“不知这嫣贵人得罪于你们中的谁啊?” 宫嫔们个个战战兢兢,沉默横亘于众人间。 皇上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皇后身上,“皇后,近来后宫事出不断,你是如何治理的?” 这时一旁的皇后俯身沉言道:“皇上,臣妾无能。”停顿了一下,抬眸说道:“只是现下依臣妾看,这煎药前后都是由嫣贵人宫内的宫人们经手的,自然是从这些个宫人入手,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 皇上自觉这个主意行得通,便厉声喊道:“鄂罗哩,唤蓼风轩上下内监宫女都进来。” “喳!” 看着跪在地上蓼风轩宫中的全部内监宫女,皇上压抑着悲愤,清声言道:“毒物的药水是谁放进嫣贵人药罐的?”皇上轻抿嘴唇,“现在承认朕便是可以饶你一条性命,若是被查出是谁,定是不会轻饶。” 此时跪在地上的内监宫女个个俯身垂首,无人应言。 皇上见状便厉声言道:“鄂罗哩,给朕搜!” “喳!”鄂罗哩带领众多侍卫内监,纷至蓼风轩宫内宫人们的住所‘亜庭’内,进屋一处不落的搜寻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从一宫女锦箱内寻得一花色木盒,内有些许灰色粉末。 鄂罗哩赶忙行至殿内承于皇上面前,“启禀皇上,在宫女住处‘亜庭’寻得此物。” 皇上示意鄂罗哩拿给春常在,春常在接过粉末,细细嗅着,随即柳眉微蹙笃定的回道:“此物便是用雪上一枝蒿所磨制的粉末。” 跪在左边第一位的宫女羽絮听闻那花色木盒的粉末为毒物磨制便呢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这是谁的?”皇上询问道,眼见左边第一位的宫女身.子颤颤巍巍的,便质问道:“你可知罪?” 羽絮眼见皇上目光凌冽的看着她,便是连忙伏在地上默不作声,身体越发颤抖不堪。 “谁指使你的?说了兴许还能饶你一命。”站在一旁的皇后厉声询问道。 “呜呜--”羽絮却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并不作声。 见此情景,皇上不免恼怒,厉声道:“拉下去,押到慎刑司严加拷问,定要翘开她的嘴。”
“喳!”鄂罗哩示意身后两位内监。 “皇上,奴婢冤枉啊!”羽絮在被拉出去的最后时刻也只是为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而这句话显然毫无用处。 而跪于一旁与羽絮同住一处的宫女栀子却隐秘着自己微妙的情绪,几分侥幸几分彷徨。 因箬筠中毒事件之后,蓼风轩有关吃食便必是要清椀和汐柠亲自动手,或亲自监护,不敢有丝毫懈怠,即便是御膳房送来的膳食也必要用银针查验。 经过半月的调养,箬筠面色日益红润,身体日益轻盈。 只是押往慎刑司的羽絮牙关紧得很,各种刑罚都用过一遍后,仍是没往外说一个字,最终被下令杖毙。幕后主使也就无从查起了。 在殿内休养多日的箬筠今一早,便出了殿外,深吸一口空气,顿觉清新,在殿内窝了数日,真真是憋燥坏了。 箬筠抬眸望着天空,这日天气是格外的好,天色明澈纯净,万里无云,晴日如金,漫天飞舞着轻盈乳白的柳絮,起起落落,不由自主。 垂眸又见前些日子还单调的庭院,此时却是簇簇点缀着蓝蝶鸢尾,白色木芙蓉,粉色的杜若和垂丝海棠,火红的扶桑花,可谓百花齐放。只是在一处花叶角落里,箬筠瞧见有稍显落寞的彼岸花。 不禁轻启嘴唇低言道:“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世间竟有如此悲情的花。” 彼岸花, 开一千年, 落一千年, 花叶永不相见。 情不为因果, 缘注定生死, 永远相识相知却不能相恋。 在此生无法触及的彼岸, 卸下所有记忆, 花为黄泉。 “清椀,给我统统拔掉。”箬筠从未有过的失控。 “小主,什么?”清椀一头雾水。 “把彼岸花给我拔掉,统统拔掉。”箬筠有气无力的说着。 “好,好。”清椀不情愿的蹲下,姗姗的扒着,要知道,这些可是她与汐柠精心摘种的,听人说这彼岸花花开时惊艳的很,特意从别处寻得,现在还未等开花,便要拔掉,很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