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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旧人不覆

    暴雨如注般的下了好一阵子,现下却渐渐稀小了下来,箬筠安抚好冬倪便欲回自己寝宫,行至殿外檐下,云奚刚刚撑开水墨华伞,箬筠手扶清椀欲出殿去,却见冬倪宫中的内监小蛮子匆匆跑进了庭院内,弓身向箬筠行过礼后便踱步至殿内,伏在冬倪耳畔悄言几句,便行至一旁,箬筠有意停住了脚步,回眸望着冬倪,冬倪亦回望着箬筠,此时殿内极其静谧冷清,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珠声,丝丝绵绵的洋洋洒洒下来,溅起斑斑水花珠子,殿内空气却是凝结成冰的寒冷,寒彻心骨,冬倪挥手退避了左右,半响,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嫣jiejie,原是我太天真,斗不过旁人”。

    箬筠听到冬倪如此言说,便转身款款踱步至寝床边上,宛然望着冬倪,黯然沉声言道:“当日,只怨我把meimei拉进这些个污秽事中,如今却是平白惹这些个烦心事,若当日不是因我,meimei不会如此悲心,原是jiejie思虑不周,害meimei如此忧心。”

    冬倪听到箬筠如此言说,却是低声有力的回道:“嫣jiejie,此言差矣!当日冬倪虽不想沾惹罪臣之后,却也只是随口说说,若jiejie当日未向冬倪提及,才是真真把冬倪当成旁人了,何况jiejie几次坠入险境,冬倪却是百无一用,不能为jiejie分忧,现在有了索尔曼这一事,才是让冬倪大开眼界,冬倪只觉天地间亦换了颜色,今时的天空果真是如此晦暗浑浊,只怕日后再也不会像昨日那般明净清澈了。”冬倪顿了顿,继续言道:“后宫中,无人算计我,可算是我的幸,却也是我的不幸,原是冬倪还不够分量,不够出挑,于她们恩宠无碍,让她们放心的很罢了。”

    “meimei......”箬筠哑然。

    “嫣jiejie有所不知,当日冬倪并未如实相告,其实...索尔曼原是那家未过门的媳妇,只是家道中落,物是人非,现下,于情于理冬倪都应扶她一把,也算是帮哥哥宽心,可是如今这样的结果......”冬倪默然,“一切皆无常,今日事发多变故,况且曼jiejie所处的境遇,也许注定要如此凄苦,就连...索尔庆也未能幸免。”

    “......”

    “索尔庆早已不在空觉寺,哥哥遍寻无果,现下的索尔庆,恐怕早已成了他人的刀下鬼了。呵呵......”冬倪说完却是嬉笑一番,“那索尔庆才与我一般大小的年纪!”

    箬筠眼瞧着面前的冬倪似有几分哀戚与戏虐,不由心下疼惜,婉言劝道:“meimei要注意身子,免得伤了心神。”

    “jiejie放心,冬倪不会亏待了自己。”冬倪言语间仿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

    又与冬倪说了会子话,箬筠才蹉跎出了冬倪寝宫,此时雨也停了,满地的潮气浮在空气中,不由让人清爽。箬筠款款行至了自己寝宫,端坐在木炕锦榻上,发着呆。

    经过这么一折腾,箬筠忽地觉得身心皆疲,懒懒的靠在倚枕上,闭目养神。想着,若是今日栀子没有倒戈,言说丢落的包裹是贵妃娘娘派给她的,反是害了自己,若贵妃娘娘谋害荣常在,怎么会用自己宫中的粗使宫女呢?且只凭栀子几句空话,并不能让众人信服。而包裹中的东西已被自己调换,而栀子定是言说不对。

    这是一招险棋,箬筠却是笃定栀子一定会栽赃自己,只因栀子昨晚的一个眼神,便终是要被作为弃子的。

    其实今日栀子明明可以躲过一劫,皇后已言明,荣常在本是自身原因导致小产,而栀子这一出,却是多此一举,自掘坟墓的节奏。

    左右栀子都是一死,这便是这场游戏的残忍之处。

    天刚放晴不一会儿,夕阳便是西下没入了黑暗中,天边隐隐有几片淡薄的云彩,渐渐被染成了深色,眼瞧着到了掌灯的时辰,殿内的几簇红烛琉璃灯亮起了微弱的亮光,殿外廊檐上的大红宫灯亦被宫人们点亮了,箬筠手扶云奚皓腕踱步至廊下,抬头仰望绮春园的夜景,这还是她第一次有心观赏,却是与紫禁城中的星空无异,皆充满奥妙,皆深不可测。

    雨后的风很是湿润,有几分江南的气息。箬筠抛开一切烦恼,闭眸深吸一口,便觉清新明朗。

    此时周福安走进廊下,弓身回禀道:“小主,皇上去了贵妃娘娘那里用晚膳,今个怕是不会来了。”

    “嗯,知道了,你且下去吧!”箬筠淡淡的言道,转身黯然踱步至殿内。

    一连几日,皇上皆没有翻箬筠的赍牌子,倒有几分雨露均沾的意思,每日皆在不同宫嫔那里就寝,连一直未侍寝的苏常在也承了恩宠,晋封为苏贵人。

    箬筠心里数着,皇上没来自己寝宫已半月有余了,感觉彼此疏远了不少,怅怅的叹了口气,心里宛如缺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俱内一腔相思皆无处言说。

    皇上在别处欢愉,又怎会知晓自己心中的落寞?

    箬筠静了静心神,呢喃吟着:“云唤阴来鸠唤雨。谢了江梅,可踏江头路。拚却一番花信阻。不成日日春寒去。见说东风桃叶渡。岸隔青山,依旧修眉妩。归雁不如筝上柱。一行常见相思苦。”

    皎洁的月光隔着薄如蝉翼的纱窗投射进来,洒落在箬筠的脸颊上,本来殿内极其燥热,而箬筠却觉清冷的很,此时微风从窗外吹进殿内,轻拂过箬筠洒落的鬓发,芊芊绵绵,如沐风露。

    香几上的两盆海棠开得极其绚烂,花朵儿色彩明艳,枝条绵然出挑,浅英碧碧,与箬筠的淡色无颜截然不同。又吹进一阵疾风,花瓣簌簌飘散,像纷飞的粉蝶,一朵一朵沾落在箬筠髮鬓上,睡袍上,如凝了蜜一般,挥之不去。

    隐约间有一股熟悉的龙涎香,在鼻间萦萦绕绕,箬筠迟疑着,正欲抬眸,便听皇上伏在耳畔温声言道:“筠儿,你让朕想的好辛苦。”皇上不禁垂首用鼻尖轻触箬筠白皙嫩滑的脖颈,眼见有一朵花瓣浮在箬筠的脖颈处,却是越发动人。

    “筠儿也想念皇上。”箬筠竟是脱口而出,这是她第一次在皇上面前自称筠儿。

    皇上似乎也觉察出箬筠的自称与往常的不同,便正身注视着箬筠,久久不语。

    箬筠惊觉是不是自己刚刚失言,便改口称道:“臣妾失言。”忙福身就要跪去,须弥间却让皇上环抱住了。

    皇上温温而言:“筠儿,朕喜欢你这样唤自己。”

    箬筠忽地觉着皇上此刻的话语如和煦的微风,轻轻缓缓地拂过自己的脸颊,心下荡漾开来,虽多日未见,却觉彼此毫无间隙,就像从未离开过一般。

    箬筠欢欣垂眸,脸如桃花般粉嫩姣好,嘴角上扬几度,梨涡浅上,只婉婉柔柔的“嗯”了一声。

    此时,箬筠懒懒的靠在皇上的身上,皇上一个横身将她抱起,款款踱步到寝床上,温柔的把她放下,才轻缓的言道:“朕方才注视了你好久,却还是觉得没有看够,再让朕好好瞧瞧。”皇上正身端坐在箬筠旁边。

    箬筠与皇上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不深情。

    “筠儿,朕许久未来,你不怨朕吗?”

    箬筠抿咬朱唇却只摇摇头,垂眸不语。

    登时皇上一把搂过箬筠,垂首闭眸,潺潺言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便是集后宫众嫔妃的怨恨于一身,朕不愿朕的筠儿时时刻刻处在风口浪尖......”

    皇上还未言完,箬筠已成了泪人,水珠子悄无声息的滴落在了箬筠的睡袍上,慢慢晕开了淡淡的水渍。她好像一早便料想到了皇上的这般心思,却还是心下煎熬。

    “筠儿。”皇上只轻声唤了一句,便俯首柔情的亲吻着箬筠脸颊上淌着的泪痕,箬筠不由得伸手环抱住了皇上。

    烛光熠熠的琉璃灯,彻夜长明,照的殿内是一片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