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小教之会
朱家镇金乌派，天色蒙蒙亮时，一辆马车停在金乌派门口，下来两个青春少女，门人一见就惊喜叫道：“哎呀，大小姐回来了！” 两少女自然就是何婷和尹佳秀，一路上不管尹佳秀说什么，何婷始终是闷闷不乐，现在见到自己娘家人，也只是淡淡点头。 门人看不出她心情不好，还在高兴地说道：“您回来得可真及时，老爷昨晚刚刚练功出关，正说要去看你呢，想不到你就回来了，他一定高兴极了。”边说边忙不迭把两人迎进去。 听说女儿回归，何忠阳三步并两步出了内室，惊讶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爹。”看到父亲何婷一阵委屈上涌，想父亲给一个安慰的拥抱，不想何忠阳道：“你拿到《万象神功》了吗？回来也不同我说一声，事情还没办完咱们得先商量一下啊，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任性……” 连尹佳秀也听不下去了，低声道：“伯父，婷婷心情不好，让她休息会吧。” 何忠阳这才觉得自己失言了，声音放低：“婷婷，你没事吧？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 何婷摇头，她默默地递上《万象神功》，“他对我什么也没做，《万象神功》我拿回来了，他说同我们家再没瓜葛，你找个合适的日子把休书拿回来就行了。” 何忠阳大喜，一把抓过包袱，展开确认是真品，大笑：“哈哈，太好了！我终于拿到了，果然是爹的好女儿，这笔交易做得真值得。婷婷你是不知道，我练功快两个月了，正在为没下本发愁呢，这神功的确了得，爹练么段时间见效有多快……” “爹！”何婷打断他：“没事的话我去休息了。” 不待何忠阳说话她默默转身向后走去，尹佳秀同何忠阳行了一礼，他们已是极熟，当下道：“伯父，我去陪陪她。” 到了闺房，何婷默默饮酒，尹佳秀在她身边坐下：“原来，你嫁到林家就是为了帮你爹拿《万象神功》？” 何婷轻轻点头。 “林铮居然会同意？他真的没碰你吗？” 何婷摇头，推过一个酒杯：“秀秀，我不想提这事了，你是我姐妹，就陪我喝一杯吧。” 尹佳秀端过杯子，狐疑地盯着她：“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他吧？” “怎么可能？”何婷断然否认：“你看他那样，要文才没文才，要武功没武功，要事业没事业，要成就没成就，活活一个败家子，我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那你离开他该高兴才对啊。” “我……”何婷语塞了，她痛苦地揉着自己额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心里怪怪的。” 尹佳秀抚抚她的肩：“婷婷，别想了，你离开也好，我得到消息，小教大会上五福就要把昊天门除名了，将来林铮真的是一无所有了，你跟着他只会受苦。” “这么快？”虽然早知会有这一天，何婷担心起来：“那他以后怎么办啊？” “做个平民百姓呗。”尹佳秀察言观色：“你这么关心他干嘛？” “谁关心他？只是好歹认识一场，不想他走投无路罢了。” “是吗？我还听说欧阳靖还逼他公开家传武学，而且从前在五福的产业也被分掉。说起来他也怪可怜的，自己武功不行，别说从前昊天门那么多仇家，就算哪个武林中人起点坏心眼，存心要同他过不去……唉，总之林铮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这……”何婷急了：“就没办法吗？” 尹佳秀斜了她一眼：“你还说不关心他？” 何婷脸红了，尹佳秀劝道：“婷婷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啊？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中这个废物？你要找也找个英雄好汉啊。”说完又神秘地道：“喂，你知道吗？最近江湖上出了两个大人物，一出现就威震天下，这两人可都了不得啊，一个高大威猛，一个英俊潇洒，武功更不用说，连我师父都赢不了，而且我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哦，你要找就要找这种的……” 但何婷没心思听他说话，满脑子想象的是林铮失了五福的保护，被昊天门从前的仇家追杀得到处跑的情形，又想到江洋大盗一窝蜂冲到昊天门，把林家洗劫一空，顺手把林铮给咔嚓了…… “不行！”她直起身体跑出房门，尹佳秀急道：“你去哪啊？” 何婷径直找到何忠阳：“爹，我想求你件事。” “什么？” “你能让昊天门别从五福掉下来吗？就算不是五福之一，至少也保住他盟友的位子。” “婷婷你在说什么？”何忠阳不解地问：“你这么关心他的死活干嘛。” “爹，好歹我也同他拜过天地，在林家的时候，他对我也不错，有次林家遇险，他还救过我，我也不想他……” “婷婷！”何忠阳打断她：“本来有件事爹打算明天同你说的，现在你既然说起，我就现在告诉你吧——我金乌派这次有很大机会入主五福。” “啊？” “你以为爹这段时间啥也没干吗？你以为欧阳靖让林家公开武学真的只是为了向武林示好卖乖？不，这里面有爹的原因。” “您……您都干了什么？” 何忠阳得意笑道：“拿到万象神功的当天，我就去了八尺门，欧阳靖知道我得到了林家武学，已经同意我加入五福，将来昊天门在五福的产业也归我接管，只要我神功大成之日，战败其他门派，就算成为五福之一，也是有可能的事。当然，为了取得欧阳靖的支持，我同意与整个武林分享万象神功，这好处算在八尺门头上，算是做个顺水人情。爹已经看明白了，万象神功本身没什么了不起，但它能与其他武功融合，重在个人修为，所以公不公开其实没什么关系，但能借这个机会得到八尺门的支持，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爹你怎么能这么干？你给欧阳靖出这个主意，将来怎么让林铮抬头做人啊？” “切，这小子反正是个废物，人尽皆知了，还要什么脸面？其实我出这个主意欧阳靖自己也想得到，只不过他在武林中一直是个唱白脸的，不好公开逼昊天门这么干。我的意思很明显，黑脸我来唱，大家各拿各的好处，欧阳靖成全他仁义之名，我呢，就入主五福，总算不用再为魔教担惊受怕了，而且这事还让整个武林受惠……” “爹！”何婷急道：“可林铮怎么办？从前昊天门有那么多仇家，他一下子什么都没了，如果他保有林家武学起码还算武林中人，至少成为五福的盟友，可现在他就成了彻底的平民，人家要对付他易如反掌，要是他祖上结过的仇家找上门怎么办？” “你管他干什么？婷婷，你也不用心肠太好了，反正你同他又没有夫妻之实。爹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听说欧阳靖最小的儿子年方十九，人才武功都不错，爹想好了，把你许配给他。虽然他有了妻房，你只能做妾，但常言道妻不如妾，以你的姿色，他肯定更宠你，到时还怕欧阳家不帮咱们？” “爹你在说什么啊？”何婷又羞又怒：“要我给人做妾？我不干！” “你要知道欧阳家在武林中是何等身份，做妾怎么了？谁敢不给欧阳家人的面子？再说，你怎么说也同林铮拜过堂的，总之名节是损了，能给这样的大人物作妾，已经是你的福气了。” 何婷气苦，她心凉了，想不到父亲居然把事业成就全寄托在女儿身上，就这样把她像商品一样嫁来嫁去，她一怒之下道：“反正我不干！” “放肆！”何忠阳端起父亲的架子：“婚姻大事父母作主，由得你任性吗？你不嫁莫非还想回到那林铮那个废物身边？你给我听好了，明天随我同往小教大会，与欧阳靖的儿子见面。” “我不去！”何婷掉头要向外跑。 “你敢！”何忠阳一把抓住她：“你平时胡来我都由得你，但现在爹的事业到了紧要关头，还由得你胡来吗？”他向外喝道：“来人，好好看着她，不许离家一步。” 何婷被软禁在房间，伏在床上抱头大哭，尹佳秀见状不忍，对何忠阳道：“伯父，虽说是你们的家事，但婷婷这个样子，不要太逼她了。” “唉……”何忠阳叹道：“这孩子，都是我把她宠坏了。秀秀，辛苦你帮我劝劝她，我看她这样，八成是老想着林铮这个废物。” 尹佳秀进到房间，安慰她道：“好了，别哭了，难道你真的愿意回到林铮这个废物身边？” 何婷忽然抬头，一字一顿：“听好，他不是废物！” 尹佳秀愣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行了，你心情不好先休息吧。”她退出房间。 何婷婷呆了一会，捶打着被子哭道：“我回来干什么？我回来干什么？” 二日一早，在父亲的逼迫下，何婷不得已踏上前往五福总坛的路。她很希望这条路走不到头，一路上尹佳秀还在劝说他，何忠阳虽没说话，但面色严厉，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五福总坛设在瑞阳山，百多年前五福之首竞技之地，从林昊夺第一任盟主之位后，瑞阳山也被视为武林圣地，排场越弄越大，以演武场为中心，两侧绵延十里，两座山峰呈龙虎正位之形，与山林之间设下数百间房舍，五福子弟各着本派服装，司守卫之职，但手臂都扎有绣下奇穷龙凤之形的绸带，以示与普通帮众不同的身份。 “看那婷婷，好热闹。”何忠阳兴致勃勃指着山顶对何婷道，此时各门各派人马都在上山，小教大会本就是武林盛事，更别说今年武林中人都知道昊天门要退出五福，空出来的位子将被激烈争夺，来的门派比往年任何一次都多，再加上来看热闹的，借机交朋结友的，本次到达瑞阳山的门派足有近百家之多。 越上山路人越多，何忠阳遇到不少熟人，频频抱拳行礼。 “这不是铁剑派的左帮主吗？好久不见，幸会幸会。” “哎呀！向教主，转眼一别经年，老兄还是这般神采飞扬啊。” “李总舵主，别来无恙吧？听说贵派也参与了这次争夺五福之位，看老兄这架式，是志在必得啊。” “呵呵，司马真人，连您都来了，幸会幸会……” 别看金乌派只是个小派，何忠阳认识的人倒真不少，逢人开口笑，频频打招呼。不过他很热情，人家却不怎么待见他，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金乌派毕竟地位不高，顶多就是浅浅回个礼罢了，何忠阳脸上虽笑，心里在暗暗磨牙，更坚定了要出人头地的决心。 到达演武场，只见一块纵横二十丈的擂台，上面一个巨大的红色福字，正面是主席之位，周围借着山梯彻下座椅，可容纳数千人观战，场面宏大。 “师父！”尹佳秀叫了一声，却是白鹰门卓铸领着鹰门四杰鱼贯而入，她急忙上前拜见，卓铸拍了她一下：“死丫头，又跑到哪去耍子去了？” “人家只是去看看姐妹嘛。”尹佳秀在师父面前撒娇：“师父别生气。” “哼，就知道乱跑，一点女孩样也没有，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尹儿才不要嫁呢，终身侍候师父您老人家。” “闭嘴，就知道油腔滑调。”卓铸嘴上教训，却严厉不起来，足见对尹佳秀非常疼爱，重话也不舍得说她一句。 何忠阳迎上来：“卓老爷子安好。” 金乌派同白鹰门有过不错的交情，只是卓铸不是太看得上金乌派这种小派，略略回了一礼，就借机同其他人打招呼去了。何忠阳从上山以来连番受了冷遇，他如此热情，周围人却一个个不待见他，气乎乎回到座位上。 远远大门口传来声音：“福老爷子到。”报其他门派时都没什么人注意，但这声音一响所有人都站起来了。 一个胖胖的如商贾模样的老者，留着几缕稀松胡子笑眯眯地出现在门口，他便是武林中德高望重，以处事公正，善为武林调解纠纷而著称的富中福，他虽不在任何一派，却连武派联盟时也用了他一个“福”字，这场联盟正是由他策划出来的，每届小教大会他也是当仁不让的主持者，足见他的江湖地位。他还是罕见的高寿者，年过一百三十岁依然精力旺盛，传言他练一种可以长寿的独门武功，虽成不了绝顶身手，但能让他青春不老。不过也有传言他武功深不可测，只是他与人为善，极少同人争斗，没人真正试出他的功夫的深浅。 就他一个人就足以让人人侧目，更别提他还其五福另两派掌门同来，狂沙派帮主沙凌飞与赤水教教主罗皓夫，待他们与卓铸会合后，几乎所有门派首脑都来问候。 何忠阳自然也想把握这个讨好的机会，可人太多挤不进去，他想拨开人群，被人推了一把，他怒道：“干什么？” “金乌派？”那个望着他冷笑一声：“你一个小派也想同福老爷子套近乎，省省吧！” 何忠阳又羞又恼，何婷看在眼里，微微叹了一声。 忽然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岳父大人，看来你我有点同病相怜啊。” 循声一望，何婷美目倏亮：“林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