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侦探的好友是骗子
2015年7月25日，凌晨一点多。 左前回到他在禅城旧城区的出租屋时，其他房客都休息了，四层楼只有房东屋里还亮着灯。 左前租住的房间在这栋自建楼的顶层，是房东在露台上加建出来的屋塔房，所以严格意义上讲，左前住在四层半。虽然这里夏天比较热，但左前挺满意这份不用面对邻居的清静和独占露台的优势。 回到自家所在的露台，左前停了脚步，没马上进屋。奇怪，晾在外面的衣服怎么不见了？他走过去查看，发现除了晾衣杆空了外，花架上又多了一盆栀子花。 夜来香、月季、各类香草、栀子花，不知不觉，花架已经摆满了花。当初左前把别人准备丢掉的花架搬回来，只为了放盆捡来的绿萝，结果不知道是谁隔三差五就放盆花在架子上。 通往露台的那道门，只有左前和房东有钥匙。但房东一早就在左前问讯时回答他，“靓仔，我不会因为挣了你的房租就给你送花。” 贾如？左前想不出除贾如外还会有谁了。一想到这个有事没事总跑到他面前晃悠，他又偏偏抓不住的人，就恨得牙痒痒。这人到底是多无聊？还是说挑衅我特别有意思？ 他快步走到家门前，刚把钥匙掏出来，一阵香味随着夜风吹过。是须后水的气味儿，还夹杂着女士香水。 这不是贾如。贾如从不用任何带有气味儿的产品。杀手身份不允许他在来去中留下蛛丝马迹。 今晚来的会是谁？左前抄起花架旁的一截废水管，慢慢旋转门把，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前刑警、现侦探的家居然被人溜门撬锁了？左前握着水管的手攥得更紧了。他摸到电灯开关，客厅不大，灯一亮室内便一览无遗。屋里没人，左前晾晒的衣服整齐的叠放在沙发上，旁边还多了一个YSL的旅行包。 又是临江先那家伙。左前头疼的厉害，他要把这份疼痛转移到别人身上。想着，他拎着水管往卧室走去。 临江先是左前大学时认识的朋友，当时左前就读公安大学，临江先在传媒大学，原本互不相干的两个人因为一起案子认识，之后更是臭（志）气（趣）相投，勾搭在了一块，几乎天天见，比左前和他女朋友见的还勤。 左前走进卧室，打开灯，加宽的单人床上躺着个睡得正酣的男人。扇子面似的睫毛因为突然的亮光微微颤动了几下。 左前用水管捅了桶他的胳膊。“临江先，滚起来。” 躺着的男人不耐烦地往床里面缩了缩，闭着眼嘟囔着：“回来了？” “起来解释一下你怎么进来的？” “就你家这破门一个曲别针搞定。” 左前把水管往临江先腰眼上用力一捅。临江先耐不住疼，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抬脚想踹左前，被左前一侧身躲开了。他讪笑着下了床。 “你也不差钱，装个防盗门，顺便换个匹数大点儿的空调吧。看我这汗出的，睡个觉快赶上洗澡了，做梦都是游泳被溺毙的情节。” 左前看着临江先。上一次临江先带着行李出现在他面前时，是在XC那会儿左前在自我放逐，而临江先在逃命。这一次又出什么事了？ “你带着行李干嘛？旅游？” “你冰箱里除了一根皱得像九十岁老太太一样的蔫萝卜什么都没有。我饿了，咱们去吃宵夜？” 左前再次举起水管，指着临江先。 “问什么答什么！” “职业病。”临江先嘟囔着，看到左前准备往下落的手，忙答道，“我来陪你住几天。” “不用。” “你收留我几天。” “你带女人过来了？怎么这么大香水味儿？” “鼻子这么灵，你以前是警犬队的吧？不是我带女人过来，是见过女人之后来的，身上沾了她的香水味儿。说起来，她香水喷太多了，呛得我头疼。” “我晾在外面的衣服是你收的？” “我有那么贤惠？” “不是你？” “我进来时，那些衣服已经叠着放沙发上了。左前，好你个不仗义的，有女朋友也不知会哥们儿一声。” 左前没理他，接着问：“也就是说，你撬锁时锁是完好的，但衣服已经被收进来了？” “嗯。” “cao。”左前骂了一声。心想，果然贾如来过了。这个不要脸的杀手究竟想干嘛？ “cao？不行。我就是暂住几天，你提的这个要求过分了。” 左前一扭脸，想起屋里还有这么个玩意儿，也就顾不上贾如了。 “你不能住我这儿，这里地方小，多个人不方便。”左前言外之意，他一人住惯了。临江先也是知道的，可临江先不管。 “我给你买空调，装防盗门，做饭收拾屋子。”他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望向左前的眼睛里还真有些湿润了。双手合十，央求着，“就几天，我肯定让你觉得有我在一切都特方便。” “你又犯事了？” “我一个十佳青年能犯什么事？” “严格意义上讲你就是个诈骗犯，好意思说自己十佳青年？” “别一口一个诈骗犯。” “用不用我给你背一遍我国刑法第266条。” “《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诈骗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本法另有规定的，依照规定。另外还有第二百一十条第二款，第二百六十九条，第三百条第三款，第二百八十七条。用不用我一一给你背一遍？” “呦，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记得还挺清楚。” “我也想不到过去自修的法学专业如今还有用武之地。” “如果不是你当年励志成为一名大无畏的纪实记者，专门还原事实真相，曝光社会不公，咱们能相识？”临江先走了歪路，在左前眼里，这位老友还是有救，并且必须救。他又问了已经问过几百遍的问题，“你真的不打算回头了？” 临江先笑了，笑容显得那么凄凉，让左前看着不舒服。 “我能不能回去，你最清楚，我有无法回头的原因，就像你也有回不去的理由一样。”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还是临江先开了口，语气里透着无赖泼皮的劲儿。 “反正我要在你这儿住一段日子，别告诉任何人我的行踪。就这样。” “先把事儿说清楚，究竟为什么躲到我这里？不说就滚蛋！” “我新交的女朋友被人杀死在家里了。” 左前知道临江先口中所谓的女朋友不过是他的行骗对象，没得手之前是女友，得手后就是成功案例了。左前今晚头一回仔细打量临江先。临江先双眼带笑，却没有往日的神采。 左前暗自感慨命运唏嘘。虽然临江先对那女人无爱，但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临江先自父母去世后，曾有段时间陷在混乱里天天醉生梦死。 “左儿，我已经没亲人了。你千万得好好活着，我不想再看见身边的人死掉……”临江先在一次醉酒后，抱着左前边哭边重复着这句话，直到睡着了为止。 那女人的死或许让临江先想起失去亲人的感受？想到这个，左前有些心软，语气也缓和不少：“你怕警方调查你？” “这不明摆着吗？警方继续调查下去，很快就会发现她的男友——我，在使用假身份，到时候我会被当成第一嫌疑人传唤。”临江先自嘲地笑笑，“我的生活经不住调查。反正我相信人民警察的办事效率，他们一定能很快抓住真凶，在那之前我还是不要出现自惹麻烦。” 临江先看见左前放在桌上的档案袋，眼睛眯了起来，指着问道：“那个上面印着的是荔湾分局吗？” “嗯。怎么了？” “私家侦探满足不了你，到底还是要回去当警察吗？” “刚刚跟陈华光吃饭时他落下的。” “那孙子南下了？” 临江先走过去打开袋子。左前没来得及制止，档案袋里的照片和调查报告就被倒出来散落在桌子上了。 “临江先，你能不能消停会儿。我在拘留室待了一宿，快累死了，能不闹腾吗？” 临江先没说话。左前正想着要不干脆拿水管打死他算了，一歪头却看见临江先后背的线条渐渐变得僵直了。 “喂，你没事儿吧？”左前走到临江先身边。临江先的眼睛像猫受到刺激时瞪大了。 “左儿……” “嗯。” 临江先指着照片里的死者说：“这是我女朋友林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