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有所问与有所答
当初在乐都城外的村中生活时,他会将那租来的十几亩薄田种满秫谷。他不缺钱,自然也不会把那些粮食拉去城里售卖。秋收之后,他就会迫不及待将那些秫谷全都都装进酒坛,再放些酒曲,然后就慢慢的等待发酵,他的“壮举”总是让那些种粮为生的乡人们瞠目结舌。苏护坦然处之,在他看来,酒是他最好的朋友,当然其中还有一个第三者——钟离秀。 苏护知道钟离秀家中不算富裕,只要喝酒就会把他拉到自己家里把酒言欢。当然,每逢开坛的时候,游雅也会来尝个鲜,酝酿数月,开坛的酒总是最香的。到了后来,差不多每一坛的第一碗酒便专属于她了。钟离秀出走之后那一年,苏护日日买醉,喝的也多是自己所酿的酒。他不喜欢青稞酒中那淡淡的酸味,他认为那不应该是酒的味道,所以,他对秫谷酒一直情有独钟。 胡姬笑着说:“秫谷酒啊,我这里倒是有一坛八年的好酒,但是价格不菲。”她说完,又将带着几分试探的目光瞟向苏护,似乎是有些担心他嫌贵而难以接受。 “如此最好,你就把那一整坛的酒送到楼上去吧。” “先生好阔气,这一坛酒可值几百钱了!”角念笑着,脸上一脸妩媚足可倾城。 “哈哈哈。”苏护伸出食指指着楼上的方向说:“他是庄家,你难道忘了?我只是留下来沽酒罢了。”苏护说完,甩着长袖就要上楼去。 “喂!”角念忽然又叫住苏护说:“请问先生,楼上那人是个什么官?” 苏护站在楼梯边,转过身来,笑着说:“太子司直。” “什么品级?” “四品!” 角念听了,忽然神色一变,但那几丝局促很快就消失不见,戏谑似的说道:“也不过四品而已,每天这永安街上车来车往的大官多得是,他应该还排不上号吧。” 苏护见了,笑着说:“口气倒很大,不过你不用紧张,他是君子,非登徒子也,你尽管把那最好的酒送上来吧。我怕他们现在已经等不及了。” 角念神色舒缓,眉开眼笑道:“我马上就为先生送过去。” 苏护上楼来,见霍尚与两个门人正隔着窗子看街上的风景,就对着那三个背影得意的笑着说:“好一个任性的胡姬。” 三个人这才回过头来,霍尚笑着说:“苏先生总算回来了啊!想来今日你若不在,我等只能喝那最差劲的水酒了。” “为沽这一坛酒,我也颇费了一番唇舌。”虽然他知道霍尚不会生气,可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司直大人对那胡姬没有介意吧?” “咦——”霍尚笑着说:“你这是在为她担心吗?” “没有!我只是担心司直会生气,而少了品酒的雅兴。”苏护掩饰着说道。 “我堂堂的太子司直怎么会和一个卖酒的胡姬计较?”霍尚说完,拉过来一把椅子示意苏护坐下,扬起眉头戏谑般的笑道:“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 苏护正色,微笑,“我当然知道!” 霍尚又为苏护倒了一杯茶水,开玩笑似的说:“苏先生沽酒,竟然去了这么久,不会是只谈些沽酒之类的事情吧?我见那胡姬姿色貌美,倒也配的上先生,不知先生中意否?” 苏护立刻摆手说:“司直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方才在楼下滞留许久,确实只为沽酒。我又顺便问了一下拿手的好菜,听说这里鲤鱼鲙独具风格,我们一定要尝一尝。”苏护不想在风月之事上纠缠,就立刻将话题转移走了。 两个门生也跟着点了几个特色的菜肴。 没过一会儿,胡姬亲自抱着一坛酒走到楼上,见了霍尚,立刻赔笑说:“司直大人,刚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想您也是第一次来我们燕春楼,我愿将此酒降价百钱。”胡姬说完,就利索的拆开酒封,一股nongnong的酒香扑鼻而来。 霍尚看着苏护笑道:“你刚才在楼下透露的消息还不少啊,现在连这个卖酒的姑娘都知道我是司直了。”
苏护露出一份歉意,“姑娘有所问,我亦有所答。我可是从来不会说谎的。” “罢了。”霍尚看了一眼正在摆着酒碗的角念,笑着说:“角念姑娘,我家这位沽酒先生为人倜傥,学识出众,只是至今孤身一人,我看姑娘秀丽多姿,举手投足亦颇有风情,不知你可看得上他?” 角念听了,脸颊腾地就红了起来,那拿在手中的碗也险些掉到地上。 苏护见了,急欲开口解释,“司……” 霍尚笑着拦住苏护的话头,“你不要说,我想听这位姑娘的想法。” 游雅摆好酒碗,恭敬的站在一旁,羞赧的低下头说:“这位先生才华风流,当是人中蛟龙。我不过是一卑贱的卖酒女,肯定是高攀不起的。” 角念说完,施了一个礼,匆匆下了楼。身后则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群家伙竟敢拿我寻开心。”角念心有不平,赶去后厨,吩咐做饭的师傅将楼上那几盘菜肴多放了一些盐巴。 她知道像楼上这些达官贵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娶像她这样的卖酒女,他们口中的嫁娶只不过是随口说说的玩笑罢了。而她这次竟然差点就当真,也许是因为有一些动心,“人家怎么会看上我这种人呢?!”她自言自语,觉得有些懊恼。 对于角念,虽然苏护口中不说,可是心中却是有些念念不忘。每过永安街,他都会忍不住朝着燕春楼看两眼。他亦曾为此愧疚,在他看来这是对游雅的不忠。 又几天后,苏护的仆人忽然带来了一个小孩儿。小家伙穿着一身破烂,低着头站在门口,一句话也不敢说。 苏护看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孩子有些蹊跷,可又觉得几分熟悉,走到跟前,托起她的脸庞,才吃惊的说道:“你是乌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