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归途 三
那天早晨,他们在浓密冬青树的环绕下,于山谷中燃起了营火,那一顿晚餐和早餐的综合餐是他们出发以来最快乐的一餐。他们吃完之后并不急著上床,因为他们有整夜的时间可以休息,要等到第二天傍晚才会再度出发。只有伍德一言不发,来回走动。不久之后,他离开了众人,站到一块高地上。他站在树木的阴影下,看著西方和北方,彷佛侧耳倾听著什么。 “我们得更加小心一点,”伍德说:“如果你和斥候同行,就务必要听他的话。我们必须设立哨兵,减低音量,开始休息。” 那天轮到吉莉莉站第一班哨,但道格拉斯还是陪著她一起不睡觉。众人尽沉沉睡去。四野的沉寂现在连道格拉斯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们可以清楚听见众人的呼吸声。 第二天,成员们都低调行事。天空偶尔会出现黄色的飞禽在他们头上盘旋。不过,等到太阳渐渐西沉时,它们全都消失在北方。天色一黑,众人就立刻出发。太阳的余晖依旧照在山坡上,映射出炙红的光芒来,白色的星斗一颗接一颗的跳进渐暗的天空中。 在伍德的引导之下,他们来到了一条易走的小径上。道格拉斯觉得这似乎是条古老道路的遗迹,经过完整规划的道路。满月从山后升起,苍白的光芒让岩石投射出深邃的黑影。很多岩石看起来似乎经过人力的雕凿,但现在却都幽怨的横躺在毫无人烟的荒郊野外。 当晚没有再发生任何的事情,第二天一早的曙光甚至比前一天还要明亮。但空气又恢复了原先的冰冷,又开始吹起了东风。他们继续跋涉了两晚,沿著蜿蜒的小路继续往山里面走。山势越来越高、越来越靠近。到了第三天的早晨,雪女峰就矗立在他们面前,巨大的山峰顶尖覆盖著积雪,两旁却是裸露的陡峭悬崖,在阳光下彷佛沾血似的泛著红光。 天色有些阴暗,太阳显得无精打采。风现在是从东北方吹来。伍德嗅了嗅,回头看著大家。 “我们身后正在迈入深冬,”他悄悄的对曼德尔说:“北方的山脉积雪比以往都还要多,连隘口的部分也被阻挡了。今晚我们应该就可以朝向银月湖进发。我们可能在路上被发现,或是在狭窄的隘口受到阻碍;但我个人认为,天气可能是最大的敌人。曼德尔,你还是坚持这条路可以走吗?” 吉莉莉偷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很明显这是从旅程刚开始两人就争论不停的话题。她紧张地听著。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坚持任何东西,伍德,你应该也清楚才对,”曼德尔回答道:“随著我们的推进,未知或已知的危险都会越来越多。但我们还是得继续下去,把时间耽搁在山脉中没有多大的用处。再往南的道路上连隘口都没有,我们只能走山路;要过很长一段距离之后才有大道。由于情报带给我们有关黑狼王和金鹰王结盟的坏消息,所以我对那里也抱持著存疑的态度。谁知道现在蛮族部落听从谁的号令?” “是啊,谁能知道呢!”伍德无奈的回答:“但我们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不用通过银月湖,我们之前也曾经讨论过这条古老的密道……” “现在不要再提这件事情!时候还没到。我求你在确定走投无路之前,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们迟早都要决定的。”伍德回答。 “就让我们在心里思考,让其他人好好的睡觉吧。”曼德尔说。 时间是下午,众人正在用早餐。曼德尔和伍德一起走到旁边去,看著雄伟的银月山。它现在透露出一股阴郁之气,山头也被灰云所笼罩。吉莉莉看著两人,怀疑他们之间的争论到底什么时候会水落石出。 两人不久后回到众人身边,开口对大家解释。 “从我们最近看到的迹象显示,”伍德说:“我担心银月河可能已经受到监视,同时,我也担心后面直扑而来的严寒。或许会有场风雪。我们必须尽全力赶路。即使是这样,我们至少还得花上两天才能够到达山路的顶端。今天晚上天会黑得很快,只要你们一准备好,我们就立刻出发。”
“请容我补充一句话,”曼德尔说:“我过去居住在落日山脉之下,对于如何在高地山脉中旅行略知一二。在我们越过雪女山之前,我们将会遭遇到相当严酷的低温。如果我们被冻死,不管再如何保密也没有意义。当我们离开这个还有一些树木的地方时,每个人应该都尽量多带柴火走。” “好的,”伍德说:“但是,除非我们遇到的是生死交关的情况,我们绝对不能够使用这些柴火。” 众人继续上路,一开始的速度还很快,但很快的,他们的前程就变得陡峭难行。曲折的小道在许多地方都几乎消失,被众多落石给遮挡住了。夜色在大量的乌云底下显得越来越黑。岩石间吹送著刺骨的寒风。到了半夜,他们刚好爬到半山腰。这时,他们所走的小径已经变得险恶无比,右边是一落千丈的悬崖,众人必须面对陡峭的岩壁,左边则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一行人历经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爬上一个斜坡顶上,为了恢复元气,决定暂时停下来休息。道格拉斯觉得有东西飘到手臂上,他伸手一摸,看见袖子上沾著许多白色的雪花。 他们被迫继续赶路。在不久之后,大雪来袭,天空中满是飞舞的雪花,让道格拉斯几乎看不见道路。曼德尔弯腰驼背的身影,几乎消失在白茫茫的夜色中。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样子,”吉莉莉气喘吁吁的在后面说:“在晴朗的早晨看到雪是很好的一件事情,但我喜欢躺在床上等雪下完。” 伍德停了下来。他的兜帽和肩膀上盖满了雪花,地上的积雪也几乎已经盖过了脚踝。 “我就担心这个,”他说:“曼德尔,现在你觉得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