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们的世界
然而对面的人像是听不懂若浣的话似的。那人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板，乱发下一双黑亮的眼珠子里只剩野兽般的眼神。 “你怎么了？” 若浣有些无力地低语。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很疲累，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 但是对面的人可不允许她自怨自艾，猛地又扑了上来，而且冲击力很大。幸亏若浣也学了几年格斗，灵活地侧身，躲过他的攻击，顺手给了他一拳，若浣的拳力不小，他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往旁边的铁栏杆倒去。身体却在碰到铁栏杆的时候猛地一颤，接着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还在微微抽搐。 若浣蹙眉，不解他为什么会在碰到铁栏杆之后像是受了重伤一样。慢慢走近铁栏杆，看着那在日光下闪着银光的铁管，伸手…… “别碰。” 一个奶声奶气的女声突然冒出。 若浣诧异地抬头，手还停在半空。 “上面有电吧，我想，那个人每次碰到都会倒下。” 说话的是当时只有八岁左右的倪稚。 她站在铁栏杆外面，身后是一片枝繁叶茂的大树，脚下是散落一地的金黄光芒。她站在其中，好似被阳光拥抱着，整个人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若浣眯起眼，循目望去，仿佛看到的是一个精灵。 “这是什么地方？” 虽然觉得对一个八岁小孩问不到什么，但是此时的若浣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了。况且在她眼里，眼前这个小孩看起来跟普通的小孩不一样。 “我家啊。” 倪稚简洁得回答。 好吧，很意料之中的答案呢。 “我是问，你家在哪里？你的父母又是谁？” 若浣很耐心地又问了一句。 水嫩的唇抿了抿，倪稚嘟囔着。 “我家就在这里啊，我的父母……我的父母……” 好吧，刚刚的话当若浣没说。 若浣微微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看地上还没恢复过来的小辰，面露疲惫。 “你想离开这间屋子吗？” 觉得不应该是外面的小孩说的话，但若浣回头的时候，对上的是一双透着严肃的大眼睛，可那张脸明明是张扬着稚气的小孩子的脸。 “你知道怎么开吗？” 若浣看向铁栏杆边上的密码锁。 “不知道。” 倪稚摇了摇头，嘟嘴，漫不经心地说着。 “你把那个人杀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怎么样？” 若浣愕然，瞪着倪稚的眼神像见了鬼。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浑身洋溢着温暖的小孩子会说出这种话，而且是用那种无所谓，像在讨论哪种口味的冰激凌好吃一样的语气说。 “随你，我只是无聊而已。” 斜睨了一眼满脸寒霜的若浣，倪稚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倪稚走后不见，若浣正在思考要怎么让好像已经丧失了人类思想的小辰恢复记忆时，铁栏杆外面又出现了一个人。 这次若浣几乎马上扑过去，无奈在那带着电流的铁栏杆前停下。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对吗？身处无法改变的绝境时，第一个想到的是为什么会这样？是谁的造成的？难道怎么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不是你唯一应该问的吗？” 玫红色的薄唇轻轻蠕动着，姣好的面容在黄昏下显得更加妩媚动人。若浣记得这个女人，她是那晚杀死了苏家的保镖，捉走自己的人。 她是僵尸！ “这是倪家吗？那个僵尸的家，你们把我们捉来这里想干什么？” 若浣冷静下来，慢慢分析，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样。 “小姑娘，你现在的处境是没有发问的权利的喔。” 女人站着，比十二岁的若浣要高许多，她美眸微眯，居高临下地对若浣说。 “杀了他，或者他杀了你，你们两个中才有一个能活下来，我先说明白了，里面剩下一个活人的时候，我才会送饭菜过来。” 伴随着结束的话音，一把二十厘米长的匕首落在栏杆里的地板上。 “听说她没有爸爸mama，家里只有佣人和保镖，我mama说了，小时候没有爸爸mama教导的话，长大会变成坏人的。” “咦，真的吗？难怪她看起来很凶的样子，身边还总是跟着大人……” “反正我爸爸mama让我不要跟她玩……” “为什么啊？” “你不知道吗？” “我mama说，和她在一起玩会倒霉的，圣洁幼儿园的孙婕就是她的朋友啊，她们还经常一起回家啊，但是后面孙婕死掉了，就是因为跟她一起玩的时候，突然有一群人跑出来要捉她，她好像没事，但是孙婕死了……” “对对对，还有小萱，就是何老师的女儿啊，也是因为跟她玩，后来腿好像断了……” “嘘……倪稚来了……” 穿着合身的成套英伦风校服，倪稚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走进一年级2班，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保镖。 凌厉地扫了围在一起的几个女孩子，然后径直地走到自己的座位。 “好可怕……” 其中一个低着头的小女孩小声地说，瘦弱的双肩在微微颤抖。倪稚刚刚的眼神简直像要杀了她们。 放学了，倪稚就到一间位于杂物室旁边的空教室画画。久而久之，那间教室门上便挂上了“生人勿近”的木牌，大家都知道了那是倪稚的专属地。 小孩子总是不怕事的，因为不曾经历过。尤其在面对一些神秘的事情。小学里的孩子都对倪稚充满好奇，为什么她的身边总是有保镖跟着？为什么跟她一起玩的小孩子都会受伤？为什么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为什么她和他们不一样？ 曾有胆大的孩子闯进倪稚画画的教室，他进去里面发生的事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他后来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 后来倪稚身边出现了两个小孩。一个是圆脸小胖子释舞，平时喜欢在学校里欺负别的男生。一个是娇小怕事的简优，平时总是默默跟在倪稚身后。那时的倪稚总算像一个正常的九岁小孩了。她会跟释舞，简优还有其他几个小孩子一起捉弄别人，甚至是捉弄老师。 再后来，倪稚直接变成了一个刁蛮公主。据说是因为出现了一个叫余修印的高年级学生。那个时候的倪稚，简直和普通富家子弟没什么差别，而且他们才发现，原来从前总是一副凶巴巴的倪稚也会耍赖，会生气，会笑。 有一次，大概是在上外语课的时候吧。高年级的余修印突然闯进了倪稚的班级，但当时倪稚并不在啊。 “那个，余同学……” 外语老师看着一脸冰寒的余修印，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不知能说什么。 “打扰了。” 余修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余修印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倪稚才从讲台上的桌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水灵的大眼睛眨巴着望着外语老师，欢喜地说了声“谢谢”。 外语老师被倪稚的笑脸惊艳到，顿了一下才说。 “你现在可以回去上课了吗？” “好吧。” 倪稚无趣地瘪嘴，然后从桌下钻出来，朝座位走去。可才刚走出一步。门外便传来了冰冷的声音。 “倪小姐，我在门口等你放学。” 呃。 倪稚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她忿忿地回头，瞪大眼睛盯着余修印面无表情的俊脸。 为什么防止自己放学跑出去和他们玩，余修印竟然提前到班里来等自己。偏偏爷爷又那么信任他，让他来督促自己的学习。其实倪稚也可以完全不理余修印的，但是不知不觉中，她似乎喜欢上了和余修印这种纠缠的游戏呢。 只是，这种和谐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很久。 有一天，余修印突然退学了，再之后倪稚也不来学校了，再之后，简优也退学了。 “我的生活回到了原点。” 再见到倪稚的时候，倪稚已经是一个长发及腰，眉目之间透着成人的忧愁的十二岁小孩了。 若浣第一次看到倪稚的时候也是十二岁，当然，若浣现在已经十六岁了。 她在那个处于绿荫之下的铁栏杆石屋里生活了四年。 “你怎么越长越丑了？” 倪稚说话向来直接而自我。 不过也难怪她这么说，十六岁，正值花季的若浣此时蓬头垢面，长发乱糟糟地姿意生长，脸上不知是灰土还是什么厚厚一层，让人看不清她原本的五官，衣服也是不合身的旧衣，颜色难以分清。特别是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此时只剩呆滞和哀绝。 “你这个样子，倒是很像当年那个人。” 倪稚指的是小辰。喔，那个已经被若浣亲手了结生命的堂兄吧。 见坐在墙角的若浣仍是一副低着头，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的样子。倪稚索性拾起地上的碎石，砸向她。 碎石结结实实地打在若浣身上，但她仍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倪稚像是不满意她的反应，又拾起更大一点的石头，砸向她。 直到倪稚砸累了，若浣仍没有动一下，或发出一丁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