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镜清起航
镜清号,福建船政造船厂在马江之战后下水的第二艘铁胁双重木壳撞击巡洋舰。1885年12月份下水,次年8月开始试航,是一艘船龄还不满五年的新锐战舰。 当然,这个新锐也只就是在大清国范围内随便说说,比起欧美列强甚至是近邻日本海军,镜清号的技术参数都远谈不上先进。 不过,对于当时的大清国来讲,这艘铁木混合结构的巡洋舰,已经代表了中华造船工业的最高水准。 虽然镜清号的排水量仅为2200吨,动力也只有2400匹,但能从南洋水师调归名存实亡的福建水师,并作为福建水师的新旗舰,已是太后和皇上莫大的恩宠。 不用说,载洵也知道为了这艘镜清号,皇帝二哥想必要跟刘珅一打了许多嘴官司,甚至还要有些其他的补偿政策,才能让南洋大臣松口放行镜清号。 可载洵对这艘镜清号实在是有些看不上眼……连英国远东舰队的曙光女神号都混过了,再看这种木壳战舰,能看得上眼才怪。 倒是同行的桂祥貌似是第一次乘坐这么大的兵舰,在天津大沽口登船后,就一直兴奋得不行。也不知是真的坐船兴奋,还是为巡行台湾而兴奋。 清代之巡抚,乃一省之主官,虽说名义上要受总督限制,但实际上省内的军政大权尽为巡抚掌握,是实打实的封疆之臣。有些强势的巡抚,更是连总督也不敢轻掳虎须,再加桂祥的强硬后台,载洵相信,就算是时任的闽浙总督卞宝第,也绝不会草率的将桂祥视为下属。 载洵不同,两人同为皇亲,只是载洵的辈份小了些,要管桂祥叫一声舅舅。而桂祥也不是什么跋扈之辈,在载洵的印象中,若不是有他这只小蝴蝶改变了些历史近程,那么桂祥将一直是在工部任职,是典型的外行领导内行式官僚。 除了其次女嫁入皇宫,贵为皇后,桂祥在史书上也没留下什么值得一书之事。 但人不可貌相,史书记载……那东西就跟八大胡同的姑娘们的诺言差不多。仅以史书断评一人,注定是要吃大亏的。 好在载洵提前布局,在桂祥的身上了使了大功夫,不仅将其子德褀拉入了阵营之中,还为其找了个正经差事——德二爷那性子不适合做官,即便是谋个一官半职也指定是被人家玩的命。所以,载洵安排德褀去了欧洲,去阿姆斯特丹找金二。那里的工作最适合他了,装大爷,冒傻气,“大爷我有钱,有本事你来坑我”,让德褀干这个,都不用导演,完全就是本色出演。 但桂祥不清楚载洵把德褀弄欧洲做什么去了,还以为儿子受载洵“少年提督”的刺激,改邪归正,洗心革面,去做洋人的生意也算是出息了不是?这年头,上海各大洋行那些洋买办们,可都是很牛气的。毕竟,现在的大清国,是卖方市场,有些东西,要是没门路,你就是想买也买不到。 一天到晚只知鬼混的德褀,亦算是承恩公心中的一块病,载洵帮着他去除了心头疥癣,桂祥还是蛮感激的。再加上“洵哥儿毕竟也是老佛爷的人不是?” 无论是在其他人眼中,还是在桂祥本人看来,他和载洵都不是对手,而是同一阵线上的。一个是台湾巡抚,一个是水师提督,管辖范围虽略有重合,但无本质上的矛盾冲突。更主要的是,他们俩都算是绝对的“后党”,都是靠太后她老人家起家的。 看看圣旨下来之前,太后紧急为载洵加上的兼职,就知道载洵在老佛爷的心目中,地位是何等之高了!虽说这个船政大臣……加了南洋两字,明显是阉割后的,但也一下子将大清国最大的造船厂和水师学堂都收入掌中。论起明面上的权势,“洵哥儿以弱冠之年,便居大清水师系统中的第二人,尤其是有太后的看重,前途必不可限量。” 新任的抚台大人看好载洵“前途”的同时,更看好的则是“钱途”,“到底那龙旗集团是有多大的场面?洵哥儿出手这么大方?” 学着载洵的样子,摇了摇手中的苏格兰威士忌,桂祥抬眼望望对面的载洵,抚台大人总有种看不透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在太后面前有过,在那位李中堂面前有过,“难不成,洵哥儿未来的成就,真能高及那般?德褀能跟着他,未必不是一场大富贵,至少……一出手便是五万两白银,满大清也未必有几个能这么大气!” 摸摸袖中的那张巨额银票,桂祥脸上的笑容更和气了,此番外放,京中那帮老油子,总共也没送几万两银子,加一起,还不如载洵一个人的。 只是承恩公若是知道,载洵给李莲英的都是十万两起步的话,不知他会是什么表情。 “抚台大人,不知临京前,皇上是否与您提过下官所建议的‘经济开发区’一事?” 提督是正二品,而不兼兵部尚书的巡抚不过是从二品,载洵本不用与桂祥这么客气,但考虑到龙旗搬迁台湾一事,还需要这位抚台大人全力配合,倒也不用介意此时低调些。 “洵哥儿,此处并非公堂,你我正经的亲戚,若是大人下官的称来称去,岂不显得生份了?你就如在京中时一样,称我二舅即可!” 吃人嘴断,拿人手断,刚得了大大的好处,桂祥好说话的很。儿子去都了龙旗集团,还指着跟人家混出一场大富贵不是? “不瞒洵哥儿,几日前舅舅我奉旨进宫,便在老佛爷的园子里,聆听了皇上的训示。放心吧洵哥儿,太后和皇上不让别人来台,偏偏让我来,你还不明白吗?那个……经济特区一事,你全力施为,舅舅还指着你做出大业绩,沾光做一任总督呢!” “哈哈……舅舅你言笑了,载洵年幼尚小,这番出来,台湾的事当然要以舅舅为主,您才是‘巡行台湾,抚军按民’不是?” “哈哈……” 没人不愿听奉承话,桂祥仰面大笑,载洵的这句话搔到了他的痒处,虽说临行前太后和光绪都有过交待:他来台湾,就是为载洵保驾护航的。对于经济特区一事,由得载洵折腾,但一定要把握住台岛上正确的政治方向。载洵是皇室和八旗子弟中难得一见的人才,可越是这样,越不能让他犯政治思想上的错误。 可桂祥的心中,却并没有把自己定位于保姆的角色。甚至于,他也认为太后这次是被载洵唬弄晕头了,“一个小娃娃能做得什么大事?还八旗精英,大清希望,德褀这年龄……好吧,就是桂二爷这年纪时,不也是只知逛弄堂、找茶室吗?” 只是现在两人还处于“蜜月期”,桂祥又刚收了好处,自是不会与载洵交恶,“洵哥儿,老佛爷对你的恩宠可是满朝难及呀!这么大的战舰,说调拔给你就调拔了过来,我可是听说两江刘大人那好是不愿意呀!”
“哈哈,舅舅,这么喜欢战舰,为何不留在天津,与我父王一起去检阅下北洋水师呢?论巨舰,北洋师八大远,哪一艘不比这镜清号大的多?人家大多还都是铁甲战舰,可不像咱这个的木头壳子!” “嘿,北洋那……也就醇王爷还能抬举些,咱们这些人,可是不太受李中堂待见……再说你舅舅我既非知兵,又不习水师,我去凑那个热闹干吗?倒是洵哥儿你肩负重建福建水师的重任,若是你能搞出个名堂来,舅舅我倒是可以厚颜观上一观。” “哈哈,舅舅您太过自谦了。如今您督抚台湾,有外甥我在,这福建水师就如同是您的亲军,鞍前马后、大事小情的,您派个人来吱语一声,还不立马给您办得妥妥的?” “哈哈……好!洵哥儿,你这句话,舅舅可不当你是客气,真若有事,指定是要麻烦你的呀!” “一定、一定” 桂祥大笑,载洵撇嘴。 这番话,貌似在聊两人的交情,实际上却是完成了一笔交易,所谓官场,也即是如此吧。 南洋诸地,做什么最发财?当然是走私! 扣弄些紧俏货物,运到京津之地,就是一笔大收益。可运货,这年代最便捷无疑是海运。一般的商船速度慢,运费也高,要是有水师战船打着训练的名义,夹带私货,那收益就几乎可以番一倍。 在马江之战前,福建水师、广州水师、长江口那的南洋水师,甚至是监管相对严格的北洋水师,都不乏此类勾当。 桂祥早早的盯上了这块肥rou,载洵也是心知肚明,满口应承的同时,却是不住在心中冷笑,“什么叫腐朽,什么叫衰败?一省之大吏,不思惠民强军,还未到任便研究个人发财大计,这样的朝廷不腐朽才怪,这样的国家,不落后挨打才怪!还想用我的福建水师夹运私货?哼……” 望着回舱休息的桂祥的背景,轻轻的冷哼一声,载洵的目光转向近海浑黄的海水,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时机未到,如桂祥这样的国之蛀虫还有存在的价值。当然,也是这大清国中,如桂祥这样的官员实在是数不胜数。上行下效,连最高统治者的慈禧太后,都挪用海军军费来为自己修园子,还有什么是下边这些官员不敢做的呢? 想到这,载洵的嘴角微微一咧,那个给老佛爷送银子的皇室基金会,除了刻意讨好太后之外,何尝不是想给王爷老爹摘摘脚绊呀? “有了这一百万,她总不会再逼着老爹再去给她挪用海军军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