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八十老娘倒绷孩儿
黎策从来没有想过，陈绍庭的神识凝实或许不如，但光就强大而言，却隐隐已在他这个炼窍阶高手之上。因此刚才这个法术用将出来，待陈绍庭将剑路走了一半，真力就出现了松动，为了拖延时间，随即故意就使差了几招剑法。 陈绍庭见黎策问责，苦笑道：“前辈，我如今真力全无，连元力也沉滞不堪，这剑法又是我刚刚完成的，你让我如何使得周全？” 黎策当然怀疑这小子在拖延时间，但却也没什么办法，沉声道：“要我帮你解开这鬼吞天，那是不可能的，剑法刚刚完成，那就多练几遍罢……不过，你若下次再来，还是这几个错误，嘿嘿，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绍庭再练一次，黎策和记忆中的剑诀一一验证，发现那几处错误，果然就少了一个。虽然别的地方多了差错，但修道者记忆力惊人，黎策刚才已经记住了，也就不去管他。只是强调了自己还没学会的几招剑法，让陈绍庭下次演练小心。 黎策是急着学会剑招，陈绍庭却开始耍赖，道：“前辈，我元力沉滞，可走不了那么多次剑路，前辈还是先容我歇一歇吧。” “呵呵，小儿辈，你还嫩点，老实说吧，我那鬼吞天之术，就凭你这刚入阴阳境的底子，没大半个时辰恢复不了，你就别想着拖延时间了……”黎策说着，就将背上的长剑取了下来：“老老实实练剑！不然我认得你，这把宝剑却不认得你！” 见黎策如此恶心恶相，连什么脸面都放下来了，陈绍庭也只能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继续练剑。这次却更正了两个地方，黎策还没领会的剑招就只剩下两处，心中就不免有些激动了起来，走近了几步，让陈绍庭继续练剑。 ……登山赶月、鱼跃龙门、金针探海、海底寻珠……眼见就要到原先陈绍庭故意使差的一招“迎风摆荷”，黎策顿时睁大了双眼，仔细看了过去——陈绍庭摆了个仆步，上身一晃，长剑由右而左，又由左而右，自上而下走了一圈，左手剑指前出。这一招真个是剑势如云，身形如龙，黎策见了，与记忆中的剑诀一一对照，无不吻合。 这一刻，黎策忽觉自己心思宁静，整个天地都沉寂了下来，周围的气流涌动，远处的鸟鸣虫语，都能一一感应，转眼间就仿佛看见了沧海桑田的变化一般，整个人都近乎痴了。 他还以为自己突然间见了这一招剑法，进入了顿悟之中，却不知自己的身上，已突然间蒙上了一层红红绿绿变幻无端的火焰，在这黎明之际，明明能看得一清二楚，却诡异得愣是没发出一点光芒来的火焰！ 陈绍庭已经将真力恢复了小半，元力更是早已调运自如，在场中走到这一招，剑指一出，就将一个“无定心火”遥遥印在了黎策身上！ 这无定心火，碰上寻常的敌人，自然是减慢对方的二成反应速度。但这个对手若是血气收敛，心神不定，却是要被定身一般，除非被对手命中，否则在既定的时间内，你就什么也做不了——但一个没到金丹的高手，要害上若是先给人刺了一剑，哪里还会有活命的道理。 黎策忽然看到，陈绍庭的身形骤然一快，猛地向右窜了出去！ 他此刻还在想：“嘿嘿，你这小子，还能逃了不成？”但随即想要移动身形，却惊愕地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怎么我动弹不了？”这一个念头刚刚滑过，就见陈绍庭左足前踏，猛然向前冲来。 黎策的脸色终于变了，但他还是不能动！ 一步！ 二步！ 三步！ 陈绍庭的身影，如飞一般接近，黎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却是不知，陈绍庭的这一招“无定心火”，就算你神魂比他高一二个阶级，也得乖乖的至少给人定上2.5秒之久。运气不好，甚至时间还要长些。 “嘤……” 这是剑锋震荡，发出了破空之声，一点银星，疾射而至！ 黎策本能地将身一扭，却发现自己这一扭的动作，也是在剑光刺中之后才作出的…… “来不及了……”黎策几乎有昏天黑地的感觉，但他的肌rou却本能的进行了最为正确的蠕动，剑尖入rou一寸，随即被肌rou排开，在正对心脏的胸腔外壁上，划出了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他乃是多年的老牌先天，这全身的肌rou真练到了如臂使指的地步，陈绍庭虽然一剑正中心脏，却依然生生地让黎策逃出了死地。 “娘老子的，今儿个还真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也！” 黎策如今脑子里再没了原先的儒雅风致，脏话一连串地往外蹦。 但他依然不认为陈绍庭会是自己的对手，身形在这一片空地里左右盘旋，连接避过了陈绍庭的六剑疾刺。手腕一振，“嗡”地激起一道剑光，反刺陈绍庭的左颈！ 前面的空气忽然一颤，有真气的强烈波动传来，黎策知道陈绍庭必然又动用了一个法术：“这小子竟然也是仙门中人，娘老子的，刚才竟然一丝痕迹都没漏，看来早就在谋算我了！”心中一发狠，剑上的蕴力愈加的巨大，想要一剑将眼前这个少年刺杀于剑下！ 但事情还没完，黎策剑光一闪，眼见得就要先对方一步刺中陈绍庭的颈侧。忽然全身一阵发冷，随即“滋——”的一响，闪过了一阵麻木迟滞之感。黎策骤然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中了人家的暗算。 惊悸之下，手中的兵刃忍不住一滞，立时被陈绍庭先一步圈转长剑，叮当对劈了一记！ 黎策方才中的是定身类的“无定心火”，中了一剑，后续的效果就自动解除了。陈绍庭刚才的真气波动，乃是因为重新聚足了真力，又激发了这道符箓的缘故。这个符箓，即便是全神贯注，血气澎湃的敌手中上一记，也要在一段时间内将反应速度拖慢两成之多。 “怎么回事？这小贼莫非是宗门的嫡传不成，怎么道法回气这般的快法？” 黎策乃是散修，一开始就走了错路，将杂符先祭炼了好几道大禁制上去，他用观想杂符的真力驱动合沙道的“鬼吞天”术，非要准备个半天才能使用。因此刚才受此一击，反应速度减慢倒还在其次，关键还是他根本想不到陈绍庭这么快就能使出第二道法术来。 他虽然是散修，但散修和宗门弟子之间有哪些差距却还是知道的，这一胡思乱想之下，手中的兵刃不由得一滞。结果错失机会，让陈绍庭格挡了本可以扳回被动局面的一剑。 这一刻，其实双方都出现了失误：陈绍庭是力求一击杀人，抱着你醒不过来我就给你一个透心凉，杀不死你也能占据上风的念头.却没想到自己此刻真力只恢复了少许，激动之下，竟然忘了运用到剑刃之上。 剑上没有了真力，刺穿一个能控制肌rou的阴阳境高手就需要运气——结果，这次他的运气实在不好，关键时刻黎策用肌rou把剑尖带偏了。 而黎策呢，根本不知道杂符和真符禁制之间的祭炼关节，剧变之下又复心性不定，被人吓了一大跳，生生地错失了一次扳回局面的机会。 这一被陈绍庭占回上风，黎策就到死都没有扳回来。 双方长剑交击，叮叮叮叮一连四响，陈绍庭每一剑都带了魂击的力量。 黎策明明武功在陈绍庭之上，自己也另有诡异的手段用出，但骤然间想到这小贼可能是一名宗门嫡传的可能，却忍不住心惊rou跳。又被人家以法术降低了两层反应速度，手底下一松，就被学乖了的陈绍庭在手臂上刺了一剑。 场中剑风呼啸，时时有夺目的银光，如闪电一般将周围照的一片锃亮。这是陈绍庭做不到每一招意到力到，随心所欲，结果元力和真力不能配合默契的缘故。 四散的真力喷薄而出，地上的枯草纷纷碎裂，在脚步交错之间，形成了一道道扭曲的龙卷。 陈绍庭的“魂击”，是只要一剑交击，就能将一丝魂力潜伏到对手的元力中去。以后每一招，都会就前一剑的基础上增幅一成多的威力。 黎策先被陈绍庭一剑刺胸，虽然受了伤，但却发觉对方剑上蕴藏的真力却并不如何雄厚，最多不过是个贯通了二三条经脉的阴阳境初期人物而已，因此心中笃定的很。 谁知接下来一连三剑，剑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每一次长剑交击，都会在自己的元力中造成剧烈的波动，损伤着实不小。但更悲哀的是，等第四次长剑对击，他本以为这一剑威力定然在前一剑之上，但等到骤然间发力之时，手中力道却忽然落空——这小子的剑力，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步！ 这一猝不及防之下，黎策顿时就被陈绍庭在手臂上刺了一剑！ “妈的，这小贼剑上的力道怎么如此诡异……” 经了这一轮对击，黎策也怕了陈绍庭剑上忽轻忽重的力道，刻意控制，双方此刻你来我往，接连对了十几招，长剑竟是没有碰撞一次。 但陈绍庭剑上的力道怪，可他的剑法却更怪。这样的对攻，他根本是全无畏惧，中间甚至还饶有余裕地补充了一次无定心火—— 这一路太极十三剑，本来就以轻巧为主，若不是想着要暗算，本就是专攻对方发力点的剑法，手指、手腕、手肘、肩膀、膝盖……乃至下面的脚踝，就没一招是和敌人硬碰硬架的。 黎策虽然剑速犹在陈绍庭之上，但碰上这样的剑法，却是处处束手缚脚，全然占不到一丝上风，这十几招下来，还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他发现自己这么一个炼窍阶的先天高手，早就能做到了血rou自闭，神气无衰。但身上的两处伤口却一直血流不止，而且，还隐约觉得好像有些累了——这简直是莫名其妙，一个先天高手，和人对战了十几招，竟然会感觉到累了？ 不是一般的累，而是越来越累！ “娘老子的，这小子莫非还在剑刃上用毒不成？”这个结论出来，连黎策自己也不相信，这么胡思乱想之下，手上的长剑又是一慢。 “叮……叮叮叮！” 又是剑声四响，黎策忽然鼻腔一热，流出了鼻血来，同时胸口和手臂上的伤势再也控制不住，鲜血流出，竟然汩汩有声！ 陈绍庭收剑，黎策却已经连呼吸都是不能，心跳都已经越来越慢，脑子中都似乎再不能思想，就这般踉跄了一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