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深挖洞(下)
空军司令部下了命令,所有的旁边有山的机场,全部都要挖山洞,平时飞机就放在洞里,训练时拉出来,避免遭到苏联社会帝国主义的,空中的第一轮打击。于是一场广泛的深挖洞的人民战争,便又铺开了。为什么称为人民战争,是因为工程兵根本不够用,征用了大量的民工。 周水子、三十里堡、普兰店、瓦房店,四个机场,都是空三军辖内,由四六九负责伤员的救护,鞍山机场距离大连太远了,尽管也属于空三军辖内,但伤员的救护,划归了沈阳四六三医院。 开工不久,普兰店就发生了塌方事故,接到通知后不多久,军部小车班的北京吉普,便已停在了cao场。 高医生、李春暖、姬季远,背上了一应手术用品,小步跑到了cao场,见血库的小刘护士,也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他们很快地上了车,北京吉普向普兰店疾驰而去。 普兰店距四六九有一百八、九十公里,这时夜色已经很浓了,车窗外不断闪过树林和山脉。 “不行!我不行了,停车。”刘护士急叫着。 车靠边停稳后,刘护士跳下汽车,蹲在路边就呕了起来。 李春暖和姬季远也跳了下来,见状,李春暖要求司机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找出了一个小包,拿出了几根针灸针和酒精棉球,交给了高医生,“扎内关。” “内关在什么地方?”高医生问。 “内手腕两寸处。”姬季远回答。 “拿来吧你!”李春暖从他手中抢过针灸针,用酒精棉球擦了擦,拉过刘护士的手,一针扎在手掌下两寸的地方,并不停旋着,并让针上、下窜动着。 “你当什么医生,连内关也不知道,还不如肖姬。” “我他妈的是外科医生,又不是针灸科医生。” “你们不是一直在搞中西医结合吗?” “扯淡!谁高兴搞!哎!你们耳针麻醉搞得怎么样了?没见动静吗?” “还在准备,要找合适的病例。” “肖刘,咋样啦?” “好多啦!走吧!”刘护士用水壶漱了漱口。 汽车又走上了公路,不过,这次司机开得比较小心,尽量不让车有太大的颠簸。倒是一路无事,一直开进了普兰店机场卫生所。 病人平躺在手术床上,双目紧闭,身上衣服支离破碎。 “血压只有50/80,心跳127,腹内有大出血。”李春暖报告着。 “血,八百cc,什么血型?准备剖腹探查。” “等等!这个民工要先验一下血型。” 过了一会儿。 “A型!”刘护士报告说。 “准备血源!”高医生交代着卫生所所长,“要快,血压还在降。”说着,他便去洗手了。 这时,姬季远也准备好了器械,也去洗手了。 这腹部手术,最好用硬膜外半连续麻醉,但来不及了,李春暖已开始在做开放乙醚麻醉了。 在场站领导的主持下,四个志愿者已抽完了血。手术台上也已经开始输血了,而且是用最快的滴入方式。 腹腔很快就打开了,因为高医生没有带助手,因此姬季远是助手带站台护士。 “脾破裂!”高医生判定着,他要过一个大弯止血钳,一下夹住了脾脏上的破口。 人的脾脏,主要是起储血的功能,它就像一个水囊,平时能储血约三百毫升。当人体突然失血过多时,它会自动收缩,压出它所储存的血,参加血液循环,避免病人失血性休克。因此,当发生变故,如撞击、摔打,腹腔首先是脾脏破裂,因为它是一个囊状器官,中空而储满了血的缘故。 “再输血四百cc!”高医生下着医嘱。 脾脏被顺利地切除了,其实脾是人体最无用的器官之一,就像扁桃腺一样,可有可无。切除了也没有多大的后果。留着也没有多大的用处。手术很快就完成了。 病人的血压,心跳都已恢复了正常,也不需要转入四六九,愈后的护理也没什么特殊的,下完医嘱后,高医生带着他们三个,乘上了北京吉普,离开了普兰店机场。刘护士在场站卫生所,要了‘晕海宁’药片,因此回程途中也没有发生晕车事件,高医生告诉刘护士,以后凡是机场、山洞发生事故,她都必须去,因为我们能把器械敷料都带上,血库不能带啊!要就地取血的,你就跑不了了。刘护士笑笑,她是六二年兵,但很少说话,性格比较内向。 不到一个星期,瓦房店又发生了塌方,由于瓦房店的山体,大部分是石灰岩构成,塌方的概率非常之高。这次塌方非常严重,被砸在石堆下有三个人,目前生死不明,崔主任决定亲自前往。 空三军小车班的北京吉普也来了,因为不知什么伤情,各种器械装了后备箱一箱,崔主任坐在了副驾驶。姬季远、朱志文医生和刘护士坐在了后排。北京吉普发动起来,开着出了院门。 四六九到瓦房店机场,约二百四十公里,要开四个多小时。因此车速也较快,刘护士事先已吃了晕海宁,因此也没有晕车。过了普兰店以后,公路便进入了一条山道。天下着蒙蒙的细雨,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这时路况越来越险峻了。车右面是山坡,望不到头的高,车左面是山崖,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究竟有多深。车急急地行驶着,车上的人都垂着头,昏昏地瞌睡着。 突然感到车在转,转的幅度似乎还很大,接着车往山坡下滑去,并且越滑越快。 “碰!”的一声,姬季远感到头上帆布垂下来了,已碰到了自己的帽子。 “我的帽子!我的帽子没有了!”崔主任叫了起来。 “不要紧,我有手电。”司机从手套箱里拿出了手电,大家前后找了一番,在后排座位后,找到了崔主任的帽子。 这时大家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只见车在一个斜坡上停着,车头朝上,车尾朝下,公路在车头的上面,距车头约三十米,坡度约六十度,车后备箱板正正中中,卡在了一棵,比大腿稍粗的树上,后备箱板呈半圆形,变了形。却也正好卡住了车,使车不至于继续往下滑去,停在了现在这个位置。司机跑上了公路,蹲下,抱着头哭了起来。 崔主任、朱医生、姬季远、小刘相继地爬上了公路,看着蹲着的,抱着头的,哭泣着的司机,一筹莫展。 “小伙子,没关系,责任都由我承担,我会去军里讲清楚的,你冷静一下。” 司机是六二年兵,开车也有五六年了,平时都给首长开车,今天的事故,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车也撞坏了,也不知能不能再开上来,他吓死了。 “小伙子,你先起来,我们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崔主任硬拉起了司机。 “方向盘失灵了。”司机肯定地说。 其实姬季远看了现场后,心中已有了大概的认识,因为坠下山坡前约十米,路面上有一个水坑,司机应当是想避让水坑,但方向打多了,加上车速较快,便向坡下冲去,在急忙中,司机猛打方向,致使汽车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变成了尾朝前头朝后,然而,车速太快,惯性还在,所以车尾向坡下一头滑去。 “我们是不是先把车弄上来。”姬季远不敢用‘开’字。“直直的上来,跟方向盘应当没有关系。”姬季远开导着,“我同你一起去试试,好吗?” 司机擦了擦眼泪,同姬季远一起走下了山坡。他们在车里坐好,司机摆正了方向盘,开始发动车子,他“突!……突!……”踏着油门,汽车发动了,他反复地加大油门,然后挂上了一档,慢慢松开离合器后,北京吉普一点一点往上爬行着,经过了一长段,令人窒息的等候,车终于爬上了路面。今天幸亏开的是一辆北京吉普,北京吉普是前后驱动的,不然的话,今天可是绝对开不上去的。司机在路上来回地开着车、调着头,方向盘并没有失灵,但他跳下车后,说:“不能再开了。” “为什么?”大家一齐问。 “这车有问题。”司机坚持着说。 怎么办呢?在那个年代,张宝振院长,十三级高干,都没有资格配小车,把军长的小车开坏了,这责任司机是担不起的,司机已经吓傻了。 “大哥!您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的,现在社会也不太平,要是再出点事,这不是责任更重了吗?而且那边还要抢救伤员,如果伤员出了什么事,问题不是更大啦?我看我们是否慢慢开,有问题再想办法,回去后,修车的事由我们医院负责,您看怎么样?”说着姬季远看向崔主任。 崔主任连忙接着说:“没问题!我是院党委委员,我保证负责修车!” 司机看看姬季远,又看看崔主任,终于说:“好吧!” 到了瓦房店机场卫生所,塌方已经排除,三个病人都抢救了出来,有两个轻伤已经处理好了,但有一个疑似脑外伤,在等待着。 由于顶部被击伤,崔主任很快就决定,在顶部开颅,姬季远准备完器械后,洗手上了手术台。 打开顶骨后,切开了硬脑膜,发现大脑处有三处小血管出血,出血量不多,预估约二、三十毫升。 崔主任一伸手,姬季远“啪!”的一声,递给他一把银夹钳。 崔主任还是第一次,担任脑颅手术的主刀,有点紧张,他拿着银夹钳去夹血管时,才发现钳上没有银夹。 “在这儿!”姬季远从敷料上拈起银夹,那个V字形的银夹只有二毫米长,小心地装上了银夹钳,崔主任这次没有掉,直接夹在血管上,又两个、三个银夹分别夹在了三个出血点上,血被止住了。 这银夹由纯银制造,因为脑组织就像豆腐一样,无法用止血钳,也无法用缝的方法止血,只能用银夹,因为纯银没有任何弹性,夹住后它不会回弹,怎么样夹它就怎么样存在,于是脑血管便闭合了。这银夹会一辈子留在病人的脑部,因为银不会氧化,也不会变形,将来在脑部的X光摄片,也能清楚地看到银夹的存在。 手术很快就结束了,崔主任下着医嘱:“甘露醇一天两瓶,每瓶五百毫升……” 姬季远收拾了器械,病人输了四百CC血,刘护士也抹着眼睛,只有朱志文精神十足,走进走出地指挥着,卫生所的医护人员,术后护理的要领。手术很成功,其实是上苍给了一个轻病人,四六九还是第一次独立完成开颅手术,而且在没有助手的情况下,大家都很兴奋,看着病人一切都在正常的范围内,大家来到餐桌旁。 瓦房店场站大出手了,又是鱼又是rou,但时间已是中午了,一夜一上午折腾,大家也没什么胃口,吃了点就往回赶了。 司机好像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了,他凑上崔主任,“您们医院真能帮我修车吗?” “是!”崔主任肯定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明镜似地亮着呢。这么大一个空三军,车坏了一点,还要下属赔?这是不可能的,无非是去一趟,强调一下路况、抢救紧急、天气糟糕等理由,去和小车班的领导说说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已。 北京吉普又踏上了归途,在路过昨天夜里,滑坡的事故现场,司机靠边停了车,大家都下车看了看。但不看则已,一看,大家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司机又嚷嚷:“这车有问题,不能再开了。” 原来这里的地形是,一面高不见顶的山峰,另一面是呈六十度的下坡,下坡足有三百多米深,三百多米下是山沟。在宽度约三百五十米的斜坡中间,长着一颗,比大腿粗一点的树,树皮上的擦痕表明,该树就是昨天挡了北京吉普的那棵树,如果,没有这棵树,在下滑三十米时,正正中中挡住了车,如果往前或往后偏十厘米。那车就会直滚到沟底,车毁人亡。而且,最最关键的是,在这三百五十米宽的斜坡上,只长着一棵树,没有其它任何第二棵树。 姬季远感到,自己又一次逃过了死劫,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自己的后福在哪儿呢?他茫然地凝望着苍穹。 三十里堡又塌方了,四六九又在第一时间,组成了救护医疗队。今天的阵容是钟医生、李春暖、姬季远、刘护士,车还是北京吉普,但司机却换了一个,问了问上次那个司机的情况,被调走了。当然是车损坏的原因,尽管四六九的政委都去讲了情,但部队还是有纪律的,该受的处罚,讲情也没有用。姬季远又想起那天夜里的情景,“唉!只能说不幸中大幸了啊!”他腹诽着。 很快到了三十里堡机场,四、五十公里的路,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卫生所里已经作好了预先准备。今天的伤员是个战士,两块断面整齐的石块,先后砸落在地,把他的左手臂切断了。 钟医生皱紧着双眉:“这要做断臂再植啊!”他心里犹豫着。 断臂再植手术,可是医学上的难题啊!尽管世界第一例断臂再植手术,是在上海第六人民医院成功的,愈后很好,且功能恢复良好,使陈中伟医生成了,“断肢再植之父”,但是其后仿效的,在一九六九年前,成功的案例也不多啊!做没问题,但做到一半时,做不下去了怎么办?接完了不活怎么办? “钟医生,怎么办?”姬季远焦急地问。 因为三十里堡,场站的许多人找了他,坚决要求把手接起来,因为这个战士,是场站的施工指挥员,他发现危险,冲上去推开了三个战士,自己却受了伤,那三个他救出的战友,在门口苦苦地哀求,几乎就要下跪了,“决不能让他只剩一只手啊!”他们凄厉地叫喊着。 “干!”钟医生终于下定了决心。 手术开始了,断肢再植,说起来只有四个字,但干起来却是,一件无比繁重的事情。 首先接骨头,前臂有两根骨头,尺骨和桡骨,用钢针把它们连接后,接下来接的是血管,要接的血管有四根,尺动脉、尺静脉、桡静脉、桡动脉。直径不到两毫米的血管上,每根至少要缝八针,缝的针和线,都比头发还要细很多。姬季远不断地抽空穿上线,钟医生缝完了,他还得帮着打结,整整二个半小时,让人抹了几头汗的这两个人,终于缝完了最后一针,缓缓放开止血夹后,他们注视着那只煞白煞白的断臂,竟然发现它,渐渐地露出了血色,两个人心中泛起了喜色,但不能显露出来,刚刚走完第一步吗? 接下来要接的是神经,一共两根,一根是尺神经,一根是桡神经,这两根神经很快就接上了。 接下来又是一项繁复的工作,即清理肌rou群,并一一把他们前后对应,并连接上。 这时断肢上的颜色,已接近正常手臂的颜色了,两个人心中的喜色郁烈,信心更足了。 这个部位,有指伸肌、尺侧腕伸肌、肘肌桡侧腕屈肌、掌长肌、桡侧腕长伸肌等十多组肌rou。他们俩边商量着,边对应着。最后,一一把他们缝接上了,这整整又花了三个半小时。 李春暖打开了两瓶“高生糖水”(即含百分之五十葡萄糖的溶液),掀开了他们的口罩,灌了下去。这么长时间的手术,要低血糖的。 “怎么样”李春暖关心的问。 “还行,没什么!”钟医生回答。 其实,见到断肢的颜色越来越红了,这说明血脉已经通了,这比喝什么都有用啊! 接下来的手术就比较简单了,缝合了一圈的皮下组织,又缝合了一圈的表皮,包扎完成后,便准备送病房了。 姬季远脱下手套,伸手捏着病人的手指,他已能感觉到,手指上微微的温热,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由自主的喜悦。 钟医生借用了卫生所的图书柜,翻找了一些相关的书籍,下了一张又一张的医嘱后,救护队便离开了。三十里堡机场,整整一天一夜的工作,疲劳到了极点,但临走摸了病人的手掌,手掌的温度让钟医生的疲劳顷刻抛至九霄云外。 以后,钟医生每天都打电话去三十里堡卫生所,每天都根据他的研究,调整着医嘱。二个月后,病人的手指,已经能迟钝地动起来了。 三天后,普兰店又发生了塌方,抢救医疗队,在第一时间里组成了,为了表示重视,崔主任坚持要去,随同的还是朱志文、姬季远、刘护士,姬季远因为一人要干多人的活,刘护士因为每次要采血,因此他们两个每次都去的。而多次坐车,刘护士也已不再晕车了,但李春暖和朱志文医生,往往是轮换着去。 这次砸伤的还是一个民工,整条腿从膝盖上,至脚趾头,已经被石头砸得血rou模糊,其状惨不忍睹。 这只能高位截肢了。但今天的器械包,没有带截肢包,因此器械里没有骨锯。怎么办?回去来回要六、七个小时,等是不行的,病人还在大量出血。 “你们找一把钢锯。”姬季远想起了白求恩的故事,白求恩在手术中,多次截肢手术,都用了木工锯,那用钢锯比木工锯锋利多了。 姬季远把钢锯用汽油擦拭干净,又用酒精重复擦拭后,洗手上了手术台。截肢手术,对于崔主任来说,是很简单的工作,只是暴露出股骨,需要把它锯断时,由姬季远把锯口放在酒精灯上,烧过灭菌后,三下两下便把股骨锯断了。他换了手术衣、橡胶手套后,上台继续配合崔主任手术,崔主任用骨蜡堵住了骨髓后,把预留的那块,连着皮下组织的皮包过来,进行了缝合,很快,手术就完成了。 这几天飞机洞库工地上太平无事,但院里却出事了。 因为去年盛清云,差一点把董土产打死,就是在上一年打靶后,在枪里留了一颗子弹。因此,医院制定了制度,规定每三个月要擦一次枪,同时检查枪械的情况。枪械本来是政治处干事陈小明管的,但前周擦枪时,他正好探亲假。因此就由孙干事代行此事,不料,孙干事清点枪支时,发现少了一把五四式手枪。这在当时可是天大的案件。院里立即上报到军保卫处,保卫处限时一个月,必须找到遗失的枪支。于是,院里便立即成立了专案组,由政治处张处长担任组长。张处长便带领专案组,连夜赶往陈小明在江西的老家。 陈小明正在家里同家人欢聚,两年一次的探亲假,还真难得,被当地警察控制起来后,他莫名其妙。 “少枪?怎么会少枪?我上次擦完枪……不是都锁好的吗?”他傻啦,他记起上次擦完枪,已到吃晚饭的时候,他匆匆收拾枪支,没有数。但他绝对没有拿。 专案组组长张处长,询问了陈小明家的所有亲戚,反复问,他带回来什么?但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没看到过枪。 带着陈小明,专案组又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大连。 军保卫处处长听了汇报后,果断地调了一个排的工兵,拿着同地雷战里,日本鬼子手中拿的,一模一样的探雷器,在全院找开了。 医院里到处在上演着地雷战,因为一个排的工兵,都在探手枪,他们分布在全院,你每天无论走在什么地方,都会看到有工兵,双手握着长柄的放大镜,在花园、cao场、走廊、病房,各种办公室、宿舍,最后甚至女宿舍都探过了,整整半个月过去了,找到的东西倒不少,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手枪。工兵排灰溜溜地撤走了。 于是又盯上了陈小明,因为张处长在询问,陈小明侄子时,听到了一句这样的话,“见到他带回来一个包,包里黑乎乎的,方方的。” “碰!”张处长手猛拍了一下桌子,“我就不信呢,这枪要不是陈小明拿的,我这处长就不干了。” 于是他又带着专案组,并向空三军保卫处,调了一个班的工兵,带着他们的探雷器,第二次又杀奔了陈小明的家乡。 专案组在全村都翻遍了,整整找了两个礼拜,还是没有找到枪,回来再提审陈小明,他一口咬定没有拿过。这也无法定罪呀。事情渐渐地平静了,但枪还是没有找到,陈小明人,仍然被隔离着。 三十里堡又塌方了,但听说主要伤到骨头了,因此,这次抢救队中带队的是骨科的胡医生。当然,队员还是那几个人,李春暖、姬季远、刘护士。
走进机场卫生所,看到病人,抢救队的所有人都傻啦。 因为这次塌方是泥石流塌方,主要是大块的泥团,从高处翻滚而下,伤员是个民工,听到警报声尚未来得及逃身,一块足有床头柜大小的泥块,垂直地砸在了他的头顶上。抢救队看到的伤员,有半个脑袋被砸进了胸腔,从外面只看见两个闭着的眼睛。 “最担心的是背椎损伤。”胡医生担心地说,洗了手就上了手术台。 伤员的两根锁骨全断了,两侧肩胛骨也断了。小心翼翼地把脑袋从胸腔里捧了出来,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胸腔,心、肺功能都还正常,脊椎没断,但不等于没有受损。 “先解决眼前问题再说吧!”胡医生总结着。 于是,他同姬季远一起,用钢针固定了锁骨,又用钢针固定了肩胛骨。 经受了那么重大的打击,病人的头部竟然丝毫无损,于是胡医生在现场改装了,一个牵引床。 这么重的病人,本来应当转到四六九去治疗的,但他的脊椎损伤情况无法明了,检查下来只是在椎体上,没有发现有什么损伤。但椎间盘的损伤是无法看到的,脊髓有没有损伤,更无法看到,将来究竟会不会瘫痪,在什么部位瘫痪,都不得而知。如果搬运不当,本来未损伤的脊髓,反而受到了伤害,那后果就严重了,因此胡医生就地改装了一个牵引床后,对他进行了脑颅牵引,加了三十公斤的配重,观察了一下,心跳、血压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后,进行了血气胸的处理。处理完了后,抢救队又回到了医院里。 胡医生对这个病例很是关心,他每天打电话询问病情,每周日他都自己乘火车,去看这个病人。病人渐渐地恢复了,他的手脚都能动了,说明他脊髓没有损伤,但椎间盘倒是渐渐反应出来有多处受损,病人后半生的劳动能力,应当遗憾地没有了,但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天星期天,李洪才来找姬季远,去他的小房间喝酒,李洪才因祸得福,上次传染科被打后,被调到了小卖部,小卖部有一个店堂,柜台里和柜台外,柜台外对面有了一个大间的库房,大库房旁有个小房间,放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李洪才就住在这里,他现在是小卖部采购,当然营业员是另有其人的,他还管着帐。 他打开了一瓶二锅头,一小包花生米,一根香肠,一个茶缸。他往茶缸里倒了有四两多的酒,把瓶子递给了姬季远。 姬季远接过瓶子喝了一大口,掰了一段香肠咬了一口,见李洪才欲言又止的神态,他又喝了一大口酒。 “又有啥事情了?” “侬哪能晓得唔有事情啦?” “侬面孔上写着啦!” “侬看得出来?” “快十年了,还看不出来变戆徒嘞。” “过一会儿侬自己看。” 姬季远也懒得逼问他,再说肚子也正好饿了,便一口酒一口香肠,一会儿,这根香肠都进了姬季远的肚子里了。 “侬都吃光,唔吃啥?” “门口柜台里拿呀!” “柜台里没有香肠,等等!来了,快看。” 姬季远从墙上的小窗往外看去,窗外正对着政治处大楼的大门,只见一个女军官,走上前去打开了大门,一闪身,走了进去。 “格勿是郝艳华吗?” “是格!你再看。” 一会儿,又一个身影出现了,是一个男的军官。推门进去,并把门反手关上了。 “这不是孙副政委吗?” “是!每个星期天下午都是这样。” “那侬还不去报告张院长!小孩自己人,侬都大义灭亲,这种情况侬竟然勿动声色?” “官太大啦!敢伐?” “有啥勿敢,阿拉解放军当中,不能有这种事情。” “好!唔去报告张院长。”李洪才急急往外走去。 张院长很重视,马上叫了张处长一起去捉jian。但到二楼,敲了半天门,方才开门,出来的两人,竟然矢口否认发生任何事,两人只是谈谈心。张院长也无可奈何。 但经院党委讨论后,让两个人都转业了。谁知孙付政委反而是因祸得福,他是大连人,转业到大连市,几年来无所事事。但接下来正好大连市要组建民航,那要找个懂的吗?起码要找个空军,于是找上他了,以他为主,组建了大连民航局,他担任了局长,一下子又升了好多级,当然,这是后话了。 于是,李洪才又立了大功,很快,他入了党,他是上海兵中入党最早的一个。 普兰店机场又发生了塌方,点的炮有哑炮,班长郭子强排除哑炮,谁知刚走到炮眼前,炮响了,炮声震动了头顶的碎石,引起了又一次的塌方。 抢救队立即出发,赶到了现场,伤员已经抢救起来了,在卫生所等着呢。 抢救队走进卫生所,见办公室坐着一个军官,见他们到了,马上迎了出来。 “一定要救活他!这是个英雄啊!压在石头底下,还在不停地喊着毛主席万岁!” 姬季远见来人,相貌堂堂,国字脸上双目炯炯有神,闪着威慑的寒光,长得结实精干。 “这是我们师长。”旁边的军官的介绍着。 “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钟医生应答着。 师长带人放心地走了,旁边的军官是张连长,他没有看见姬季远,姬季远也没敢招呼他,于是抢救开始了。 病人的面部受了很多伤,两个眼珠都被碎石打爆了,一条腿骨断了三截,另一条腿砸烂了。他是侧身倒地的,因此,胸腹部似乎,没有受什么太大的伤害,但左手臂也断了。头部有几处撕裂伤。 病人的伤处实在太多了,处理工作也非常繁复,伤口都一一处理了,一条腿的两处骨折接上了。一个手的骨折也接上了,但砸烂的那条腿只能截肢了。手术整整进行了七个小时,手术完了后,几个人像是瘫了一样。 “我们营长请您们去吃饭。”一个战士过来邀请着。 抢救队来到了食堂,只见一个军官坐在桌子旁,见他们来了,赶紧站起身,迎了出来,同他们一个个握起手了。 “你?你是小姬?”那军官惊叫着。 “是!我早就看见您了,张连长。” “这是我们的营长。”邀请的战士纠正着。 “升官啦,恭喜您啊!” “升什么官,讲一句好听的话就是,‘都是为人民服务’。讲一句自己人的话,就是‘都是在挖山洞’对吗?” “看您说得!” “阿毛怎么样,还在外科吧!”张营长倒是最惦记着那个,差点让他丢了官的上海兵。 “在!在!好好的!” “刚才那个师长姓熊吧!”李春暖问道。 “是!是熊师长!”张营长回答。 “他女儿在我们手术室,不是说熊师长像头熊吗?我看怎么一点也不像?”李春暖可不管什么熊师长、虎师长,该怎么说还是怎么说,她就是这个脾气。 “他发起脾气像头熊,很可怕的,有可能多传传,就以讹传讹了。” 桌上放着两瓶酒,张营长拉他们一一坐下,当然,钟医生坐了上坐。 “我们不会喝酒,不喝酒。” “不行,这小子酒量大着呢!上次我就让他放倒了。” “我不会喝酒。”钟医生坚持着。 “喝一口吧!那么大老远赶来救我们,感谢之心难表啊” 钟医生只让倒了一小口,那两个女同志都不喝酒,但姬季远给倒了一大杯。 大家高兴的吃着、喝着,张营长热情地劝着,一瓶酒很快没有了,张营长又要打开了另一瓶。 “行了!行了,我不能喝了!”姬季远不好意思,在两个领导面前乱喝酒,他伸手抢着那瓶酒。 这时食堂门口走进了三个人,为首的那个正是刚才议论的熊师长。 “辛苦啦,整整一天啊!”熊师长拿过一个酒杯,示意张营长打开酒,张营长打开酒,给熊师长倒了半杯。 “不行!倒满。”熊师长命令着,张营长给他满上了。 钟医生又倒了一点,张营长和姬季远都倒了满杯。 “谢谢你们远道而来救活了我们的英雄,干!”熊师长一口干了杯中酒。 “你是手术室护士长?”熊师长转向李春暖。 “是!”李春暖回答。 “清连在你那儿?” “是!” “她干得怎么样?” “挺好的,像您。” “能像我吗?那倒好了!呵呵!”师长愉快地笑着,哪有父母没有爱子之心,当师长了,也一样啊! “好好喝!好好喝!”师长说完就走了。 抢救队也很快离开了,普兰店机场,返回了四六九。 以后塌方事件越来越少了,因为工程都进行到,后面几个阶段了,四六九的抢救队的义务,也渐渐地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