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退避相安
“皇兄,我没事。”项矜惜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就像一豆烛光一样从殿里传出来,“你放心好了,惜儿只是太累了,没有大碍的。” “惜儿,你醒了?醒了就好,我进去看看你。”项奕宸的周身肃迫和杀气立刻就被项矜惜的这一句话席卷得毫无痕迹,他收了佩剑就要抬步走进去,还一边念叨着,“今日九妹近身的奴婢是怎么了,突然这般不懂规矩?” 可还不等项奕宸推开歆儿和花音跨过门槛时,殿内又传出来项矜惜的声音:“皇兄,惜儿已经宽了衣躺下,皇兄进来,着实不大方便。” 项奕宸的脚步果真就陡然停住,他有些灿烂又惘然地尴尬一笑,终于还是退了回去柔声道:“既是如此,那惜儿,我便改日再来看你吧。” “皇兄慢走。”项矜惜此时都已经哭出声来却还用手死命捂住嘴故作平静,“歆儿,花音,你们回来吧。” 项奕宸就这般怔怔地矗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歆儿、花音退进去,再重重一下把宫门关紧,心里也似乎有什么被瞬间隔断了。 他虽因今日被拒绝进入玉锦宫心有疙瘩,可是也不得不苦笑着承认,他最疼爱的meimei,唯一的胞妹,如今长大了,也早该顾及着男女有别了。 她刚出世只是个脆弱不过的小婴儿时他就爱不释手地把她抱在怀里,用一根手指来挑逗她笑,只要看到她柔软带着奶香的笑脸他就高兴得半天都合不拢嘴。 她一两岁的时候也是他整日抱着她,教她慢慢地走路,有时她不甚摔倒疼得哇哇大哭,他比她还要难受,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她的伤口,心里不停地责骂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她四五岁的时候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那时候她天天都吵着要皇兄带她去玩耍,他却已经懂事,加封为太子,被太傅整日交付了满满的任务,他就为了不失她的约,每天逃掉太傅的授课。逃一次被发现他总不说原因,项鸿枭气急,下令罚他廷杖教训,他被打得旧伤不好又添新伤。 她八九岁的时候也开始学读一些书籍和诗词,没完没了地缠着他询问其中意思。他本来只学治国之策,却为了她哪怕彻夜不睡还在研读着《女则》和闺怨诗词,只想着能清楚地讲给她听,不让她失望。 她十二岁的时候爱上一个人,他就开始查那人的底细,生怕她受到半点伤害,就算是以后放了心也总是无时无刻不守在她身边。 她十四岁的时候痛失爱人,他着急和心疼不已,只怕她做出傻事,没日没夜地守在她身边,她宫内一旦有任何事他都要推掉所有公文去陪伴。 她十九岁的时候终于长大,一句淡淡的“皇兄进来,着实不大方便”瞬间就击垮了他的所有担忧,一个关闭宫门就断绝了他的所有亲切,冻结了所有举动。 项奕宸墨绿色的身影在一片深春的茂盛里衬得更进一层,就如同是泪水与干涸的对比和冲动,他仰着头把泪填回眼窝里,笑得最为悲戚:“是啊,惜儿,你如今长大了,皇兄皇兄是不是不该再这样守着你,让你生厌了?”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是那个因为保护她活活把毒汤灌进宫女嘴里的皇兄,都是为了她能整日挨廷杖不喊一声疼的皇兄,都是那个为了摘她喜欢的一朵花把腿活活摔断的皇兄,都是为了那个护她所爱之人不顾千难万险,为助她复仇竭尽了心力的皇兄。 项奕宸广袖下的手奋力一握,如临风玉树的身影却像是被拔根而起一样摇摇欲落,他一顿足迫使自己稳稳站住,再抬起眼看着前方的柳绿花红交织而成的朦胧,转了个身就似乎如释重负再不停留。 项矜惜却一直都隐身在窗边看着听着项奕宸的一举一动和一言一语,等到他终于走远后她才支撑不住,狠狠跌倒在地,终于不用再捂住嘴,终于可以放声哭泣:“皇兄,对不起惜儿,惜儿不能再拖累你了!” 这些年来的所有种种,她记事开始都不曾忘记过,她明白这个世上再无人能匹敌的兄长竭尽心力无惧无畏地给了她所有能付出的一切。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她一直感恩在心视作奇珍的兄长,这份无可替代的血脉亲情,有朝一日也会害了他。 “公主,地上太冷,起来吧。”项矜惜终于还在哭得几乎肝肠寸断后被歆儿和花音一左一右地搀起。她们又怎会听不出来,项矜惜方才的那一句话是紧随着哽咽一起发出来的? “皇兄,惜儿从今以后,再也不能无论如何受伤染病,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你了。”项矜惜的眼泪骤然缀连如注地不断滴落下来,滚进领口里,方才项奕宸失望离去的背影就那么挥之不去地烙在她心里,她却只能用手胡乱一抹眼泪,“歆儿,为我梳妆打扮我要,去见母后。记住,多施脂粉,把我的脸色盖住。” “惜儿,你怎么来了?”皇后看到项矜惜竟然主动出了门来到凤栖宫见她,实在是又惊又喜,赶快就唤她到自己身边坐下,“惜儿,母后听说,你近日又身子不大好,母后只怕会扰了你心绪,想去探望又一直不敢去,所以只好每次都问你皇兄你的情况,今日你能来,母后实在高兴可是我看你啊,实在是太过清瘦,这小脸施了这么重的脂粉都盖不住这苍白的样子。”
项矜惜并不露任何笑容,话语也是恭敬又严肃:“惜儿此番来到凤栖宫,是有事要求母后,还请母后答应儿臣请求。” “你这孩子。”皇后笑得慈祥而宠溺,抚上了她的云鬓,“你有什么事直说就好,母后可曾有不答应的道理?” “儿臣想求母后,为皇兄赐婚!” 皇后瞬间就收敛了笑容变得端*肃,可见这事也戳到了她的心坎里,她扣住项矜惜的手就叹出一口气:“我又何尝不为你皇兄的终身大事担忧?可是每每提出为他选妃一事,他总是一口回绝拒不答应,这样一来几次你父皇也是对他动了气,不再过问此事,宸儿这孩子” “母后,皇兄都是为了惜儿,都是惜儿的错。”项矜惜站起身来走过去跪在皇后面前请命,“若非为了惜儿,皇兄也不会至今未娶,还被流言所害。若是若是能帮皇兄击破流言,惜儿宁愿任父皇指婚,此生随意托付一人,求母后成全。” “傻孩子,母后知道你们兄妹情深。”皇后拉起项矜惜就把她揽到自己怀里,“本来兄妹情深是好事,可偏偏就有心术不正之人传起来所谓的‘当朝太子之所以而立不婚是因爱上了自己的亲meimei’这种荒唐至极的流言,连你父皇也听了后勃然大怒,甚至要废了你皇兄的太子之位。如今看来,是该让宸儿赶快立妃生子,方是最好的办法。” “那母后,可是有了心仪的太子妃人选?” “有倒是有。”皇后一边思忖着就一边说道起来,“方尚书家的女儿据说是一直对宸儿痴心一片,为了他至今年逾二十了都不肯嫁人,这事最近也和流言一样越传越盛,怎么说方尚书也是朝中重臣,我们也该给个交代才是。再加上据说这方小姐的品性才貌都是不可多得的,自然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选。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