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道是有情命几许（3）
出了衢州府城区，慕凌玄一路朝石乳洞奔去。不过两日，便即到达。 其实在大明地图上根本没有石乳洞这个地方，石乳洞只是任务地点的代号罢了。慕凌玄对着地图上的指示，在标记地点附近找了会，最终确定石乳洞于一座小山峰之中。 这座小山峰也无太大特别，唯一异样之处就数山洞的石门了。慕凌玄在石门上敲了敲，石门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眼睛一亮，兴致大赞：“好一道上等材料的青色花岗岩巨门，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生平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的花岗岩石材。” 这个就非常显着了，山洞本无门，无门却有门。后天有人安上，而且还是这么好的巨门，反倒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好生令人怀疑洞里或许藏有不可告人之事。 这花岗岩大门高不过一丈，却厚重沉实之极，无时不刻不在向人展示它的威猛霸气。慕凌玄运转内力，双手用尽全力推向石门，可石门毫无反应，哪怕是一毫米都不行，仿佛天庭的巨灵神不屑人间凡人一般。 慕凌玄累得满头大汗，喘着气苦道：“好家伙！这石门至少有两万斤重，人力怎么可能推得动？真不晓得天鹏王他们是如何进去的，难道另有入口？”想起天鹏王很会故布疑阵，当下便运气调息，等气息平定后，便对整座山峰详细勘探起来。 令人失望的是整座山峰没有别的机关，只有这一个入口，所以要想进入石乳洞，也就只有老老实实打开石门这一条路可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故而慕凌玄只能返回石门附近想办法。 这块地方人迹虽然稀少，但四周群峦叠翠，山清水秀，虫语鸟鸣，不失为一方风水好地。慕凌玄盘坐在山峰右端的小溪旁冥思。他忽然起身，跑回石门，用手在石门上下不停抚摸。这花岗岩石门被打磨得滑不溜手，看不出有任何机关，是以慕凌玄此举确实令人费解。 “原来如此！”就在这时慕凌玄仰天大笑。 “天鹏王此人精通玄学，武侯八卦阵足以见得。有其一必有其二，这道石门也定如此。” “我虽没见过天鹏王，但也可以推算出此人的命数卦象。” “一道乾为天，属纯阳。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他早年投奔太祖皇帝，跟随其打下锦绣江山，并成就了天鹏会的霸业。乾位在夬位姤位之间，西北方向。” “二道坤为地，阴柔，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天鹏会因少林盟约不得不划江而治，故而选择隐忍待发，而后借力打力，定鼎南方武林。坤位在剥位和复位之间，西南方向。” “这阴阳并济，浑如太极八卦，正是天鹏王的人生信条。嘿嘿，这次绝对可以成功推动石门。” 然后，慕凌玄在石门上找到了乾坤二位，左手对准乾位，右手对准坤位，分用阴阳两股内力用力推出，石门终于有所感应，“啊”的一声鼓劲呐喊，全身内力澎湃而出。终归高傲的石门还是低下了头颅，投降而开。 慕凌玄长吁一声，缓步走进石洞中，石门也就在慕凌玄进入后落下关闭。 原来这花岗岩石门是赵藏锋早年前精心布置的，石门重逾两万斤，凡人根本推不动，因此赵藏锋在花岗岩内部安置天然磁石，磁石机关做得很巧妙，外表难以看出，然机关处也正是在乾坤两位。 但单是找准乾坤位置还不行，还得会运用阴阳真劲，遵照左手为阳，右手为阴的原则，让阴阳真气相生融合，产生混元太极之力才可触碰万斤巨门的磁石窍点，使得两块磁石异性相吸，方可打开石门。这打开之法太也艰难繁杂。只怕今世没几人懂得打开，也可以说没几个人有这等功夫打开，难怪赵藏锋可以高枕无忧。 走进山洞，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片犬牙交错的钟乳石，石乳洞的名字也就由此得来。这座小山峰本就不大，但也没有想到赵藏锋会把它的内部打通连成一片，这工程也决计不小了，从这里也就不难看出天鹏会庞大的财力物力是天下众多势力都无法匹敌的。 只见洞中央伫立着四尊巨大的青石雕像，分别是两尊“武圣”关羽和两尊“文圣”孔子。四像坐镇东西南北四位，守护中间的平台，颇有文臣武将，归顺帝王之寓。平台前后两边修有石桥连接山洞两边的石室。平台的下方凿开成了一条过路通道。 慕凌玄走上近旁石梯，进入其中一间石室。石室很宽大，不过却堆积了箱子，箱子填满了石室。慕凌玄打开一个大箱子，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这大箱子里不是别的，正是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做工精致的兵器和用以防御的盾牌。刀枪剑棍戟，锤斧钺锏鞭，十八般武器无一不有。 虽说江湖人可以携带兵器，但那也是有规制的。官府在这方面历来管得很严，毫无情面可讲。当然神兵利器另当别论，不过那本就极少，就算江湖人拥有，面对朝廷大军也发挥不了多少用处，所以官府无须担心。 武林中各门各派寻常的兵器重量不大，锋利程度也没有军队士兵的兵器之锋利，这在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江湖人士和军队作战时的发挥，除非是绝世高手，视千军万马如儿戏，但这也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了。 慕凌玄继续打开其他木箱，有的甚至装有素有“弓箭之王”美誉之称的神臂弓与威力巨大的连弩，更有甚者还装有火器火铳等。慕凌玄连忙去查看另一间石室的情况，结果都一样。他怔怔地望着这些层山叠海的木箱子，欲语未出。 “这天鹏王胆子真忒大，且不说这么多超过了朝廷规格定制的十八般兵器，就单说这神臂弓和火器就足够将天鹏王杀头不知多少回了。这私藏军械在任何朝代都是绝对明令禁止的，发现一起严打一起，均论谋逆罪处置。天鹏王纵然是开国功臣，也决不能有此特权。” “他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私藏如此多的战场兵器。这两间石室一样大小，根据算术算法，从石室的长宽高，木箱子的大小数量和平均一个箱子的兵器数量可以计算出两间石室的兵器足够组建一支一万人的精兵。” “难道他真的想造反？真滑稽，简直就是作死！” “一万精兵，就算加上天鹏会的所有帮众也掀不起多大浪花。天鹏王此举到底有何深意？还有，针对天鹏会阴谋的那个人也绝对进入过石室，不然不会知晓这一重大秘密。他知而不报，瞒住官府，反倒将这等苦差事丢给我来完成，将我当做马前卒，真是可恶！” 这时间各种疑问向慕凌玄汹涌扑来，他也非常懊恼，不知所措。 慕凌玄走到中央平台，负手而立，抬头看向四尊雄伟的雕像。 “武圣”关羽，威名赫赫，义字当先，勇冠三军，堪为千古武林人士顶礼膜拜的神象；“文圣”孔夫子，儒学圣人，济世安民，万古流芳，开创治国安邦的太平大道。 慕凌玄面色平静，实则内心热浪翻腾。短短之间，他思绪畅飞，想了很多很多，不住打问自己存在的意义，反问自己活在人世间的价值。他眼中忽而看到关羽血战疆场，为蜀国披荆斩棘；忽而又看到孔夫子周游列国，宣扬治国之道。 这一刻，慕凌玄悟通了，不尽放声大笑，大唱：“我本身为局外人，奈何无力卷漩涡。晴空万里碧霄尽，万古长流正气多。” 接着，恭敬地朝“关羽”和“孔子”一拜。 “多谢二位圣人指点迷津，让凌玄知道自己在天地间的位置。” “于兮苍茫宇宙之辽大，余乃渺小尘动浮云之游鱼。游鱼虽小，却有跃上青天龙门之志。轻钱财，空名利，只为万世苍生开太平。” “我身为武者，既成神功，就不该浑浑噩噩度过一生。能耐越大，说明苍天对你不薄，就有责任为天下苍生贡献一份力量，哪怕觉得微不足道。文也好，武也罢，各行各业都应如此，时代需要向前发展，而不是逆流倒退。避世隐居，看似逍遥自在，实乃懦夫之举。有能力却不推动时代前行，此乃罪人之过。” “我慕凌玄不才，虽然莫名其妙替人当了回马前卒，却也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也许就是命该如此。但是这次我绝对不能放任这么重大的事情不管，江湖好不容易才罢斗平静十年，天下万民也渐渐远离战乱之祸，过上太平日子。不管天鹏王想要图霸江湖，还是要逐鹿天下，既然被我撞见，就不能令其得逞。” “再者几千年来，还从没有过一家一派势力统一江湖。实力使然吗？不是，那是因为官府不允许。江湖与官府，其实是一种很微妙的关系。” “平日里老说江湖人忌讳与官府打交道，实则不然。两者之间好比纸张的正反两面，都有一套自己的秩序。自古侠以武犯禁，武者练武追求本心，向往逍遥，不拘规束。官府制定法律约束万民，势必就与武者有冲突。官府需要武力维护其统治，但不可能使武者全都投靠，归其管束，所以只好与武林门派合作。” “武林高手的武功就算登峰造极，也不可能真是万人敌，凭一己之力胜过训练有素的万马雄狮。所以大势力想要发展，必须在一定程度下依托官府，得到官府的承认与庇护，这样才能基业长青。” “还有的时候某些事情官府不好明着出面，暗地里却可以让江湖人帮忙解决。所以江湖人只要不殃及普通百姓，不与官府作对，官府通常是放任自流。” “但是凡事都有个界限，逾越了就坏规矩了。武林盟主就是如此，因为全天下混江湖的人也不算少，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一旦整合统一，也能对抗朝廷大军。所以天鹏王此举等于把武林推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朝廷大军围剿。就凭这点，同样身为江湖人的我，誓要与天鹏会斗上一斗。” 片刻茫然后的慕凌玄仿佛找到了“我之所以为我”的价值。 他再度回到石室，但对于怎样销毁这些堆积如山的兵器，一时半会也很茫然。在他看来最佳的方法是在石室里布置火药，用火点燃将其引爆，但是一来没火药，二来动静太大，搞不好还会造成山洞塌方，弄死自己。 他小走了几步，猛然道：“火，就是火！我有火灵珠，可以利用内力把火灵珠里蕴藏的先天元火引出。先天元火是天地运动时爆发出的力量从而生出的最纯粹的火，世上任何物体在先天元火面前都得融化成水，何况是这些兵器呢。” 想到就要做到。于是慕凌玄拿出火折子点燃其中一个木箱子，木箱子即刻燃烧。火势越来越旺，逐渐蔓延整间石室。慕凌玄走到石室门外，适时拿出火灵珠并放在地上，自己运转全身纯阳真气，把内力灌入进火灵珠，火灵珠感应升起，并散出耀眼红光。 而后慕凌玄用上抽引之法，从炽热无比的火灵珠里引出先天元火的火苗，再把火苗放进燃烧的石室中。石室里的后天之火逐渐被先天元火取代，最后先天元火吃掉了后天之火。不多时，堆积成山的木箱子彻彻底底被融化掉了。 接着慕凌玄如法炮制，将另一间石室里的兵器也一并销毁。直到这时，赵藏锋辛辛苦苦积藏的万件兵器也从此在人间消失，一去不复返了。 慕凌玄走出石乳洞，转身回看那道花岗岩巨门，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这笑容是他好多年不曾有过的，全然出自真心的，最真诚的笑容。